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他將中關村看做我國科技體制改革的試點區、破冰船、先遣隊、先行區。
他自稱自己是中關村人,從讀書到工作,近40年始終是中關村的“莫逆之交”。“中關村發展有三個里程碑”他深情回首中關村的風雨之路。“自主創新不是造名詞”他首度揭秘中關村創新發展的背后故事。
張景安:中關村科技園區的最早構想應該是和中國改革開放密切相關。1978年科技大會實際上是科學的春天,解放了科技生產力,解放了人的的智慧,開始創新。實際上,80年左右,整個中關村是中國科技的一個心臟,大量的科技人員都在這,當時國家科委提出,讓科技人員無所畏懼的探索真理,實際上就是消滅一些不必要的障礙。在這個時候,中國科學院派代表團到美國訪問。那個時候我們國家還比較窮,出國還比較少。我印象中第一個代表團出國是政治局批準的,有陳景潤、陳春先,陳景潤有病不能出國,陳春先帶著出國,回來之后,他們寫了一個報告,最大的感觸就是看到了硅谷,認為硅谷科技人員直接辦企業進行產業化,這可能是一個方向。所以陳春先回來以后就向中央報告,他愿意搞科技轉化的一個區域。國家科委當時非常支持,方毅同志親自見陳春先。
在這個時候,新華社報道了席卷全球一個大的討論,托夫勒的《第三次浪潮》,還有一本書叫《大趨勢》,觀點是,未來科技的發展可能要改變世界,改變經濟結構、產業結構,將改變生產方式和生活方式,推動人類文明的發展,全球競爭的態勢也將是全新的。這個報道引起了中共高層的關注,那是1983年,鄧小平改革開放剛剛開始,撥亂反正。那時既有老一代革命家的激情,又有新一代的銳氣,在中國是一個特殊的年代。我印象中,國務院成立了一個小組叫做新技術革命對策研究小組。全國兩百多個專家進行一次新技術革命的討論。在這次大討論中,一個組就談到了新技術革命,像硅谷,中關村也應該成為一個智力密集區,當時我寫的簡報。我們就向中央報告,在中關村智力密集區采取一些特殊的政策,解放第一生產力,進行創新,未來,希望中央政策超前部署,發展中國的新興產業。這就是最早新技術革命挑戰提出設立園區。從那個時候,科技部歷任的黨組和領導都把園區作為科學技術發展的一個重要的基地來做。
張景安:科技部關于中關村有很多課題,我印象最深的是民辦科技。中關村創新實際上是科技人員自己創造。所以當時陳春先出來了,中關村有一批人出來創辦高科技企業。在這個時候,我們就進行調研,就是如何有一個園區來為他們服務,使他們這些企業能夠茁壯成長。那個時候政策環境第一,民辦科技是個體戶,在當時的政治條件下還有很多的障礙。第二,他們是從單位辭職的,當時對單位辭職辦企業在相當一些人來看,覺得是不務正業。再加上他們也沒錢,那個時候都很窮。是不是允許?能不能注冊?社會的環境的輿論,資金的來源以及政策都有很多的問題,因此宋健同志就把我找去說過好多次,說得給他們想個招,讓他們發展。后來,中關村成立民營實業家協會,我當常務副理事長,一直當了30年,所以說科技部對于研究創新企業在園區里如何發展的政策環境,從1983年就開始一直不間斷。1985年中共中央關于科技體制改革的決定,興辦園區,興辦高科技企業,為科技人員民辦企業開辟了道路。
張景安:我上任之前,我們有50多個高新區,做的不錯,但是也遇到了很大的問題。很多園區遇到困惑,往什么地方走?這個時候尤其是印度的班加羅爾和以色列的特拉維夫軟件在世界上崛起。我們國家科委就非常著急,總書記對此非常的重視。我們就憋著一口氣,中國高科技應該上去了。就在這種情況下,我上任。當時我也做了一些國際的調查,第一我們要成為一個創新的基地,第二要國際化。高科技不國際化,那就是死路一條。科技成果商品化,科技商品必須產業化,科技產業必須國際化,必須要這么走,因此就要給國際接軌。我就帶著這個想法,上任第一天就找到北京市。我說中關村要有一個新的里程碑,要建設一流園區,要國際化,要作為創新的示范區,要由試驗區到示范區,就找到了趙鳳桐,請他給北京市委領導匯報。火炬中心提出這一個觀點,與所有的人都不謀而合。我們通過八、九個月的調研,形成了中關村高新區的報告。我給國務院領導同志匯報,說我們叫高新技術開發區,硅谷叫科技園區。我們應該批一個科技園區的報告下來,我們的高新區,開發區就是國外的科技園區,Science Park這就很簡單,叫高新開發區外國不知道你什么東西,無法進行交流。中關村要做世界一流的園區。我們引進硅谷一些模式,不是學硅谷,而是要和硅谷競爭,力爭未來我們要勝過它。
