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妮娜
在今天看來,《西游記》似乎不僅僅是一部小說的名字,它幾乎已經成為一系列文學或文化現象的總稱。如由它拍攝的電視劇、電影,以及在其基礎上形成的網絡小說,甚至還有漫畫,網絡游戲等,都深受少年兒童的喜愛,《西游記》為何具有如此大的吸引力?本文試從兒童視角分析《西游記》這部巨著的魅力。
兒童文學的美學特質主要表現在童真、神奇等諸方面。《西游記》展現了一個充滿奇幻色彩的童真世界,具有兒童文學美學的特質,顯露出了與其他小說不同的藝術風格和魅力,適合兒童的審美趣味和欣賞水平,從而深深地吸引著一代又一代的少年兒童。
1.童真之美。“在廣袤而復雜的大千世界面前,兒童有著一顆童真之心,兒童世界總是顯得那么的稚嫩、純真和美好。這種兒童生命固有的品性,成為兒童文學作品純真美的客觀來源;而表現兒童生命、兒童世界的純真之美,也成了兒童文學作家自覺的創作追求。”[1](P18)《西游記》這部作品自覺不自覺地符合了兒童文學作家的創作追求。《西游記》中許多可愛的人物,他們舉手投足間皆有童真童趣。美猴王孫悟空是《西游記》“童子”世界中最惹人喜愛的一個頑童,他身上時刻有“童心”的顯露,表現出了少年兒童身上特有的冒險精神。頑童是兒童普遍的主體特征,作品更著力渲染了悟空獨特的頑童個性,如愛鬧騰、偷盜、玩惡作劇、好耍賴等。悟空這些舉動極生動地表現出了一個精力充沛的滑稽童子形象。呆而有趣的豬八戒是個經常引人發笑的戲劇式人物。他有長鼻子大耳朵,又笨又丑的外貌和豬的習性。他的一些缺點,表現了他的笨拙和天真,顯得十分可笑。盡管其身上有很多成人的欲望和毛病,但他表現出更多的兒童特征,性格憨厚,本質單純,給人們以愚拙天真的整體印象。在這些可笑可愛的人物心里,沒有欲說還休的人生感嘆,全然是一派稚拙純樸的童年生命氣象,一種最自然、最本真的生命意趣的飛揚顯現。
2.奇幻之美。“兒童的心理和生理特點,決定了兒童是更好動富于幻想和探究性的,因此兒童文學總是也富于幻想,也多驚險色彩,多神奇意味。”[1](P20)兒童的天性是富于幻想,喜好新奇,向往不凡的神奇的事物。《西游記》具有的神話的浪漫主義色彩把兒童帶進一個超越時空的神奇境界,讓他們在那里自由翱翔,從而使其強烈的好奇心和求知欲得到一定滿足,這些正好符合兒童的審美情趣。“《西游記》在藝術表現上的最大特色,就是以詭異的想象,極度的夸張,突破時空,突破生死,突破神、人、物的界限,創造了一個光怪陸離,神異奇幻的境界。”[2](P157)《西游記》繼承了中國傳統神話的浪漫主義傳統,在長篇巨制中,戲筆與幻想相兼,構思出一系列奇詭絢麗的幻想,既有現實的真實感,又有神魔世界的奇異感和生動感。《西游記》展開藝術想象的翅膀,生動地描繪了一個完整奇幻的神話世界。作品描述的上天入地、無拘無束的情節,展示了一種自由、活潑,充分滿足了兒童讀者喜歡幻想、追求新鮮、變化、刺激的審美心理和閱讀趣味,充分展示了兒童文學的奇幻之美。
一部優秀的文學作品要符合接受者的接受心理。“判定一部小說是否是兒童小說,主要不是根據寫的是否是少兒生活、少兒形象,而是根據作者的視角是否符合少年兒童的心理狀態和審美情趣,作品所產生的文學效果是否為少年兒童感興趣、所接受。”[1](P80)《西游記》切合兒童接受心理,表現兒童的生命沖動和欲望,這也是它的魅力所在。
1.英雄情結的表達。在實際生活中,兒童處于弱勢地位,而在他們的想象世界中,個個都渴望成為強勢力量,彌補現實中的缺憾。崇尚英雄就成為兒童的一個情結。齊天大圣孫悟空是《西游記》里最了不起的戰斗英雄,“是一位樂觀、積極、不怕困難、和敢作敢當的英雄,”[3](P236)自然也就是兒童的祟拜偶像。本領高強是英雄的身手,疾惡如仇、見義勇為則是英雄的氣概,要成為孩子們心目中的英雄至少都有這兩方面的要求。孫悟空西天取經路上不斷扶危濟困、蕩妖除魔,他聰明機智、勇敢堅毅,見妖必除、除妖必盡,無論妖魔如何狡詐兇惡,他都百折不撓、千方百計地斗爭到底。在《西游記》里隨著孫悟空上天入地、降妖除怪,孩子們在欣賞過程中也相當于過了一把“英雄癮”。
2.叛逆心理的宣泄。兒童天性喜歡自由、無拘無束、為所欲為,然而無論在家庭還是在學校,基本都是受管制的對象,所以多少都會帶有一些叛逆心理。《西游記》里的孫悟空是一個“猴膽包天”的叛逆英雄,這種叛逆正好吻合了兒童讀者的隱秘心理,孩子們常會為孫悟空的種種叛逆發出會心的笑、痛快的笑。孫悟空是天產石猴、自然之子,憑著一身本領打破地下天上的種種戒規,充分體現了猴王無法無天的逆膽叛心,孩子們看時會覺得解氣解恨。在應試教育的環境下,孩子的學習壓力往往很大,其心理和自由受到了很大的約束,就需要有一種心理的宣泄。小說第一回“孫悟空”這個法名取定后,作者論道:“正是鴻蒙初辟原無姓,打破頑空需悟空。”[4](P13)打破束縛、爭得自由,是他從來都沒放棄過的夢想。目空一切、天馬行空,這才是孫悟空所“悟”到的“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這是孩子的純潔與善良。這樣一個為人著想的叛逆之神,怎能叫孩子們不由衷地愛戴?
