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點碳市場向全國碳市場過渡的企業應對初探

戰雯靜

申能碳科技有限公司

0 引言

碳市場建設是我國政府明確部署的重點改革任務，也是我國向國際社會作出的鄭重承諾。2011年，國家發改委宣布在北京、天津、上海、重慶、深圳、廣東和湖北七省市啟動碳交易試點工作。2013年至2014年，七個碳交易試點陸續開市交易。各試點碳市場在制度體系建設、行業覆蓋范圍與納入標準、配額分配及排放數據管理體系、市場機制建設、監管體系、交易基礎設施和能力建設等方面為建立全國碳市場探索路徑并取得了初步成效，為碳市場在全國鋪開奠定了基礎。

2017年12月，《全國碳排放權交易市場建設方案（發電行業）》（以下簡稱《方案》）印發，明確將以發電行業為突破口率先啟動全國碳排放交易體系，并指出分三個階段逐步建立和運行全國碳市場：一年左右的基礎建設期，一年左右的模擬運行期，之后進入深化完善期。《方案》還指出，2011年以來的碳交易試點地區將重點排放單位逐步納入全國碳市場，區域碳交易試點地區繼續發揮現有作用，在條件成熟后逐步向全國碳市場過渡。

2019年以來，隨著應對氣候變化職能從國家發改委變為生態環境部的轉隸工作基本完成，全國碳市場建設各項工作進程加快，各方預測全國碳市場將于年底啟動發電行業模擬測試。然而，由于《方案》并未明確模擬交易的形式，也未明確試點碳市場以何種方式過渡到全國碳市場，給現有試點碳市場造成了較大的影響。

1 過渡階段對試點碳市場的影響

各試點碳市場運行多年以來，在每個履約年度（以年度履約截止日劃分）中總體有兩個特點：一是市場成交量前期平淡后期活躍，二是市場價格呈現總體上漲的走勢（如圖1）。這反映了大部分企業更加關注履約情況和自身排放情況。同時，這種走勢也促使有配額盈余的企業等待履約期價格高點再選擇出售。

然而，對于現有試點碳市場中的企業，面臨著以下兩方面的政策不確定：

1)發電企業是否繼續在試點碳市場完成2019年度履約。

以上海碳市場為例，近年來，電力行業是上海碳市場最大的缺口行業。一旦發電行業于2019年起進入全國碳市場履約，當市場供給量基本保持不變或小幅下降（來自于有配額富余量的企業）而市場需求量大幅下降（由于發電企業離開試點市場）時，配額交易存在量價齊跌的可能性，屆時市場流動性也將進一步萎縮。

2)試點盈余配額能否以某種方式結轉到全國碳市場。

由于目前從試點向全國碳市場過渡的具體方案尚不明確，尤其是試點盈余配額是否有價值存疑。一旦試點盈余配額無法沿用被確定時，市場或集中拋售導致配額價格大跌。而隨著全國碳市場深化完善期逐步擴大市場覆蓋范圍至八大行業，試點碳市場將逐漸萎縮，屆時配額價格或持續走低。歐盟碳市場在第一階段結束時的前車之鑒為價格趨于0元。從上海碳市場以往試點經驗來看，試點第一階段結束前（2015年度履約期），由于企業對盈余配額是否能結轉的預期不明大量拋售配額，市場價格持續下跌，最低至4.00元（見圖2）。

圖1 上海碳市場第二階段量價走勢（2016年11月18日～2019年10月18日）

圖2 上海碳市場第一階段量價走勢（2013年11月26日～2016年6月30日）

以上兩方面的因素對試點碳市場的供需基本面帶來了極大的不確定性。從當前階段的市場表現來看，企業與投資機構普遍減少富余配額持倉，以規避不確定風險。

2 從試點到全國碳市場企業所面臨的挑戰

對于即將啟動模擬運行的全國碳市場，同樣也存在諸多不確定性。如何預判全國碳市場將給企業帶來的影響，是現階段企業所面臨的重要挑戰。

若從交易市場的根本出發，考慮碳市場的影響因素一般可分為政策因素和宏觀因素。

2.1 政策因素

通過碳市場本身的制度設計直接影響市場供需，如配額分配方法與方式、排放量核算方法、配額存儲規則、抵消機制規則、市場調節機制的設計以及市場準入門檻等。

2.2 宏觀因素

通過間接影響碳配額的供給或需求量從而影響碳市場，包括：經濟因素，例如經濟繁榮時社會資源充分利用，企業生產力旺盛，對碳配額的需求增加；能源價格因素，通過使用石油、煤炭、天然氣等不同成本原料而產生的碳排放量也不同；氣候變化因素，如氣溫的升高通過對能源需求量的增加間接影響碳市場。

