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小瑜
我對克里斯·威克姆教授《羅馬帝國的遺產》一書有濃厚的興趣,因為我覺得他的研究有助于我們認識和擺脫柳宗元對封建制的過度悲觀主義、對郡縣制的過度樂觀主義。威克姆對歐洲古代史的看法,也讓我想起了顧炎武對中國古代政治文化的總結。
在古代社會是否真正存在過中央集權的統一帝國?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如何來界定古代的中央集權統一帝國?如果我們將封建理解為與中央集權統一國家對立的狀況,在多大程度上,古代國家能夠脫離政治上的封建制?如果我們承認統一和中央集權的古代帝國在本質上不同于統一和中央集權的現代民族國家,二者的根本區別又在哪里?克里斯·威克姆在“企鵝歐洲史”系列里面寫有《羅馬帝國的遺產:400-1000》(中信出版社二0一九年版,下引此書只注頁碼),討論了五世紀到十世紀這六百年間的歐洲歷史,其中主要是羅馬帝國后期和歐洲中世紀早期的歷史。這部翔實和厚重的著作在西方歷史的語境中,給我們提供了回答上述問題的一個切入點。
我們可以作為切入點的另一部著作,是范文瀾先生所著《中國通史簡編》(人民出版社一九六五年修訂本)。這部著作其實就帝國和封建之復雜關系提出了發人深省的看法。作者在該書前言中指出,秦漢以來的專制主義中央集權帝國不是暫時和不穩固的聯合體,而是長期存在、具有經濟和政治文化基礎的古代統一國家,但是并不是現代民族國家,因此“在某種程度上仍舊保留著封建割據的狀態”(《中國通史簡編》前言,語見毛澤東一九三九年所著《中國革命與中國共產黨》)。既然封建和帝國之間的張力是長期存在的問題,我們應該如何來評估封建制作為古代政治模式之一的地位和作用?威克姆對中世紀歐洲的封建制做了正面和積極、具有新意的描述。在范文瀾很早和威克姆晚近的著述中,我們都可以看到,在古代王國或者帝國的語境中,封建往往意味著更加直接(因而比較有力)的地方治理,而且在一些特定的歷史條件下,與統一帝國的中央政府完美配合,對政治統一和有效的基層社會管理往往有著更好的效果。
《封建論》和《捕蛇者說》是柳宗元(七七三至八一九)很有名的兩篇著述,而他所生活的年代相應于歐洲是中世紀早期在制度建設上至關重要的加洛林王朝,即封君封臣制度和封建莊園制度開始逐漸形成的時期。柳宗元所擁有的制度和思想資源是被特定的歷史語境界定的,因而我們現在回頭去審視他的見解,會發現他的眼界受到兩種局限。首先,在柳宗元的政治想象中,郡縣制的合法性出自他對實際政治的直觀感受,并不需要嚴密的調查和論證。廣袤的疆土需要劃分出眾多不同的區域來治理,周天子選擇讓世襲的諸侯來分治,而強大的諸侯會形成尾大不掉的割據局面,與天子爭奪天下,造成天下的動亂。所以他的結論是,“有叛國而無叛郡”,還是郡縣制更有利于一個古代帝國的穩定統治。那么在郡縣制下,州縣官員不時調動,與地方民眾關系疏遠,只想取悅上司和得到升遷。這類問題會不會讓基層社會治理疲軟無力呢?對此,柳宗元拒絕討論,因為秦漢之后郡縣制就是格局,“封建非圣人之意,勢也”。其次,柳宗元可能大大低估了中央政府在古代帝國的環境中約束和監察地方官吏的難度,同時也低估了大小封建領主和地方社區自治的積極性:對自己領地上百姓良善的諸侯“百不有一”,而中央的大臣能夠任命好官,并且能夠有效鉗制他們。
