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粵珊 鄧艷玲 彭再新
王夫之在思想方面的卓越建樹,掩蓋了他在語言學領域上的光芒。他雖是一代大儒,但也曾遍注群經,多有探幽窮賾之處,考釋也具有獨家見解。因此我們可以從王夫之《四書訓義》中《孟子》的《萬章章句》的訓詁中管窺王夫之的訓詁特色。其次,王夫之在《四書》的研究中,尤以《孟子訓義》為重中之重,所占篇幅之廣,非其他三書可比。比如在《孟子考異》中,共收錄87條,《孟子》占有就有25條;《四書稗疏》共收錄105條,《孟子》一書共有30條,而在《四書訓義》中《孟子》更是占了全書近一半的篇幅。由此我們可以從此感受王夫之非凡的語言學思想與魅力。
訓詁的主要內容是:釋音;解釋詞義;校勘文字;指出異文。
1.釋音。王夫之在釋音是運用的主要方法是讀若法、反切法、直音法,有的則直接指出音調,運用“音”、“切”、“本音”、“讀 如”、“讀若”等術語對《萬章章句》中的字詞進行注音。
2.解釋詞義。王夫之在解釋詞義時主要運用“猶”、“…貌”、“謂”、“曰”等術語對《萬章章句》中出現的普通名詞、專有名詞、形容詞、動詞等實詞進行了解釋。
在解釋名詞時,多用“…也”或“…者”的句式對字詞進行清楚地解釋。例如在《萬章章句》中,對“雖疏食菜羹,未嘗不飽,葢不敢不飽也”的“疏食”一詞解釋為“疏食,糲飯也”;“孟子曰‘葢自是臺無饋也。’”中的“臺”,解釋為“賤官,主使令者”;“孟子曰:‘為之兆也。’”中的“兆”,王夫之用一個“猶”字引出解釋“猶下之兆,葢事之端也”。
在解釋形容詞時,多用“謂”、“貌”等術語進行解釋。例如在《萬章章句》中:“孟子曰:‘橫政之所出,橫民之所止,不忍居也。’”一句中的“橫”解釋為“‘橫’,謂不循法度。”;“王勃然變乎色。”中的“勃然”,解釋為“勃然,變色貌。”;“孟子曰:‘子思以為鼎肉使己仆仆爾亟拜也,非養君子之道也。’”中的“仆仆”,解釋為“仆仆,煩猥貌。”
在解釋動詞以及動詞性短語時,采用多種術語多種句式進行解釋。如“猶”、“謂”、“謂之”,“…也”。
比如:運用“猶”:“伊尹曰:‘孔子之去齊,接淅而行。’”中的“接”,解釋為“接,猶承也。”;運用“謂”:“萬章問曰:‘敢問交際何心也?’”中的“交際”解釋為“交際,謂人以禮儀幣帛相交接也。”“孟子曰:‘為貧者,辭尊居卑,辭富居貧。’”中的“貧富”解釋為“貧富,謂祿之厚薄。”;“萬章曰:‘士之不托諸侯,何也?’”中的“托”,解釋為“寄也,謂不仕而食其祿也。”,先解釋詞義,然后解釋具體的意義。
3.校勘文字。王夫之在朱學的基礎上對《四書》進行補充注釋與校勘。使用“作”、“疑”、“當作”等術語進行錯誤的糾正,體現了王夫之的治學態度與精神。
比如:在“殺越人于貨,閔不畏死,凡民罔不譈。”一句中,解釋“今書“閔”作暋,無‘凡民’二字。”;“孟子曰:‘抱關擊柝。’”一句中,解釋為“柝,本文作,今省訛也。夜行所擊之本從橐,則省誤又甚矣。”;“孟子曰:‘晉平公之于亥唐也…非王公之尊賢也。’”一句中,解釋為“舊注“平公”、“王公”下,諸本多無“之”字,疑闕文也。”
4.指出異文。王夫之對一些異體字、通假字也進行了相當的補充與注釋。如:在“庶人在官者,其祿以是為差。”一句中,用“本作”指出“差”字為異體字“差,本作;“孟子曰:‘然而軻也嘗聞其畧也。’”一句中,以“當作”指出“然,當作嘫”。
對王夫之《四書訓義》中《孟子》的《萬章章句》訓詁進行分析,可以發現如下特點。
1.引大家之見解,補古人之遺說
王夫之在客觀的訓詁之內,還引用了眾多他人的訓詁內容來解釋原文。他引用前人引用過的,引用在當時得到肯定的觀點,使訓詁內容更具有客觀性,充分體現了他“依古而不拘泥于古”的訓詁特點。
