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冥想（組詩）

傷水

偶然的橘子

橘子是偶然的，自橘苗的

偶然成活開始

偶然地開花，偶然地抵住了風

那么多離去未曾告別

偶然地結果被時光留住

偶然地成熟

在我手指下偶然攤開

偶然地上床，偶然地生兒育女

偶然地活到今天

橙黃難以褪盡，紋路一直密布

以為所有存在都是合理

我偶然了那么多年

才認識到偶然才是我的必然

沒有什么不值得去做

沒有什么做不到的，值得抱怨

拆

我承認我是從另一世界

到這人間的

我的使命是拆除

重點拆除人間結構

把水泥拆成水和泥

為拆掉你們

我必須學會你們

時刻戴上的

面具，那種難以覺察

透過深厚的表皮，摸到

骨頭和骨頭間的血

雖然，這比我返回我的世界

還困難

且時常摸到我熟悉的

骷髏，千篇一律

但作為用詞語砌墻的手藝人

我已經無可選擇

建筑封頂，才用到功能涂料

首先是拆除，近七十年的

質量期限已到

或許我混跡得太久

面對你們

我忽然發現我面對的是自己

瞬時無從著手

深夜冥想

從深處往上升浮。我不清楚

距離水面還有多遠

瞅見燈、零星的浮標。我可能

會咬上一個誘餌

我不能攪亂這寧靜的入定

人應該學會適宜

學會符合

我只能偷偷和自己過不去

我說風暴和閃電，而非風暴和閃電

也不完全指向

不可抗力和猝不及防。我是說

一種傾向：那種開闊，以及顛覆

夜 船

把今夜系在河坊街

像孩提時私自把小船搖出去

再偷偷系回。水從槳面淌回河里

一切沒有變樣

劃槳的光陰就成了偷來的財富

以今夜為界，日子對折起來

不飲酒也能醉

沒有翅膀也會飛

我看管不住河坊街

任它流走吧，只要系住的夜晚在

真實在，善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