如果比照《封建論》來讀一下《捕蛇者說》,我們就會意識到,其實與歐洲史的觀察者一樣,柳宗元也注意到,單純依賴帝國官吏容易造成基層社會治理疲軟的現象。《捕蛇者說》里面的“苛政猛于虎”不僅僅說明古代帝國的中央政府對邊緣地區在索取的同時疏于治理,也說明在郡縣制度之下,地方人民與中央政府之間缺乏有效溝通和協調。柳宗元在文末說,希望調查民問疾苦的上層官員能注意到他講的故事。《捕蛇者說》有下回分解嗎?好像沒有。歐陽修在《新唐書》里面說:“推君之治而濟之民,吏也。故吏良,則法平政成;不良,則王道弛而敗矣。”把一切希望都寄托于官吏的良善勤勉與否,官吏不會太辛苦嗎?所以我們的確需要讀一下《羅馬帝國的遺產》等歐洲史著作,看看西方歷史的特點。
威克姆是難得的好作家,思路新銳,文筆優美,又是視野非常開闊的卓越學者。《羅馬帝國的遺產》對真正意義上的世界史著墨不多,不過威克姆還是忍不住將歐洲史的敘述拓展到對拜占庭、阿拉伯乃至古代中國政治文化和社會結構的討論。譬如他在第二章就談到了羅馬元老貴族作為文人和統治階級成員與古代中國文官階層的相似性,指出羅馬帝國不是由軍人當政,而是由具有高深文化素養的世襲貴族掌控。非貴族出身的高級將領本人會進入元老院,并讓自己的后代通過接受高深教育融入貴族階層。換言之,即便軍人在政治上的重要性是無可置疑的,即便在有些時期會有軍人頻繁參與推舉皇帝的情況,羅馬并沒有聽命于將軍個人的私人武裝,文人組成的官僚體制始終是政府的核心部分。
但是在威克姆這一比較的視野下,羅馬帝國在政治上還是完全不同于古代中國的。這一差異的原因在于,由羅馬帝國到中世紀歐洲的政治實踐并沒有被看作“專制主義中央集權”,而在當時各個階層的認識里面也沒有這樣一種政治文化。
歐洲史的研究和寫作其實也一直有突出帝國和中央政府的傳統和慣性。譬如在《羅馬帝國衰亡史》里面,吉本就曾經夸張地描寫了帝國中央政府由上到下直接進行統治的社會控制能力,又夸張地展示了這一狀況突然和徹底的中斷,于是“在許多人看來,中世紀早期仿佛是野蠻的黑暗之海,古代世界的種種成就則是海那邊的一束微光”(5頁)。亨利·皮朗在二十世紀三十年代出版了《穆罕默德和查理曼》(上海三聯書店二0一一年版),認為以羅馬和君士坦丁堡為中心的帝國經濟和貿易體系一直維持到七世紀,也就是阿拉伯人開始在地中海世界擴張的時候。威克姆以及和他立場一致的其他學者對古代西方政治和社會的考察,正如他反復強調的,努力回避了前述“自上而下”的視角,更多看到地方政治、基層社會管理以及地方的經濟和商業,并由此來評估中世紀歐洲國家和社會的狀況。
由敘說羅馬帝國晚期社會結構延伸到解釋中世紀早期歐洲的經濟政治,威克姆的重點是展現二者之問的共性,而不是突出二者之問的斷裂。這應該就是《羅馬帝國的遺產》這一書名的寓意。他由經濟、政治和文化三個方面展開了對這一段歐洲歷史的理解。與范文瀾一樣,威克姆對馬克思主義方法論有很深的敬意,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在《構建早期中世紀》(Chris Wickham,Framing the EarlyMiddle Ages,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5)一書里面,他就已經嘗試用社會經濟史的方法來書寫中世紀歐洲歷史。