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幸 葛海濤
歷史是具有強烈社會發展色彩的紀錄片,在人類記載的文字中,性別的起源更多的受到了男性的影響。猶如男性考古學家對于矛尖這類的堅硬的易保存至今的人工制品的關注往往勝過了更難發現的女性制造的易腐物的考古證據。這是世界考古學及人類學界存在的普遍現象。延續至今的現代大眾媒體中,無論是史前紀錄片,還是歷史故事片中,我們對于史前人類生活的印象仍舊停留在身著皮衣的男性勇敢獵殺猛犸,女性則恐懼的躲在巨石之后的。《看不見的性別》的作者J.M.阿多瓦西奧和奧爾加.索弗是世界上研究籃子、繩子和編織物等易腐爛的人工制品的兩位頂級考古專家,她們在本書中給我們描述了完全不同以往的史前時代畫卷。
這本書中提到了許多有趣的觀點,也許很難沖突改變現有的中堅論斷,但為我們認知以往狹隘的偏男性化的視角提供了催化劑,為探尋“性別”區分概念的起源和“女人”的由來提供了新證據,也為深究女性發展中種種限制和規定提供了新思維。
本書開宗明義,開篇即表明寫作意圖在于匡正雌性和女人概念被歷史忽視的境況,選擇人類進化史與考古學作為研究的理論基礎,旨在驗證作者的新觀點——“既非她的歷史亦非他的歷史,而是構建我們的歷史”。在這一主線的引領下,隨著人類歷史和考古學探索展開了對“女性”這一性別在與歷史妥協,適應社會變數的發展研究。
人類擁有生育能力是最早的性別劃分的依據。“在進化史上遙遠的過去,生物性征(sex)偶爾可以辨識清楚,但人類的性別身份(gender)——無論是女性、男性還是同性戀者——卻模糊得多”。無論考古技術的改進,還是考古范圍的擴大,“女人”作為性別身份卻是在“約30000年前——才被發明出來”,因為這是一個社會發明,“這一發明是行為意義上的現代人的一個主要特征或標志。”從生育能力上看,“作為物種進化以及人類在地球上居住和生活的發動機,雌性和女人同男性一樣重要”。
而女性在人類進化的最初生育過程中的妥協和變數尤為明顯。“這條從子宮通往外部世界的曲折的小道是人類所獨有的,代表了幾種妥協。它允許胎兒擁有盡可能大的頭顱,同時依然能通過骨盆中那條必然狹窄的產道,這樣的骨盆使母親得以用兩條腿富有效率地行走和奔跑。另一方面,彎曲狹窄的產道造成了大量痛苦和壓力,也使母親和嬰兒冒了很大的死亡的風險。”擁有直立行走能力的女性,帶來了盆骨大小和功能的演變,卻面臨了生育的痛苦與風險。在生育過程中,女性之間的幫助遠大于男性,將大大降低生育的風險。“分娩時有另一位婦女陪同的女性分娩期要短得多,施行剖腹產的幾率更小,甚至與新生兒間的互動也更加充滿愛意和活力。一位滿懷同情的婦女的在場和催產素的存在似乎是一種有著古老傳統的給人以力量的機制。”
頻繁的生育活動和匱乏的物資使得嬰兒存活率下降,在人類最初的社會發展中,女性面對社會環境變化形成的經驗,可以判斷哪些嬰兒可以被撫養,而哪些嬰兒應當被拋棄。這一過程在很大程度上,由母親和陪伴的女性直接決定,而男性并不能在這一社會活動中有任何話語權。
作者延續了人類從非洲起源的考古學觀點,根據相應的遺產學和考古學依據,分析了塔拉(Tara)、海倫娜(Helena)、卡特琳(Katrine)、仙妮亞(Xenia)、杰西敏(Jasmine)、維爾達(Velda)和厄休拉(Ursula)七位女性所創建的基因族,構畫了歐亞大陸現代人的起源之路,顯示了女性在人類遷徙中的強大基因力量。在繁衍和遷徙中,語言作為人類最關鍵的屬性之一得到了確認和證實。
遷徙中的女性同樣面臨了妥協和變數。在面對各種自然極端天氣變化以及物理環境的改變,女性肩負起了尋找“新大陸”的任務。“造船(和航行)所需的必要的合作讓我們知道(在根本沒有其他任何證據的情況下),在巽他海岸上,在船只發明之前,親屬的概念顯然已被創造出來——兄弟、姐妹、父母、丈夫、妻子、堂表兄弟姐妹、叔伯、舅舅、姑、姨、嬸、(外)祖父母。”雖然這一任務主要是通過繁衍后代來完成,但是女性卻在社會生活中承擔了具有建設性和創造性的工作。如果沒有女人先前的發明,人類遷徙中的航行就不可能發生。