3.游戲精神的發揚。游戲是兒童的天性,兒童在游戲中成長,游戲使他們感到創造的自由、享受放松的愉快,他們喜歡閱讀的作品必定帶有強烈的游戲精神。《西游記》是一部充滿游戲趣味、風格幽默的快樂的作品,其游戲性的主要體現者還是猴子出身的孫悟空。孫悟空即使阪依了佛門,仍然沒有蛻除猴子頑皮的習性。他聰明伶俐,好捉弄人,不管是妖魔還是師友都會成為他捉弄的對象。和兇惡的妖怪面對面地交戰,往往總要不失時機地對其挑逗戲弄一番,使一場惡戰顯得活潑有趣。孫悟空捉弄的主要對象還數師弟豬八戒,孫悟空常常通過調侃、捉弄來讓他就范。這對一伶俐一笨拙的師兄弟之間一次次的沖突,就像一場場滑稽熱鬧的游戲,使得艱苦的取經路上也不時有狡猾的竊笑和開懷的大笑。可以說,整部《西游記》就是好戲連臺的“游戲”,濃濃的游戲因子使得這部長篇讀來輕松愉悅。
魯迅先生曾說:“作者稟性,‘復善諧劇’,雖述變幻恍惚之事,亦每雜解頤之言。”[5](P146)《西游記》滑稽幽默的“解頤之言”層出不窮,從而使作品的語言呈現出獨特的藝術風貌。“藝術的形式與內容是不可分割的,兩者互為存在的條件和根據。”[6](P176)《西游記》這部作品的切合兒童心里的藝術內容和它的符合兒童天真心里和眼光的語言的藝術形式是統一的。《西游記》的作者采用了符合兒童的天真心理和眼光的語言。其語言有著類似童話語言的特性,整個作品富于童話的詩意和美感 ,具體表現在視角的兒童性和表達的詼諧性等方面。
1.視角的兒童性。《西游記》中天真爛漫的兒童情趣尤其能夠從對小妖的大量描寫中見出。英雄傳奇寫兩軍對壘,多是將帥之間的戲,像《三國演義》和《水滸傳》中的戰爭描寫,幾乎就看不到對士卒嘍啰的描寫。而在《西游記》中,敘述孫悟空的西行歷險卻并不僅僅是與那些妖魔大王相對抗,倒常常是與傳令跑腿的小妖相周旋。《西游記》有關小妖的戲很多,而尤以獅駝洞的幾回為集中,其中寫孫悟空巡山見小妖、變小妖、騙小妖的場景,體現的正是兒童的天真心理和眼光。“《西游記》充滿諧趣的語言,更是作品詼諧風格的一個重要成分。”[7](P101)如第二回中,花果山眾猴根據孫悟空初得之“孫”姓法名,利用順序關系,由“老孫”臨時仿擬出“二孫”、“三孫”,又推及“細孫”、“小孫”,再推及“一家孫”、“一國孫”、“一窩孫”。如此層層仿詞,引出一連串新詞,真是妙趣橫生,逗人發笑,那群猴的天真活潑亦同時躍然于紙上了。《西游記》在寫景敘事時,間或巧用一些雙聲、疊韻詞,時不時流露出兒童的趣味和眼光。第四十回采用四音節疊音詞描繪了西天路上那洞、泉、澗、鹿、獐千姿百態的山景特色。這種充滿趣味的神來之筆,正是出于兒童的興趣與眼光。
2.表達的詼諧性。中國的語言文字異常豐富,同音字、一字多義的情況很多,吳承恩正是把握了漢語的這一特點,利用諧音來表情達意,既刻畫了人物性格,又增添了作品的滑稽意趣。《西游記》在語言表達上新鮮活潑、含蓄委婉,富有藝術的情趣。如在第三十九回中寫道:“孫悟空才入門,只見那太上老君正坐在那丹爐房中,與眾仙童執芭蕉扇煽火煉丹哩。他見行者來時,即吩咐看丹的童兒:‘各要仔細,偷丹的賊又來也。’”[4](P515)太上老君見孫悟空來到丹房,便根據他五百年前大鬧天宮時偷吃金丹的行為,借含有這一人物行為方式的名稱代人物本稱,用“偷丹的賊”來指稱孫悟空,以提醒身邊童子留神提防,語言色彩詼諧風趣,逗人發笑。
綜上所述,盡管《西游記》不是專門為兒童寫的小說,但為我們展現了一個充滿奇幻色彩的童真世界,充滿了兒童所喜愛的游戲成分,切合了兒童的接受心理和審美眼光,采用了符合兒童的天真心理和眼光的語言。這也成為《西游記》走向世界,并多次被改編為電視連續劇和相關電影、動畫片和網絡游戲的魅力所在,成為吸引青少年兒童的淵源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