他在那里也明確表示,承認分別以奴隸、農民和雇傭工人為剝削對象的三種生產方式,即馬克思主義對奴隸社會、封建社會和資本主義社會的區分,是他觀察和研究中世紀歐洲歷史的基本出發點。他也曾經引用馬克思《路易·波拿巴的霧月十八日》來闡釋他對歷史研究方法的認識(MedievalEurope,Yale University Press,2015):“人們自己創造自己的歷史,但是他們并不是隨心所欲地創造,并不是在他們自己選定的條件下創造,而是在直接碰到的、既定的、從過去繼承下來的條件下創造。”(《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二卷,人民出版社二00九年版)。換言之,對歷史規律性的重視從來沒有干擾威克姆對具體細節、事件個性和千變萬化的不同社會文化語境的實證研究。他始終拒絕把活生生的歷史公式化和模式化。
羅馬帝國可以被看作一個統一的古代帝國嗎?羅馬帝國統一的經濟基礎,是一個以地中海地區水路交通以及周邊地區農業和手工業生產為依托的稅收系統。在威克姆看來,帝國西部解體的關鍵原因在于,由于決策的失誤,羅馬人允許汪達爾人在四三九年占領和控制了帝國的糧倉——北非。在此之后,對帝國西部統一至關緊要的稅收、官僚供養和軍隊給養不斷被削弱,對進入境內的各蠻族族群的鉗制能力也相應下降。帝國在西部最終走向不可挽回的衰亡。
在這里,我們需要進一步澄清的問題是,所謂統一的羅馬帝國,在政治和社會控制的層面,究竟意味著什么?在一七七六年出版的《羅馬帝國衰亡史》第一卷開頭幾章,吉本將這個帝國描寫為二世紀人類文明水平最高的國家,其邊疆受到紀律嚴明的勇敢軍人的守衛,其組成部分是憑借“溫和同時又強有力的法律和風俗”聯合起來的各個行省。問題是,正如吉本所承認的,這是一個南北兩千多英里、東西三千多英里的古代君主國家。所謂的“統一”,在這里準確的含義究竟是什么?吉本對羅馬帝國政治結構的描述簡單地以中央政府為核心,基本忽略地方政治權力的運作。譬如他談到了城市的巨大數量,也簡略談到城市對羅馬化的推動作用,但是沒有談論城市在國家政治統治中扮演的角色。換言之,吉本對羅馬帝國的統一有明確認可,但是并沒有清楚說明,應該如何理解這個古代帝國的統一以及它運作的細節。
而威克姆所代表的晚近學者們對統一羅馬帝國的描述要具體翔實得多:具有自治傳統的數以千計的城市是羅馬帝國政治結構的主體,帝國是這些“城市的聯盟”。這些城市都有自己的議會,牢固地掌控著基層社會,同時又高度認同皇帝和中央政府的權威,支持國家的稅收和軍事行動,是政治統一的堅實基礎。所以統一羅馬帝國的“政治生活的中心”也在這些自治城市:它們“甚至比帝國中央政府還重要”(32頁)。自治的地方城市與古代帝國的統一不是對立的,恰恰是統一的前提條件和運作語境。
在威克姆看來,晚期羅馬帝國以及早期中世紀歐洲各國作為古代國家的政治統一性,表現在如下幾個方面:
(一)強有力的地方貴族對中央權威的認同是羅馬帝國穩定統一的社會基礎。皇帝所在城市和各行省首府的中央政府官員數量并不多,大約有三萬人,還有更多受到他們差遣的胥吏和差役。威克姆在這里提示的一個重要問題是,從來沒有牢固建立世襲制的羅馬皇帝也從來沒有能夠真正控制和奴化擔任高級官員的元老貴族,而且如前所述,貴族具有高深的古典文化素養,并同化因為軍功獲得升遷的將領,在很大程度上界定了帝國政府由文官主導的基調,長期抑制了軍事貴族成為獨立政治力量的傾向。貴族對皇帝權力進一步起到平衡和限制作用的方式在于,各地的貴族形成一個根深蒂固的關系網絡。即便是各地“賦閑”的貴族也在社會政治生活中扮演重要角色,占有巨大的地產和其他財富,行使著巨大的社會影響力。在帝國晚期,行省貴族和羅馬、君士坦丁堡的元老貴族關系密切、相互融合,在中央政府任職,也在地方上“很有權勢”(36-37頁)。