比如:在《萬章章句下》中“詩云:‘周道如底,其直如矢;君子所履,小人所視。’”一句中,《四書訓義》對“底”字進行了解釋,“詩作砥,之履切,此傳寫之訛。”,王夫之在朱熹對“底”字的注釋上進一步說明“底”字是在傳抄過程中形成的。
2.樸素唯物主義的科學精神
王夫之《萬章章句下》的訓詁總共有151例,其中釋音、釋詞、分別有17例,67例,占總數的11%,44%;解釋說明、串講文意19例,20例,共占總數的26%;引用他注的部分共13例,占總數的9%;而闡明思想僅僅只有8例,占總數的5%。由此數據可以看出,王夫之大部分都在客觀注釋原文,很少帶有自己的思想,使得文章的內涵深廣度都處于自由狀態,不至于以一人的觀點將文章定性,注釋的客觀性更加突出。使注釋者的情感會盡可能少的融入被解釋文章,可以有效避免以訛傳訛的產生。
3.注音以反切、讀若和指出聲調為主;解釋詞義以名詞、動詞為主
王夫之《四書訓義》中對《孟子》的《萬章章句下》》注音以反切、讀若和指出聲調為主,反切占絕大部分。王夫之《萬章章句下》注釋中注音分為四類:直音、反切、讀如、指出聲調,共有39例。其中直音法總有1例,反切法總共有17 例,讀如法總共8例,指出聲調總共有13例,分別占總比例的3%,44%,21%,33%。由此可見,王夫之的在注音方面,以讀如、反切和指出聲調為主,二者所占總比例的98%左右。王夫之使用反切、讀如和指出聲調為主的注音方式,是他看到了反切法、讀若法和指出聲調注釋讀音的準確性。
通過分析《四書訓義》中《孟子》的《萬章章句下》這一部分,并且將其與朱熹的《四書集注》相比較,我們不難發現,王夫之的訓詁既有自己鮮明的特色,也有著不可忽視的瑕疵。
首先,王夫之補充了前人未注之處。前人對于《萬章章句下》的注釋由于不同原因,忽視一些字詞的解釋,王夫之增加了這些地方的注釋,方便后人更好地閱讀經典。補充的注釋是相對朱熹的《四書集注》而言的,其主要體現在注明讀音、指出異文、校勘文字三個方面,其中指出異文這一方面最為細致。比如:“柳下惠曰:‘爾為爾,我為我,雖袒裼裸裎于我側,爾焉能浼我哉!’”一句中,王夫之指出“袒,當做但。”,即指出“袒”與“但”是異體字。針對“孟子曰:‘繆公之于子思也,亟問,亟饋鼎肉。子思不說。’”一句,王夫之補充了兩個讀音“繆,武彪切。說,弋雪切。”
其次,相對《四書集注》而言,在解釋《萬章章句下》原文的相同之處時,王夫之的《四書訓義》也對朱熹的《四書集注》做出進一步注釋,補充朱熹注的內容,使注釋更加完善,以表達最完善的意思。
通過王夫之對《萬章章句下》的注釋,可以看出,其嚴謹的態度以及集家之所長的特色。但是在其訓詁中有少部分仍需斟酌。其作為朱熹《四書集注》的訓義,相比之下,主要是注音方面不夠簡潔和全面。
第一點是注音不夠簡練。朱熹的注音多采用直音法,而王夫之多采用讀若法。比如《萬章章句下》原文:孟子曰:“思與鄉人處,如以朝衣朝冠坐于涂炭也。”《四書集注》對“朝”的注音為“朝,音潮”,《四書訓義》則為“朝,讀如潮。”第二點是注音不夠全面。在朱熹的《四書集注》中,對《萬章章句下》原文中的“孟子曰:‘雖疏食菜羹,未嘗不飽,葢不敢不飽也。’”的“食”注音,“疏食之食,音嗣”,《四書訓義》中無。
《四書訓義》對《孟子》所做的注,內容豐富,分類種類多樣,既引用前人的智慧,又融入了自己的見解,頗有集眾家之所長之風范。王夫之積四十年潛心學術,治遍四書五經,各家學說,其治學嚴謹的態度、理智的思維都值得我們學習。對他的研究還值得我們繼續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