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橫視域下比較文學的研究現狀與研究范式

張玉娟

在介紹東方各國各民族的文學發展歷程及其自身的文學特色基礎上，王向遠先生在此書中滲透了其宏觀與比較的思想。其主要內容與研究范式如下：

一.縱向與橫向比較視閾

本書共有5編12章，王向遠先生比較詳盡的以歷時或縱向發展的順序介紹了東方各國及各個時期的文學發展歷程與特色。這5編分別是信仰的文學時代，貴族化的文學時代，世俗化的文學時代，近代化的文學時代及世界性的文學時代，這樣的劃分體現了作者構思的新穎與巧妙。其一，體現了文學的時代發展順序；其二，體現了各個時代文學發展的特征。

在這5編內容之中，作者十分重視其橫向比較視閾，即在注重本國文學的發展歷程與特色的同時，也將其與其他國家的聯系與影響納入研究探討領域。用聯系與發展的眼光來引領讀者了解東方各國的文學發展歷程與各個時期東方各國文學發展的特征，從而體現了作者極具針對性的宏觀思維。例如：第三章“貴族化的文學時代”中的第二節在介紹阿拉伯古典詩歌時，作者尤其強調了在這一時期波斯古典詩歌對其詩歌的深刻影響，在第四章第四節漢文化圈的戲劇文學中，作者強調了中國古典戲劇對眾多東亞各國古典戲劇的深刻影響，尤其重點提及了屬于漢文化圈的日本、朝鮮、越南——其傳統戲劇文學的起源都與中國文化特別是中國的戲曲文化有深刻的聯系，同時在發展過程中逐漸形成了自己民族的古典戲劇樣式。又如，在第九章東西方文化的對接與大作家的創作中，作者以泰戈爾、紀伯倫、夏目漱石這三位文學巨匠為典型，詳細闡述了在東西方文化碰撞與對接中，這三位文學巨匠的創作特色與思想內涵。此外也指出了在特殊的歷史時期、在東西方文學文化激烈碰撞的過程中，其創作理念與思想所受西方文化與文學思想影響的這一重要事實聯系。作者不但強調了其所受西方思想觀念的影響，同時也強調了其作品在國外的譯介與接受情況，從而體現了比較文學中的影響研究與接受研究的思想范式。從側面反映出近代化時期東西方文學與文化的交流情況，體現了作者的世界文學的研究目光，這種橫向比較值得稱道。

二.微觀與宏觀比較研究

毫無疑問，任何學科的研究都有一個從個別到一般、從具體到總體、從微觀到宏觀的探索過程。在這個過程中，具體的、個別的、微觀的研究是基礎。但是對于微觀的研究，在把握全面性與準確性的同時，首先應注重典型性。在此書中，作者對這種典型性的研究十分重視。比如：第三章和第四章的題目分別是東方古典詩歌與東方古典戲劇與散文，作者以這樣的方式進行命題，而非以時間概念作為標題，說明了作者對這種典型性研究的重視。在這之后，作者按照區域的劃分，按照中古三大文化圈這樣的順序，對印度古典詩歌、阿拉伯古典詩歌、波斯古典詩歌以及日本古典詩歌一一作了分析，一方面可以讓讀者對在中古時期東方三個文化圈的文學類型、文學特征加以了解；另一方面，通過對中古時期東方三大文化圈的這種典型的文學類型的分析，讀者可以對這中古時期三大文化圈的文學總體概況與特征有更好理解與把握。

微觀研究是基礎，在此之上還需總結規律，提升本質，抽象概括，把握全貌，從而進入更高級的研究層次，即宏觀研究的層次。它揭示出多民族文學之間因相互聯系而構成的文學區域性，探討由世界各國的廣泛聯系而產生的全球化、一體化的文學現象及發展趨勢。簡言之就是在研究不同國別與民族文學的文學現象的同時，要具備世界文學的眼光，通過對國別或民族文學現象的把握，揭示出世界各國文學之間復雜的內在關系。在此書中，作者在深入剖析了各個時期的不同民族或國別的文學發展與文學特征的同時滲透出其宏觀的比較思想。如中古的阿拉伯古典詩歌受到中古波斯詩歌的極大影響，東亞各國中古時期的文學受到中國漢文化的影響，中古印度文學對東南亞各國的輻射等等。在近現代的文學時期，作者強調了西方的文學思想對東方各國文學的較大影響。如在第十二章—“在傳統與現代、東方與西方的融合中走向世界”這一章中，作者不但提及了西方思想對東方各國文學的輻射與傳播，而更加強調了“東方作家在近代百年間大量吸收借鑒西方文學思想之后，逐漸找到了一條傳統與現代、東方與西方的融合之路，并在融合中創造了有東方特色的、世界一流的文學，一定程度地打破了西方作家獨霸世界文壇的格局。基于此，作者列舉了川端康成與納吉布馬哈福茲這兩位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以說明在現代文學時期、在東西方文學融合時期，東方文學找到了自己的方向，體現了東方文學于文化自身的獨特優勢，也同樣給西方文學帶來了極大的影響，這無疑是作者這種宏觀比較思想的積極體現。