對于即將從試點碳市場進入全國碳市場的發電企業而言，應當重點關注兩市場在政策制度上的異同，從而對自身的配額余缺及市場價格進行預判。這是由于各試點基于地域差異在制定自身碳市場政策時考慮了因地制宜的設計，當試點過渡到全國碳市場時不可避免有一定差異。例如，碳排放核查工作中，全國與地方出臺的核查指南在計算方法、活動水平數據獲取方式、排放因子取值等方面均有不同。

以碳排放核算方法中的燃料含碳量為例：

元素碳含量檢測是保障燃煤單位熱值含碳量核算準確的必要步驟，是核定作為即將納入全國碳市場的發電企業碳排放量的重要參數。目前生態環境部在開展2018年度碳排放數據報告與核查工作時，對于燃煤的單位熱值含碳量沒有實測值的企業，暫采用《中國發電企業溫室氣體排放核算方法與報告指南》和問答平臺中的缺省值。該缺省值不分煤種取高限值33.56 t·C/TJ。而在上海試點碳市場中，根據《上海市電力、熱力生產業溫室氣體排放核算與報告方法》，采用無煙煤、煙煤等煤種的缺省值一般在 27.5 t·C/TJ～26.2 t·C/TJ。若企業未對燃煤含碳量進行實測，從上海碳市場轉入全國碳市場時核定的排放量將增加30%左右。假設其他因素不變，以目前上海碳市場價格40元/t推算，一家年排放量為500萬t的發電企業因元素碳含量是否實測而導致的碳市場履約成本差異將達約6 000萬元。

3 碳市場過渡期的企業應對建議

綜合以上分析可見，試點碳市場向全國碳市場的過渡給企業帶來諸多影響。無論是即將進入全國碳市場的發電企業，還是繼續留在試點碳市場的企業，都需要關注碳市場過渡期的政策動向。對于當前試點碳市場中的企業，應根據自身情況制定有針對性的應對之策。

3.1 暫未計劃納入全國碳市場的企業

對于暫未計劃納入全國碳市場的企業，將在一定年限內繼續在試點碳市場進行碳排放履約。這部分企業應做好以下工作：

1)根據試點碳市場多年的運行經驗，持續做好碳資產日程管理，包括排放數據管理和碳資產交易與管理，完成試點交易和履約清繳工作；若有盈余配額則盡早考慮處理方案，利用碳市場提前鎖定收益。

2)定期跟蹤全國碳市場的建設進展，尤其關注試點碳市場過渡到全國碳市場的具體方案，包括發電行業及其他八大行業在哪些年度離開試點碳市場，了解這些企業在試點碳市場中的盈余配額量以及盈余配額的處理。

3.2 未來納入全國碳市場的八大行業企業

對于首年暫未進入全國碳市場的八大行業企業，應在上述工作的基礎上重點關注全國碳市場建設進展，并進一步做好企業內部能力建設。

1)在總結試點經驗的基礎上全面完善碳資產管理體系，包括提前部署未來企業碳排放報告、配額盈缺測算與調整等所有工作，并通過信息化系統建設實現數據的保存和管理為碳交易與履約工作提供便利。

2)做好企業內部碳市場能力建設，包括定期組織內部碳資產管理人員培訓，確保基層碳資產管理人員全覆蓋。

3.3 首年進入全國碳市場的發電企業

對于首年即將進入全國碳市場的發電企業，在完成試點碳市場履約工作基礎上，應將重點做好全國碳市場各項準備工作，做好模擬交易和正式交易準備工作，并根據配額盈缺預測提前制定應對策略。

1)做好配額盈缺預測工作

在全國碳市場各項政策逐漸出臺明確的過程中，根據數據及時進行配額盈缺情況的預測，利用模擬交易期摸清企業配額盈缺的基本面，為制定下一步具體交易策略打好基礎。

2)完善內部管理體系

利用模擬交易建立健全企業各項管理制度、操作流程與審批流程等，包括面對各種突發情況的提前考慮和應對布置，并細化落實到文件制度建設。

3)綜合各類資源降低未來履約成本

包括通過內部CCER等抵消機制項目的梳理與開發來降低履約成本，提前預估碳交易對企業生產經營與管理成本的影響，梳理潛在的低成本減排機會，根據未來企業配額盈缺和市場價格走勢，及時采取各項措施，如生產計劃制定和用能結構調整等。最終結合企業內部資源提前構建生產經營與綠色發展的方案，實現綠色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