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空間維度談花鳥瓷畫的空間表達形式

/周澤慧（周澤慧陶藝工作室）

花鳥瓷畫是我國瓷畫的主要表現題材之一，興起于唐代長沙窯，并綿延至今，已有一千多年的悠久發展歷史，形成了豐富多樣的藝術表達形式。從空間表達形式來看，花鳥瓷畫大致可以分為二維、三維和多維空間表達形式這三大類型。花鳥瓷畫的這三類空間表達形式具有顯著的差異，不僅具有不同的歷史發展軌跡，而且還因表達手法的不同而形成了各自鮮明的特色，對花鳥瓷畫的空間表達形式進行深入分析與研究，將有助于我們更加清晰地理解和把握花鳥瓷畫的審美特點。

一、花鳥瓷畫二維空間表達形式分析

在花鳥瓷畫中，一維指的是線條，二維指的是線與面，也即平面，所以花鳥瓷畫的二維空間表達形式實際上指的即是平面空間的表達形式，可以說是一種初級的空間表達形式，所以在花鳥瓷畫的早期發展中，二維空間表達形式是占據主導的形式。

從唐代的長沙窯開始，二維空間即是主要的空間表達形式。長沙窯花鳥瓷畫采用簡單的褐彩以及綠彩表現，在線條輪廓的基礎上填以褐彩及綠彩，主要運用的是二維空間表達形式，甚至有的畫面僅以線條勾勒，屬于一維空間表達形式。唐代長沙窯是普通的名窯，其畫匠均為普通畫工，因而其風格具有顯著的民間性特點，而民間繪畫的空間表達形式主要是二維空間表達形式。

宋金時期，從事花鳥瓷畫制作的主要是北方的磁州窯系。磁州窯以黑彩花鳥瓷畫為主流，與長沙窯一樣，也是普通的民間瓷窯，因而其花鳥瓷畫大多呈現出顯著的民間特色，二維空間表達形式同樣占據著主導。不過，與長沙窯相比，磁州窯花鳥瓷畫中也出現了一些與文人畫意頗為相似的畫面，特別是墨竹，與文人畫墨竹風格非常相近，呈現出顯著的寫意性特點。寫意性風格是一種只重主觀感受而不重客觀實際的風格，因而，磁州窯寫意性花鳥瓷畫同樣也是二維空間表達形式。宋金時期以山西長治八義窯為中心，還出現了早期的釉上彩瓷——紅綠彩。紅綠彩主要以紅彩和綠彩描繪，民間風格鮮明，采取單線平涂的方式，也是典型的二維空間表達形式。

元代時，景德鎮的青花瓷異軍突起，成為元代彩繪瓷的代表。元青花中包含有大量的花鳥瓷畫作品，其大筆拓涂的寫意性特征與磁州窯黑彩花鳥瓷畫頗為相近，同樣是二維空間表達形式。明代時，中國瓷畫發展進入高度繁榮時期，青花、五彩以及斗彩瓷畫是主流，花鳥瓷畫是其中最多的類型。不過，明代的花鳥瓷畫雖然已經以宮廷審美為主導，但是其在空間表達形式方面并沒有取得突破，仍然是以單線平涂為主，花鳥形象不具備立體感，依舊是二維空間表達形式。直至清康熙晚期時，二維空間表達形式才開始得到突破并向三維空間發展。

綜上分析，中國花鳥瓷畫的二維空間表達形式是一種早期、傳統的表達形式，從唐代直至清代初期均主要采用二維空間表達形式，具有平面性、民間性、寫意性等特點，是一種民族化的空間表達形式，直至今天，依然有許多花鳥瓷畫采取這種傳統的民族空間表達形式。

二、花鳥瓷畫三維空間表達形式分析

花鳥瓷畫的三維空間表達形式與二維空間表達形式具有顯著的不同，后者表現為平面，而前者則表現為立體，也即所謂長、寬、高三維空間。三維空間的表達能夠使花鳥形象更為逼真寫實，接近于自然真實，而寫實性在中國花鳥瓷畫的發展史中長期處于非常薄弱的狀態，直至歐洲藝術到來并產生重要影響，這一局面才得到改變。

