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尼斯商人》中的夏洛克：一個令人同情的悲劇人物

邢 蕓

一.引言

威廉·莎士比亞是英國文藝復興時期最杰出的劇作家和詩人，他擅長人物描寫，成功塑造了許多經典人物，例如：哈姆雷特、李爾王、羅密歐、朱麗葉等。其中《威尼斯商人》中的殘忍、吝嗇的高利貸者夏洛克給讀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夏洛克作為該劇最重要的一環推動了情節的發展、加劇了矛盾沖突，其鋒芒甚至掩蓋了主人公的風采。

眾多學者對夏洛克展開了研究，王述文 (1999)從社會經濟、宗教信仰等方面分析了夏洛克的多面形象，稱其是一個既可憎又值得同情的高利貸者[1]；韓旭(2002)認為夏洛克和安東尼奧之間的對抗是兩種經濟體制的較量、兩種道德價值體系的抗衡[2]；劉亞萍(2008)從社會歷史、法律宗教等方面為夏洛克辯護，聲稱夏洛克是一個積極的角色[3]；張世鋒(2013)通過文本分析，證明安東尼奧對夏洛克的勝利是基督教之于猶太教的勝利[4]；徐振（2014）認為表面上安東尼奧和夏洛克是水火不容的宿敵關系，深層實是兩人同屬精神層面的難兄難弟[5]；李新（2018）從心理學角度研究了夏洛克的各種行為動機[6]，有助于讀者深入了解夏洛克。上述研究主要涉及宗教種族、社會經濟、歷史法律、心理學等方面，但還應看到的是社會偏見和安東尼奧對夏洛克的粗言暴行也是導致割肉復仇的重要原因。因此，本文從夏洛克本身的宗教信仰、來自社會的偏見和安東尼奧加諸其身的粗言暴行三方面再次分析夏洛克，試圖減輕讀者對夏洛克的誤解，指出夏洛克是一個令人同情的悲劇人物。

二.再讀夏洛克

人物就是呈現在戲劇和記敘性作品中的角色，并通過他的語言行為方式展現被賦予特別的道德價值觀、智慧及情感特征[7]。在《威尼斯商人》中，夏洛克索要“一磅肉”的行為使讀者認為他是一個殘忍、吝嗇的放高利貸者，而從夏洛克的宗教信仰、社會偏見和安東尼奧加諸其身的粗言暴行三方面分析，夏洛克實則是一個值得同情的悲劇人物。

1.夏洛克的宗教信仰

在《威尼斯商人》中，莎士比亞呈現出了以威尼斯城的商人安東尼奧和高利貸者夏洛克為代表的基督教和猶太教的抗爭。在第一幕第三場中，巴塞尼奧邀請夏洛克共進晚餐，夏洛克回答道“是的，叫我去聞豬肉的味道，吃你們拿撒勒先知把魔鬼趕進去的臟東西的身體！我可以跟你們做買賣，講交易，談天散步，以及諸如此類的事情，可是我不能陪你們吃東西喝酒做禱告[8]。”夏洛克的回答談到了豬肉和你們的先知，這表明了夏洛克作為猶太人對基督教的仇恨。

此外，夏洛克的獨白也揭示了他對基督教的憎惡。在第一幕第三場中，夏洛克說“我恨他因為他是一個基督徒，要是我有一天抓住他的把柄，一定要痛痛快快地向他報復我的深仇宿怨，要是我饒了他，讓我們的民族永遠沒有翻身的日子[9]?！痹谂f約中，上帝被塑造成一個具有報復心的形象，“以眼還眼，以牙還牙，一手還手，以足還足[10]?！边@說明夏洛克的復仇是基于猶太教的教義，因為教義告訴他要“以眼還眼，以牙還牙”。但在新約中，上帝卻是一個慈悲的形象，“你們聽到過以眼還眼，以牙還牙，但是，告訴你們，你們不要以惡人作對；有人打你的右臉，連左臉也轉過來讓他打[11]?！币虼撕鲆曌诮绦叛龅牟町惗u論夏洛克是一個殘忍的放高利貸者有失公正，而他作為一個宗教信仰差異的受害者應予以同情。

2.來自社會的偏見

社會歷史對猶太人的偏見可以追溯至中世紀。在整個中世紀，猶太人不管僑居何地，要么被當時當地的政權庇護，要么就遭迫害。他們在英國的遭遇反映了他們在基督教籠罩下的歐洲的歷史[12]。諾曼征服后，猶太人逃離法國神職人員的迫害來到了英國，但猶太人卻被禁止進入行政軍事機構，也不允許擁有土地，還被排除在手工業之外。逐漸，猶太人的職業僅限于高利貸，高利貸成為了猶太人唯一合法的職業，但放高利貸在基督徒的眼中卻是低賤邪惡的行業。一位猶太歷史學家說過，猶太人不是因為他們干高利貸而被憎惡，而是因為他們因受迫害而不得不干這一行[13]。因此，從事高利貸的猶太人夏洛克遭到了基督徒的憎惡，也就沒有人會為他割肉復仇的行為辯護。

社會加諸于夏洛克的偏見還體現在他的裝束上。在《威尼斯商人》中，夏洛克的裝束和早期道德劇中猶太人的打扮十分相似，他們都戴著紅帽子，穿著猶太長袍。每當夏洛克戴著紅帽子出現在基督徒的視線范圍內時，他總要受到嘲笑。于是，夏洛克更加討厭基督徒，他要報復基督徒的決心更堅定。所以當有機會報復安東尼奧時，夏洛克毫不猶豫地把他的利劍伸向了安東尼奧的胸膛。

3.安東尼奧的粗言暴行

在《威尼斯商人》中，安東尼奧對夏洛克的粗言暴行也堅定了夏洛克的復仇之心。在第一幕第三場中，夏洛克提到“您罵我異教徒，殺人的狗，把唾沫吐在我的猶太長袍上。有一天您用腳踢我；還有一天您罵我狗。[14]”這表明了安東尼奧曾加在夏洛克身上的辱罵和毆打。此外，安東尼奧的回答也證明了他對夏洛克的粗言暴行，說道“我恨不得再這樣罵你、唾你、踢你。[15]”在安東尼奧的眼中，夏洛克是一個卑微的異教徒，不值得好言相待，且認為辱罵毆打夏洛克是正確的。

面對安東尼奧的粗言暴行，夏洛克為自己辯護，“難道猶太人沒有眼睛嗎？難道猶太人沒有五官四肢、沒有知覺、沒有感情、沒有血氣嗎？你們要是用刀劍刺我們，我們不是也會出血的嗎？要是一個猶太人欺辱了一個基督徒，那基督徒怎樣表現他的謙遜？報仇。要是一個基督徒欺辱了一個猶太人，那么照著基督徒的榜樣，那猶太人應該怎樣表現他的寬容？報仇。[16]”在夏洛克的眼中，基督徒都是欺世盜名的偽君子，他受到了基督徒安東尼奧的欺辱，照著基督徒的榜樣，他也應報仇。

三.結論

《威尼斯商人》中的反面人物夏洛克具有多樣性，與劇中的正面人物相比，他作為一個吝嗇的猶太高利貸者似乎更值得分析和研究。本文主要從夏洛克的宗教信仰、社會偏見和安東尼奧的對夏洛克的粗言暴行三個方面對夏洛克這一人物再次進行了分析，指出夏洛克的復仇行為是有理可依的，認為他是一個令人同情的悲劇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