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樓紀事（組詩）

譚瀅

李樓，李樓

拿起放大鏡，在市級地圖上

李樓是個米粒般的存在

風雨飄搖，伊洛河沖擊的夾河灘

是它的前身

魚脊樣隆起，又名“五鳳嶺”

為扎根于這蒼茫的人世

至今地下還埋藏著子彈的殘軀

作為時間的舍利，夾在歷史的冊頁

地上現代工業的轟鳴，把經濟的觸角

伸向四海八荒

但，如果你把冊頁往深里翻

你還能翻到，“大宋名相園”

如鑲嵌于李樓版圖上的一面鏡子

熠熠生輝

流連于古代的意境，打此經過的女子

化身一名相府小姐

如一枚從現世走丟的棋子

隨一滴雨降落于蕩漾的湖面

或者被一群寂寞的鵝包圍

你分不清它們的叫聲是因為

饑餓還是喜悅

霓虹燈在黑暗的夜色里閃著媚眼

現代文明的跫音己遍布街頭

你無法拒絕它的誘惑

在秋天的微雨中緩緩地挪動腳步

感受它細浪般的律動

揣摩并丈量這文明的寬與長

李樓核桃

光影從枝葉間泄下

這些綠色的鈴鐺，這些隱士

搖醒歲月深處的夢寐

果皮上的漿汁是最好的染料

有著濃郁的芳香

在它的內部，秩序良好

天秤公正

孿生的兄弟，隔屏而居

從稚子白嫩到日月經天

江河行地的流轉

從露珠瑩潤到月光皎白

翻個滾兒就是一生

不必翻山越嶺，就能看透這塵世

的脈絡

永盛摩托車廠

每一顆螺絲釘都講究誠信

每一個火花塞都講究壽命

每一塊鋼板都講究硬度

每一個零部件，都有不可替代的使命

每個環節都丁是丁，卯是卯

每一個人都是按在崗位上的

一顆鏍絲釘

都講究奉獻

把品質講到極至，把口碑傳到永盛

在這里，你不敢虛晃一槍

不敢手抖，開小差，不敢小看

任何渺小的事物

你必須心無旁騖

盯緊每個工序的細部

因為那些儀表，測量儀，都是些

鐵面無私的家伙

蘇秦墓

在李樓，在太平里，蘇秦墓如

沉甸甸的鎮紙，扣住十里稼禾

五里花香，不必解開這枚歷史的紐扣

勿需贅述，不要揭開那厚厚的

傷疤，不想看那血淋淋的過往

一個縱橫捭闔

有謀略，有膽識的謀士

從《陰符經》里提煉出金子

——合縱六國以抗秦，佩六國相印

是何等的威武，英姿颯爽

又有著怎樣馬失前蹄的悲壯

秋天的細雨絮絮叨叨重復著過去

墓園上的小草眼含熱淚

當你無意聽到這個名字時

心會不由自主地抽緊

當你瞥見墓碑上的名字時

仿佛就聽到那撕裂的刺耳的尖叫

當你用手撫摸一個名字時

痛感就會驟然遍布全身

不可琢磨的永遠是人心

你終究還是沒有抗過

自己的命數

煙塵厚重，馬蹄踏踏

覆蓋了一切

不可言說的荊棘，漏洞

那巨大的傷口，任現世的針線

怎么縫補，也無濟于事

金土地書畫院

是的，他們是農民

扛起鋤頭是。拿起畫筆就是畫家

他們沒有噴香的畫室，藝術家的長發

纖長手指，以及儒雅的舉止

他們僅有拼起的長條桌，小板凳

他們站著，爬著或蹲著

都不介意

他們面龐黝黑，衣衫樸素

手指粗壯，她們用小米，黃豆，

綠豆和紅豆拼粘出

一幅天安門城樓，為國慶獻禮

她們用花生核桃拼出農家的

美好愿景

他們畫鮮桃、蘋果，畫農家人激越的心跳

他們用濃墨重彩畫牡丹，

姚黃、魏紫、大喬小喬，畫花開富貴

畫抬頭的山，低頭的水

畫田垅，耕牛，鏵犁;

畫家禽，也畫飛鳥;

他們畫的更多是五谷，水果和蔬菜

這些土地里長出來的黃金白銀

就像他們的孩子一樣，令

他們即欣慰，又彼此充滿恩情

他們是付出者，又是歌誦者

他們一生都在不停地畫

畫板上畫完了，就到大地上接著畫

用犁鏵和鋤頭做畫筆

太陽和月亮做染料

他們看似粗糙的外表下

卻有一顆柔軟且

并不安分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