威克姆在《羅馬帝國的遺產》以及其他一些著述里面,有一層暗示的、沒有明確表達出來的意思:疲弱的地方和基層社會治理才是弱化古代中央政府能力的主要根源之一。起碼羅馬帝國的情況是如此。這種思路是否能夠在更多的實證和比較研究中展開和獲得證明,是中國歷史和世界歷史的研究者需要密切關注的。
(二)城市、地方貴族與帝國政治的互動關系表明,羅馬帝國西部在五世紀的“衰亡”只是一種政治實踐和政治文化的重新整合,而不是“崩潰”,甚至可以被看作長時段歷史向前發展的一個環節,是為西歐社會近代化奠定基礎的一個階段。威克姆在《羅馬帝國的遺產》等著述里面,經常批評站在現代社會的立場來認識古代社會發展道路的思想方法,擔心這樣一種聯系過去、現在和未來的思路會導引出機械和僵化的“目的論”。但是他的研究依然證明,盡可能客觀地考察歷史文獻和考古材料終究還是會描畫出歷史前進的軌跡。他經常用“地方化”來形容中世紀早期歐洲的社會變化。中文讀者在這里特別容易誤解這一表述的內涵,即錯誤地認為,由羅馬帝國到中世紀早期歐洲的歷史進程包括了中央政府衰敗所導致的地方割據。蠻族入侵的確在西歐和北非造成嚴重的政治和經濟動蕩,破壞了帝國西部的中央政府財政,進而沖擊了帝國的常備軍隊和官僚體制,但是羅馬帝國以貴族網絡和地方自治為基礎的基本社會控制體制并沒有因此在根本上被動搖。構成《羅馬帝國的遺產》主體的第二、第四部分討論了法蘭西、德意志、英格蘭、西班牙和意大利等中世紀西歐的主要地區。作者在這些章節所表達的核心觀點是,國王的統治和貴族的地方勢力并不是簡單對立的。在這樣的語境中,墨洛溫王朝國王的影響力就不是像學者一度描寫的那么虛弱不堪。在地方上,在各地城市,統治精英中的軍事貴族、主教和修道院院長都希望通過接近國王和宮廷獲得政治和經濟的好處,同時也需要對地方民眾負責,關心地方事務。國王逐漸在主教任命上獲得了更大的,有時候是決定性的權力,但是如果一個主教熱衷于宮廷事務,忽略自己在地方上的職責,就有可能被當地人民罷免,譬如梅斯的主教阿爾努夫(六一一至六二六年在職)就因為長期在王宮從政而差點被免去主教職位。加洛林王朝就是由阿爾努夫的后代開創的。
羅馬帝國和法蘭克王國等中世紀早期國家所代表的古代統一國家,不同于近代民族國家。這些西方國家,正如范文瀾在討論中國古代歷史的時候談到的,“在某種程度上仍舊保留著封建割據的狀態”。不過在考察西方古代歷史的時候,由于研究傳統和話語范式的不同,我們可能更加容易發現,古代政治權力各種程度的地方化對統一和帝王權威經常起到正面的推動作用。由羅馬帝國的元老貴族和自治城市,到加洛林王朝的國王和大貴族的共同政治經營,再到后加洛林時期西歐統治階級以封君封臣制度為依托的政治封建化(即權力的地方化或者地區化),古羅馬的政治遺產其實一以貫之:地方貴族和社團各種程度的有效和穩健的“自治”,不僅沒有讓帝國或者王國的中央權威運行被削弱,反而以一種特殊的形式使之得到了加強。