張景安:我當火炬中心主任的時候,孵化器是第一個抓的。為了做好孵化,第一把硅谷的金融創新文化、創新精神引過來,加上我們中國文化,使我們創業有一種精神。為了讓這種精神能夠進到我們的孵化器,我們召開了一個世界孵化器大會,對整個中國的孵化器起了一定的推動作用。
第二,發現孵化器要跟金融結合,沒有風險投資不行,當時我們發現硅谷的三要素,一個是它的創新文化,第二斯坦福有人才,第三有風險投資。而我們當時沒有錢,那想籌錢怎么辦?所以引進風險投資。另外,我們還成立了全國的風險投資專業委員會,推動風險投資與園區的結合。當時中國的風險投資還缺乏經驗,缺乏人才, 20年過去了,我們一大批當年搞風險投資的現在都是大咖了,所以我們一代風險投資人和創新的園區同時成長。
再一個就是國際化,國際化要求走出去,我們組織很多培訓班,園區主任到全世界去培訓。當然今天已經是一個開放的世界,但是當時的“走出去”對于促進改革開放起了很大的作用。
張景安:又過了10年,到了2009年,那個時候我們提出來,中關村應該上新臺階。中共中央、國務院召開創新大會,提出了創新型國家,自主創新成為我們國家戰略。我們為什么叫自主創新呢?是有一個原因的。90年代初,宋健同志找我,說中國高新區開始做,你負責民營科技,你到廣東去調查制造業,好的企業,看看多少個專利是自己創造的,多少專利是過期的,多少專利是花錢買的。我們中國人要有自己的智慧,自己的專利,來撐起自己的企業,這將為中國撐起國家的脊梁。他說自主創新不是造名詞,這具有偉大的意義。一定要鼓動更多的人搞自主知識產權,不是買的,不是過期的。因此自主創新就是創新,自主創新是一定階段的產物。創新成為全社會的共識,成為我們時代的一個主旋律,在這個時候,中關村就要做示范,叫自主創新示范區。
回顧中關村走過的道路,三個里程碑,三次國務院的批示,一個是1988年中央調查組,調查中關村以后,批準了中關村新技術試驗區,這是我們中關村的第一個里程碑。第二個就是建設科技園區,使得我們中國出現了一批世界一流科技園區,出現了一批具有特色的創新園區,這是我們第二個里程碑。中關村的第三個里程碑,就是2009年自主創新示范區。因為中國要進行創新必然要有示范,中關村要對全國示范。現在呢,進入新時代,中關村要扛起引領科技強國的重任,勵志能夠引領世界未來發展的歷史重任,應該是又一個里程碑,中關村一定能夠做得更好。
張景安:中關村跟深圳不是一個層次,不是一個概念,中關村軟件多有點像硅谷,深圳制造業多,未來,中關村應該跟深圳合作才能推進彼此的發展。所以華為也把研發中心、軟件開發放在中關村。微軟也建了3000人的研發中心。未來,中關村有可能是具有世界影響力研發中心的創新中心,而深圳有可能成為制造業高科技產業中心。它們企業類型不同,珠江三角洲是世界制造基地,中國制造工廠,將來兩地應該是協同創新的局面。
張景安:未來的發展我們遇到的挑戰有以下幾個。
第一,要成為具有世界影響力的創新中心就要有世界一流的人才。中關村不僅要吸引中國留學生,還能夠吸引世界留學生,而且能夠吸引世界一流的人才,只有能夠使世界的一流人才都愿意到中關村來,才能算是世界具有影響力的創新中心。所以除了生活條件之外,還需要一些制度的設計,一系列的服務,這還要做很多的工作。
第二,中關村應該要引領世界產業、引領未來產業。它要與世界巨人同行,要站在世界巨人肩膀之上,才能做到最好。但是現在我們好多產業能不能夠國際化,還需要很多制度的設計。
第三,這個時代是一個協同創新的時代。只有協同創新,能夠整合全球的資源,你才能站在最高峰,才能引領世界,才能肩負起創新強國的中國夢。跟國外合作還有很多的障礙,這里邊很多問題需要政策解決,交通暢通無阻、手續暢通無阻,一整套都要暢通無阻,但這還有相當的難度。
第四,關于知識產權,我們得有一個知識產權的制度。但知識產權是相當的復雜,它復雜在哪呢?過度保護就形成壟斷,不保護影響創新,要恰如其分。
第五,關于金融問題,監管既要自由又要加強,這是個非常復雜的問題。
再一個,我們要在誠信方面做出一整套的制度安排。
最后一點就是環境優美,軟件硬件是不是能跟得上?人的素質是否能跟得上?
我認為這幾個問題對政府是巨大的挑戰。
(來源:中關村管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