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塞納河畔的光影藝術

冉夢歡

厚重與浪漫

沿著塞納河畔，巴黎這幅古老的畫卷徐徐展開，朝霞的絢爛鋪灑在水面，空氣都帶著波光粼粼的質感，城市正在蘇醒，你卻仿佛回到過去。

因為巴黎并沒有非常明顯的現代特征，它不是水泥森林，大多數建筑都保持著歷史的沉淀感，你能在這里清晰地感受到黃金時代的痕跡。它脫胎于文藝復興，本身就擁有厚重的美感，它在向20世紀邁進的時候，這種厚重感并沒有丟失，它依舊是世界的藝術之都，聚集了無數偉大的作家、藝術家，畢加索、達利、菲茨杰拉德、海明威、斯泰因……濃郁的文化氛圍造就了新的巔峰時期，讓巴黎變成了一朵玫瑰，惹人喜愛，熱烈又浪漫;而浪漫，時至今日已經成為了巴黎的代名詞，這不僅僅要歸功于文學巨匠們，對于現代人而言，更多的印象實際上來自于電影。

法國電影最大的特點就是慢節奏的浪漫、詩意般的畫面，和精神性的內涵，這在很大程度上與50年代末、60年代初的“新浪潮電影”有關。

1895年，盧米埃爾兄弟在巴黎放映了世界上第一部電影《火車進站》，雖然作為誕生地，巴黎后續受歡迎的程度并沒有贏過對岸的好萊塢，但一直保持著自己的節奏。像布列松這樣法國導演的作品，本質上與好萊塢是相對的，法國人反對快餐式的電影，布烈松提出了“電影書寫”理論，認為電影創作應該更注重精神層面的感受。

“新浪潮”把布列松看作是先導，因為他們同樣強調電影屬性的獨特，認為電影是一種藝術，電影的創作者就是藝術家;在此之前，按布列松的話說，電影不過是“舞臺劇的復刻”。這個時期，特呂弗、戈達爾、夏布洛爾、侯麥……眾多杰出導演的創作改變了電影的面貌，也影響了世界各地的電影，可以說電影在巴黎，迎來了新生。

就像戈達爾說的：“拍電影，就是寫作。”電影不再僅僅只是影像的載體，它開始有溫度、有心跳、有情感，它繼承了法國千年的歷史厚重感，延續了法國人與生俱來的浪漫，隨著時間推移，電影已經成為了法國人生活的一部分。調查顯示，六千多萬人口的法國，去年觀影人次達到了2億500萬，是歐洲最領先的電影市場。在法國，在巴黎，電影始終保持著它廣泛的民眾基礎與社會影響力。

世界性名片

有趣的是，一般來說在影院最受歡迎的會是商業片，但在法國，藝術電影有著崇高的地位，這與當地的藝術氣息、電影傳統有關，同時，扶持政策也讓很多電影的創作變成可能。

法國財政法中明確規定：法國電影工業享受電影扶植資金的支持。國家影視動畫中心（CNC）可以從票房中抽取一定的稅金用于藝術電影和動畫的創作、宣傳與發布，國外影片同樣需要遵守這項規定，在另一程度上保證了本土電影的資金來源。法國每年藝術電影的產出多達300部，是當之無愧的藝術電影巨頭。這里還奉行“文化例外”理念，認為文化事業，例如電影，應該免遭市場經濟的統治，執行自己的邏輯和標準;政府會特別扶持藝術院線，藝術電影拍攝的基金也很多，包括每年萬眾矚目的戛納電影節，都在促進法國電影的對外輸出;而在電影背后，風光如畫的取景點也是法國世界性名片的組成部分。

除開埃菲爾鐵塔、凱旋門這樣的地標性建筑不談，在巴黎，還有很多待人發現的“秘密基地”，比如《十二生肖》的拍攝地——尚蒂伊城堡。

尚蒂伊城堡曾經是孔代家族的居所，但在大革命期間被摧毀，歷經幾次重建，由最后一任擁有者奧馬爾公爵以不可變更陳設布局為條件，將城堡捐獻給法蘭西學院。

城堡坐落在7800公頃的花園中心，包括兩座附屬的建筑，是唯一一個聯合了羅浮宮、凡爾賽宮和楓丹白露宮所有特點的皇家城堡，四周湖水環繞，像一座從海面上升起的童話王國，只要你身處其中，就會感受到延續了幾百年的法國貴族氣息。

