九月未央

趙開云

一不留神，日子掛在時光的翅膀上就一掠而過了。總感覺掛鐘上的光陰有些刺目，恨不能打開蓋子把那指針往回撥一撥。不過，九月倒是這一年中最好的時候。

九月的溫度是宜人的。天氣從酷熱慢慢步入微涼，不烈不燥，不凜不凍。喜歡這時節的溫度，那一山一山的綠還沒有泛黃，那一波一波的水還沒有徹骨，那一枝一枝的花也還沒有開盡……一切都是剛剛好。此時若能邀約三五好友，找一靜雅去處，把愜意煮成一壺清茶，以趣酌茶，或是和家人安居在家，閑話桑麻，倒也有幾分人生的閑適、快意。

九月的風是從容淡定的。她不像春風那么輕柔欣然，也不似冬風那么剛硬凜冽，那是經歷了一夏炎熱后的清涼，經歷了一季繁華后的散淡。微風拂過，清爽宜人，仿佛登高到頂點時眼前出現的一片豁然開朗風景，讓人有了“我自閑看庭前花開花落，漫隨天外云卷云舒”的閑淡心境。九月的風也是歡愉的、自信的。那開始醞釀的豐收，早被她悄悄地帶到了湖波山隴田間地頭。

九月的云是釋然浪漫的。每一朵云都有每一朵云的精彩。秋高氣爽，碧空如洗，九月的云猶如一個女子最好的時光，純潔、豐腴、曼妙。她的姿態多變，或大或小，或高或低，或厚或薄，或遠或近，卷舒自如，只是她這最美的時光不知能不能等來相惜的良人？

九月的夕陽是寧靜安詳的。那柔和的光從云間投射在水面，平添一抹華麗的色彩，然后上演著一幕宏大的天地輝煌：整片的金色浸染著遠山，浸染著大地，把遠去祖先農耕火種的悠悠歲月引領到這目不暇給的日落黃昏……

喜歡九月的月亮，喜歡那片明亮的月光。九月的月光清冽、朦朧，恍如江南薄霧輕裊的水鄉，正上演一場儂腔喃語，詩意昆曲。

九月，一個讓人舒適安逸的季節，一個讓人回味享受的季節，一個令人憧憬盼望的季節。九月，炎熱的夏季結束，秋天才剛剛開始，沒有豐亦沒有欠，一切剛好，暗合中庸。

喜歡九月的樹葉。九月的樹葉多數還是綠的，只零零星星開始有樹葉飄落，像偶爾找不到歸家路的頑皮孩子。這時飄落的樹葉絲毫不給人凋零的感覺，它只是輕輕地在你肩頭低語：秋天，就要來了……然而，這有什么呢，還有大把的夢掛在枝頭，在風中浪漫地搖曳著。隨著時間的推移，枯黃樹葉的增多，落葉漸次地多起來。這才開始有了蕭殺的感覺，可哪一季落葉不是為來年春天的山花爛漫做鋪墊呢！

喜歡九月的鮮花。九月的鮮花就像四十五歲左右的女人，幾要開到荼蘼，卻也還算美艷。這時候她不再有初開時的耀眼和光彩，她的花香也沒有剛開始的濃烈，甚至邊上有的花瓣已經開始有了蔫敗的跡象，但并不影響她安靜默然地美麗著，如果是在帶著露水的清晨去看花，更是別有一番韻味。或許我們想不起這朵花的樣子，記不得她的味道，但整個夏天肯定會記得她的芬芳！

在我看來，九月是很特別的一個節令片段。它滿載著希望，描繪著憧憬；暗藏著離別，醞釀著成熟。

作家莫言在《檀香刑》里說過：“世界上的事情，最忌諱的就是個十全十美，你看那天上的月亮，一旦圓滿了，馬上就要虧厭；樹上的果子，一旦熟透了，馬上就要墜落。凡是總要稍留欠缺，才能持恒。”一語道破“未央”真諦。

所以，我喜歡九月。微涼，淡定，從容。人生也一樣，平淡從容，張弛有度，才是最好。

——選自《西部散文選刊》微信公眾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