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鏡伊
華燈初上,天下著鵝毛般的雪,倦鳥歸巢。
路燈下,一個瘦長的身影在移動。他是一個流浪的孩子,在這里已經10年了,誰也不知道他來自哪里。一顆被凍得瑟瑟發抖的腦袋上頂著一堆亂麻般的卷發,原本光澤的黑發已經變得灰暗;一件打滿補丁滿是漏洞的黃大衣,極不合身地掛在他瘦小的身軀上,大衣的下擺一直拖到腳踝;腳上穿著一雙帆布鞋,已經由雪白變為漆黑;巴掌大的小臉上,緊閉的雙唇布滿了裂痕,此刻正不住地顫抖著;一雙本應閃爍靈動的眼睛,卻充斥著滿滿的哀傷、膽怯。就是這樣的一個孩子,在萬家燈火中,依舊頂著風雪在街道上獨行。
“圣誕節了嗎?”他停下腳步,遠遠地望著街道邊一家商店櫥窗中的一棵絢麗的圣誕樹和一個偌大的大蛋糕喃喃自語。“要不,再試試?如果這次能成功的話,我應該就可以享受一頓豐盛的晚餐了吧。”他局促不安地搓著雙手,望著圣誕樹和大蛋糕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同時慢慢地彎下腰,拿起了路邊的一塊石頭,似乎在沉思什么。猛的,他將石頭朝著櫥窗的玻璃上用力一拋,“砰!”“嘩——”此時,他全然不顧飛濺的玻璃碎片會劃傷自己,直沖過去,端起大蛋糕邊吃邊要躍出櫥窗之時,店主手拿一根木棍撞開了店門沖了出來。說時遲,那時快,店主把木棍朝他懸空的腳下一掃,一聲更大的撞擊聲立刻在街道小巷里回響。“快來人啊,抓賊啊!有賊啊!”店主再次舉起木棍打向他時,他從地上迅速地躥起來,滿不在乎地抹了抹流血的嘴角,倉皇逃去。
“倒霉,該死的老家伙!”他來到了另一條街道,邊走邊嘟囔著。冷風吹過他受傷的前額,傷口那兒還在突突地一陣陣疼。“這沒什么,開始我就猜不會順利的。”他捏了捏冰涼的手腕,對著上面的一大塊淤紫埋怨道。又在街道上游蕩一刻鐘,他看到了一座教堂。“上帝保佑我,阿門!”他虔誠地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主啊,寬恕我之前的行為吧。”良心促使他又禱告了一句。“得了吧,上帝才不會注意到我這個可憐鬼呢。”剛走過教堂,他就嘀咕道,繼而又望向一戶人家的窗中,燈光渲染著無限溫馨,桌旁的人們臉上蕩漾著幸福的笑容。桌上的大餐看起來是多么可口。他吞了吞口水,眨了眨看花的眼睛,自嘲地搖了搖頭,隨后灰溜溜地躲進了一個陰暗的墻角。
雪,似棉花一樣不停地飄著,落在屋上,地面上,同時也落在他單薄的身軀上。他仰頭看著不斷飄落的雪花,苦悶地發起了牢騷。“上帝才不會眷顧我呢,可憐的人,他才沒有那個閑工夫呢!”他在心中想著。“哎,原來這里也有人啊。”突然,一個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來。他騰地站起來,定睛一看,眼前的是一個小女孩,她同樣蓬頭垢面,破衣爛衫。他有些驚訝地盯著小女孩,似乎在驚異居然有人肯用這樣溫和的態度與自己說話。“你一定很餓了吧?我有一點面包,分你一些吧。”女孩似是沒有注意到他的反應,繼而從口袋里掏出了兩塊面包,邊說著邊將面包遞給了他。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小心翼翼地接了過去,仍舊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小女孩,想說一句話,卻惱火地發現喉嚨有些發澀。“……謝……謝謝!”他看著她,有些沙啞地說,眼眶不爭氣地有些濕潤。“沒什么,小哥哥,你要保重身體呀!祝你圣誕快樂!再見小哥哥,我還要繼續尋找明天的食物呢!”女孩似乎很開心,沖著他愉悅地揮揮手,然后蹦跳地走了,融入雪花之中。
恍然之間,他明白了很多。許久,他站起來,緊盯著前方,眉宇間是數不盡的堅定。他已下定決心,不再做流浪者,要重新開始生活,憑自己健全的身體要做一些有意義的事。
(編輯/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