三.國別文學與區域文學及世界文學的結合

所謂國別文學與世界文學相結合與在文學史中的宏觀比較思想異曲同工。我們常說民族的就是世界的。因此，我們需要通過對國別文學的研究來掌握世界文學的普遍規律及發展趨勢。在本書中，作者通過對東方各個國家文學的研究幫助讀者對某一區域甚至對整個東方文學的發展與特征進行整體的把握。比如作者并沒有像東方文學史的慣常書寫方式那樣按照時間順序（即上古-中古-近代-現當代）對不同區域、不同國家的文學現象及狀況進行一一解讀；而是按照某一特定時期的文學特征對不同區域或國家的文學進行整體的解讀。如我們所熟悉的—“東方中古時期的文學”這樣的字樣并沒有出現在本書中，代之而行的是“貴族化的文學時代”與“世俗化的文學時代”；在貴族化的文學時代這一編中，作者又將其細化為“東方古典詩歌”與“東方古典戲劇與散文”；在世俗化的文學時代這一編中作者將其細化為“東方民間文學”與“東方市井文學”；然后作者按照中古時期東方三大文化圈的順序對不同區域的文學現象進行逐一解讀。通過這樣的安排，讀者不但能夠對東方各個國家在這一時期的文學發展歷程與特征進行掌握，同時也能夠對整個中古時期的文學發展與文學特征進行整體上的理解與把握；在最后一編—世界性的文學時代中，作者通過現代主義與現實主義兩種西方的文學創作方法與思潮來對現當代時期的東方文學做一個整體的概括，進而強調在現當代時期東西方文學的激烈碰撞與相互交融。在此過程中,讀者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作者精巧的構思和宏觀的比較思維。

首先，東方其他各國文學史的研究對我們中國讀者來說是屬于一種跨文化的研究，即：讀者所面對的是異質文化，這就在外國文化與我們自身文化當中形成了一種二元關系，形成了一種可資比較的條件。因此在這種情況下，這種宏觀比較的思維與意識幾乎是不可避免、自然而然發生的。

其次，在“面對異質文化”這一前提之下，中國的研究者勢必會將其特有的文化身份、文化立場、文化意識及思維習慣帶進來。甚至在某些情況下，這會成為研究的障礙與阻隔，但更多情況下成為一種研究特色，會成為一種優勢，有了這樣的文化差異，就會促使中國的學者更加敏銳的觀察到那些對象國所觀察不到的特殊的文學現象，從而形成一種宏觀的比較思維與意識。

再次，這種宏觀的比較思維實際上就是一種異中求同、同中求異的思維方法。正是在這種同與異的復雜矛盾中，去尋求文學深層次的普遍的發展規律及發展趨勢。從而幫助我們更好地從整體上對東方文學乃至世界文學進行更好的把握。

最后，閱讀王向遠先生的《東方文學史通論》使讀者對文學史觀的問題有了新的認識。對于文學史觀的正確理解,除了要盡可能的掌握其全面性外,更要有一種“聯系”的思維，即第一，文學史本身不是孤立和靜止的，研究一國的文學史,不應只局限于其在本國的文學發展史,更應該以一種宏觀的意識、比較的思維、聯系的眼光去理解。簡言之，就是運用比較的思維與方法、以世界文學的眼光，對具體的國別文學史進行宏觀而立體的研究,研究其傳播、影響及接受的情況，進而對其區域文學乃至世界文學進行一定程度的整體把握。因此，樹立宏觀而立體的文學史觀是正確的也是必要的。

王向遠先生在此書中十分注重對于宏觀意識與比較思維的滲透，注重具體的國別文學、具體作家乃至具體作品的傳播、影響及接受的情況。從東方文學的縱向發展來看，在16世紀以前，東方文學的發展要優于西方文學，16世紀后，即歐洲文藝復興運動之后，西方文學的發展要優于東方文學，作者在近代以及現當代文學的這段歷史時期，十分注重東西方文學的碰撞與交融，著重探討了東方各國別文學之于西方文學思想與思潮的影響、借鑒與吸收，西方的文學創作發法與文學思潮之于東方文學的傳播輻射；并且進一步強調在對西方文學思想的借鑒與接受之后，東方文學找到了自己的前進方向，走向東方與西方的融合之路，并在融合中創造了有東方特色的、世界一流的文學，同樣這也對西方文學造成了極大的影響。

然而，在16世紀以前，西方的文學在很大的程度上是受到東方文學的影響的，如古代波斯文學對于古希臘文學的強烈影響；中古時期阿拉伯帝國的百年翻譯運動之于歐洲文學與文化的影響；古希伯來文學與文化對于西方基督教思想的影響；十字軍東征期間東西方文學與文化的碰撞與交流；如果將其具體化為具體的作家、作品及文學類型的話，如阿拉伯阿拔絲時期的瑪卡梅韻文詩體之于歐洲流浪漢小說的影響；波斯古典詩歌的體裁之于英美乃至歐洲詩歌體裁的影響以及具體的典型的作家作品之間的影響與傳播等等，對于此期間的東西方的文學交流、影響、傳播、輻射及接受等情況應給予適當介紹，將有助于讀者更好的領會東方文學的奧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