同時,考古學中提供的雕刻畫中的織物的精確程度不可避免的導向了以下的結論:“這些精致的織物和籃子當中的大部分幾乎肯定出自女人之手,對于這一點,民族志記錄似乎是一個可靠的指南。”而民族志研究的主要見解在于性別意識的出現產生了社會發展中人類的各種角色,而且性別角色促進了兩性間的互補和相互依賴,衍生出不同性別或者年齡承擔的不同的生存任務。這樣的變數,是女性在擴展遷徙范圍,強化人類力量中不斷細分出來的。
經過生育的痛苦和遷徙的勞苦,女性帶著男人和親屬在新大陸開始了休養生息的演進。作者從古法制作的食物,衣料入手,闡述了女性在人類生存中的重要作用;同時考古學和人類學研究發現“只有男性的股骨上有明顯的脊狀突起。男人們大部分時間依舊四處游蕩,狩獵(或者瞎混);女人的股骨沒有脊狀突起,也不那么強壯,這顯然是更為靜態的生活的結果。”女性的力量逐漸的放棄了覓食者漫游四方的生活方式,而大多數時間都在定居點附近侍弄植物,發明了農業。
在生息演進的過程中,社會群體發展更為具體,女性在其中面臨著兩性戰爭和兩性妥協,同時承受著社會權利演變的變數壓力。
食物是女性在兩性戰爭中取得優勢的重要依據。在生息時期,社會意義上的男人和女人相對于生物學意義上的兩性已經形成了,親屬的概念很好的證明了這一點。女人在食物上占有優勢,通過采集植物性食物制作草餅,捕魚等來獲取日常食物;而男性除了在狩獵的時候所獲得偶爾的戰利品,日常并沒有太多吃的東西,這就決定了“男人以來女人獲取食物,而不是相反”。飲食可以分成女人的和男人的,但是“女人能夠也確實設法自己生存下來,而男人只能為自己的一部分生存負責。”這樣的依據還體現在人們依靠女人制作出的復雜的衣料才得以進入北極圈以北,直至新大陸。但是作者同時發現,在食物的獲取和衣料制作中,由于制作食物和衣料的工具需要男性提供幫助,女性力量做出了妥協。“似乎存在一種權利平衡,而非一個性別完全受另一個性別支配”。因此在文化社會中發明的“男人和女人”,由于兩者各自獲取信息的不同渠道和活動范圍,形成了“兩性之間各自為政,又互為補充”的制衡發展。
農業社會的出現和發展離不開女性力量演進的重要推動力。“至于最終在世界各地被逐漸馴化的各種植物,考古學家現在一致認為其訓化者是女人。”女性的身份和扮演的無數角色以及從事的大量活動,都可以在現代被重視。“在人類發展進程中的大部分時間內,除了永恒的兩性戰爭之外,兩性間還一直存在著互相適應、彼此合作的努力。畢竟,要解決的是生存問題。”但是在女性從農業中為人類社會帶來定居生活,解決生存問題等等好處的同時,女性力量卻由于農業興起而加劇了性別之間的矛盾和戰爭。這是女性力量在人類定居發展中面臨的變數。因為在農業社會開始,“一個關鍵的時刻不可避免地來到了:人們被按照等級和職位加以分類(不同的社會發生這種情形的時間也不相同)。”女性力量不可回避的進入了一個“被忽視”的狀態,“一旦某種關于私有財產的觀念興起,被視為‘女人’的類別就有可能,也確實被看作了某種需要受到支配的有價值的財產。”
“各種社會安排都是通過各性別間的談判達成的,存在著大量變數”。作者用這句話表明了最后的觀點,即使我們擁有了不斷改進的考古技術,不斷擴大的考古范圍,女性作為性別身份的發明仍然是“看不見”的。無論是男性,還是女性地位和力量作用的推論,很大程度上都帶有我們想象的色彩。我們運用了科學性的演繹推理,但是現實卻并沒有更多的證據可以證實。
本書的作者從考古中不易察覺的痕跡入手,從女性力量一個特別的視角為我們展示了出不同于男性為主的古人繁衍生息的圖景,但是始終秉承科學的態度,強調性別的形成不是為了兩性戰爭,而是為了促進兩性互補和互相依賴。通過閱讀此書,我們不僅對女性力量和性別形成有了更為全面的認知,同時也堅定了在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指導下構建尊重性別差異的“兩性和諧”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