清康熙晚期時，歐洲藝術對中國藝術的影響開始加大，通過傳教士帶入清宮的銅胎琺瑯器引起了康熙帝的高度重視。康熙帝為銅胎琺瑯器上具有三維空間表達形式的逼真寫實的畫面所著迷，命令宮廷匠人在瓷器上實現琺瑯彩畫面的再現，并終于獲得成功?？滴醅m瑯彩均為花鳥瓷畫作品，采用西方油畫的透視技法和光影處理技法，細膩的形體描繪與漸變的色彩運用使花鳥形象栩栩如生，與傳統花鳥瓷畫二維空間表達效果完全不同，從而使中國花鳥瓷畫進入到三維空間表達時代。當然，康熙琺瑯彩花鳥瓷畫并沒有完全照搬西方銅胎琺瑯彩瓷畫，而是保留了傳統的線條表現，明暗處理上也沒有西方油畫那樣產生強烈對比，而是趨于柔和，以適應中國民族審美趣味。

康熙晚期時，在琺瑯彩以及傳統五彩基礎上還形成了一種新型瓷畫類型——粉彩。花鳥瓷畫是粉彩中最主要的題材類型，其空間表達形式完全借鑒于琺瑯彩瓷畫，是一種三維的空間表達形式。雍正、乾隆時期，粉彩花鳥瓷畫已經成為釉上彩花鳥瓷畫的主流，其主要借鑒惲南田的沒骨花鳥畫法，逼真寫實，同樣屬于民族化的三維空間表達形式。這一狀況持續至建國初期。

改革開放以后，西方藝術大舉涌入中國，對中國花鳥瓷畫再度造成巨大影響。而隨著中國美術教育的西方化，許多花鳥瓷畫創作者，特別是青年創作者更加注重將西方三維空間表達形式運用于花鳥瓷畫的創作當中，在花鳥形象的逼真塑造上取得了新的突破與進展，將中國花鳥瓷畫三維空間表達推向了新的發展高峰。

綜上分析，中國花鳥瓷畫三維空間表達形式是西方藝術引入中國花鳥瓷畫的產物，是中西藝術合璧的結果，并隨著中西藝術交流的日益加深而向前推進，具有鮮明的立體性、寫實性特點。

三、花鳥瓷畫多維空間表達形式分析

多維空間形式是一種新出現的概念，它指的是超過三維的空間形式。盡管多維空間這一概念的定義還存在著許多爭議，不過大多數人認為多維空間指的是三維空間融入時間維度，從而構成了時空融合的四維空間形式?；B瓷畫的多維空間表達形式也即指的是三維空間融入時間維度的空間表達形式，但它并非指融入一個時間點，而是指融入的時間進程。

花鳥瓷畫的多維空間表達形式早已存在，這是由花鳥瓷畫的陶瓷載體特性所決定的。陶瓷載體是一種與其他載體迥然有異的藝術載體，其具有復雜的立體構造，而立體造型使其在多維空間表達方面具有了得天獨厚的優勢。在陶瓷造型中有獨特的鑲器及四方瓶造型，創作者利用鑲器及四方瓶造型即可以進行多維空間表達，在鑲器或四方瓶的四面分別繪出不同的畫面，每個畫面顯示不同時間的花鳥景物，最常用的是四季花鳥之景，從而構成了獨特的多維空間表達形式。即使是圓形立體造型，創作者也可以利用開光的獨特構圖方法來實現多維空間表達，即在圓形瓷器腹部采取多開光的方式，在每個開光中描繪不同時間點的花鳥景物，同樣實現了時空融合的多維空間表達。

除傳統的鑲器及四方瓶、開光構圖等傳統的多維空間表達方式以外，近些年來，不少現代花鳥瓷畫創作者采取了更為豐富多樣的多維空間表達方式，他們往往借助于燈光、多媒體等新形式來拓展和延伸花鳥瓷畫的時空感受；有的創作者還借助于豐富的材料綜合手段，將畫面打散重構，從而達到多維空間表達的藝術效果。

多維空間表達方式雖然古已有之，但直至近年來才引起少數花鳥瓷畫創作者的關注，并在創作實踐中予以主動實現，而大多數花鳥瓷畫創作者并未關注到多維空間表達，甚至對多維空間表達還缺乏必要的認知，從而導致花鳥瓷畫多維空間表達發展緩慢，因此，關于花鳥瓷畫的多維空間表達亟待加快理論研究與實踐創作的步伐，以實現花鳥瓷畫空間表達的新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