(三)歐洲在九世紀和十世紀發生的封建化具有經濟和政治的雙重意義,說明歐洲封建社會的經濟形態得到確立,而且建立了高效的政治統治機制。地主對農民的剝削是前資本主義社會的經濟基礎,以超經濟強制為主要的手段,也就是憑借大小封建領主對農民直接、微觀、以暴力為后盾的政治和司法統治為手段。威克姆在《羅馬帝國的遺產》第二十二章談到了九世紀和十世紀歐洲“農民階層的囚籠化”這一問題。這里的“囚籠化”是譯者在想不出更好中文表達時的無奈選擇,描述了領主借助地方化政治統治對農民加強剝削這一歷史事實。中世紀歐洲社會的政治結構和政治秩序此時有了新的重大的演進。
即便考慮到城市自治和大貴族地方政治的重要性,中央政府比較強有力的羅馬帝國和加洛林帝國,這些所謂的前現代統一國家運作龐大帝國和集中資源于首腦的一個代價,仍然是在不同程度上放任基層社會治理流于粗放和粗疏。而歐洲的封建化,即領主對農民建立起直接的經濟剝削和政治壓迫,其實是基層社會治理走向精細化的一個步驟。威克姆在二0一六年出版的《中世紀歐洲》里面就表達了他在政治層面上對農民“囚籠化”的理解:掌握軍事和暴力機器的封建領主能夠在自己規模不大的領地上直接進行更加細致和有效的政治統治、司法判決和賦稅征收。換言之,農民的囚籠化在政治上意味著他們身處地方治理的細密網格。對領主所代表的地主階級,這意味著剝削農民剩余產品的超經濟強制得到強化。與此同時,正如羅伯特·布倫納所說的,農民和其他普通民眾也能夠在這一格局中獲得好處,即基層社會的秩序和治安,地方在遭遇盜匪和外敵入侵時候的自衛能力,因為治理的地方化和由此發生的精細化,得到了改善和加強這一地方權力結構的發展,為后來西歐各國國王政府和中央集權的穩健成長奠定了一個堅實和健康的基礎。
真正強大的古代君權和統一國家必須植根于高效良善的基層社會治理。其實威克姆等西方學者的這一看法在十七世紀的中國就已經被系統提出過,只是沒有被認真和系統地付諸實施。在顧炎武之前,很少有古代文人和官員意識到柳宗元《封建論》脫離基層社會生活實際的缺憾。與柳宗元和其他古代中國文人一樣,顧炎武了解郡縣制和封建制各自的利弊,但是他身處明末大危機,痛苦地總結了歷代政治得失,能夠深切感受到單一郡縣制下地方治理疲軟的問題。顧炎武在《郡縣論》里面提出的解決方案是:“寓封建之意于郡縣之中,而二千年以來之弊可以復振。”實際上,威克姆以及其他一些研究者在古代歐洲歷史上觀察到的實際情況,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被看作在實踐中得到檢驗的西洋版本“顧炎武方案”。
柳宗元知道捕蛇者的故事后心情很沉重,他在文章的結尾寫道:“故為之說,以俟夫觀人風者得焉。”可惜的是,柳宗元本人并沒有因為民間的這一事例,想到政治制度和政治文化亟待改革更新的問題,并沒有因此檢討他自己對封建制的看法。顧炎武對明末社會的觀察要深刻得多。其實,顧炎武并不是不贊同郡縣制,他只是擔憂片面和簡單地肯定郡縣制的思維范式和政治實踐。不論是研究歐洲還是中國的古代社會和政治文化,感受、咀嚼和回味一下顧炎武的心情,應該是沒有壞處的。
范文瀾在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就已經提出,對古代政治得失和政治文化的評價,需要“一切以廣大民眾的利益為標準”,而不是簡單地用一個制度的模式去到處套用(《中國通史簡編》第三編)。同樣的道理也適用于我們對中外歷史上不同發展階段的帝國、封建制和郡縣制的研究和評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