尚蒂伊城堡曾經是孔代家族的居所，但在大革命期間被摧毀，歷經幾次重建，由最后一任擁有者奧馬爾公爵以不可變更陳設布局為條件，將城堡捐獻給法蘭西學院。堡內開設的孔代博物館，珍藏著大量的名家繪畫，是僅次于盧浮宮的古典繪畫美術館;還擁有法國最大的私人圖書館，古書多達13000冊，也從另一角度體現了法國人熱愛藝術的文化傳統。

可你要說巴黎的藝術只體現在某一個具體的建筑上，也是不對的，它早已融進了城市的呼吸中。《午夜巴黎》令人稱贊不已的片頭中，伴隨充滿香頌味道的高音薩克斯風，伍迪艾倫用190秒展現了獨屬巴黎的法式風情，仿佛晨光、雨水、晚霞，都愛上了巴黎，在此流連、不愿離去。

色彩與盛宴

法式風情在很多語境下描述的是優雅、奢華、浪漫，而在我看來，或許也可以代指色彩。

恩格斯說：“只有法國這樣的國家才能創造巴黎。”巴黎是法蘭西文化的象征，它繼承了法國近1500年的歷史，歲月洗禮下的巴黎，展現出的模樣卻并不完全符合世人心中對法國貴族奢靡的刻板印象，反而奶酪色系與深灰色系成為了巴黎的標志性色彩。

上世紀80年代起，巴黎市政府將色彩規劃作為政府條例進行頒布，并且任命建筑部作為城市規劃與建設的主管部門。巴黎的歷史建筑本身就洋溢著歐洲的人文思想，又帶有法蘭西民族特有的浪漫情調，當現代單體建筑融入其中后，采用了低調的米白、米黃作為基調，層頂一律是青灰色，與曾經的法蘭西金色相映襯，既統一協調，又高雅復古，也可以從中看出巴黎人對城市歷史、藝術的尊重。

法國電影也呈現出了類似的色彩管理理念，特別是藝術電影。《天使愛美麗》的故事發生在巴黎最具有浪漫氣氛的蒙特馬高地，主色調采用了綠、藍、紅，帶有典型的傳統油畫風格，濃郁的色彩碰撞配合黃綠色的畫面，每一幀都仿佛老照片般展現了上世紀巴黎的景致，電影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影視化的印象派繪畫作品，讓觀眾沉浸在色彩與愛情編織的夢境中。

這種相同的尊重藝術的方式，讓巴黎的色彩始終帶著復古，但這里又總是在上演年輕的故事。上世紀20年代，海明威以駐歐記者的身份旅居巴黎，40年后，他在對記憶的追尋中寫下了這段時光，“假如你有幸在年輕時在巴黎生活過，那么你此后一生中不論去到哪里它都與你同在，因為巴黎是一席流動的盛宴。”

《午夜巴黎》中的男主懷著對盛宴的憧憬來到巴黎，渴望在這座城市完成自己的第一部小說，電影分別展現了巴黎文學與繪畫的黃金時代，如果說文字予人以想象，那么鏡頭帶來的就是向往，向往大師云集的年代，向往靈感碰撞的土地。

2019年4月15日，巴黎圣母院中火焰的赤紅色牽引著全世界的目光，這座在塞納河畔注視了巴黎856年的建筑，這座古老巴黎的象征，多少年輕的靈魂曾幻想與它相遇，又有多少人在火光沖天中尖塔倒塌的畫面中，沉默、痛苦、遺憾。“彩云易散琉璃脆”，美好的事物有著天生的脆弱感，容易被摧毀，容易消逝，電影在某種程度上幫我們保留了還在呼吸的“易碎品”，傳遞著尚有余溫的情感，就像“新浪潮”所堅持的那樣：電影是一門藝術。

藝術，從來都只觸摸心臟;而巴黎，永遠屬于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