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孤獨

張彥英

街邊那個胖胖的綠顏色的郵筒，老舊小區墻角的那棵剛吐出小絮的狗尾巴草，在學校門口等待外孫放學的那個白胡子老人……誰是孤獨的？或者誰最孤獨？

孤獨令人感到空曠，即使身處熱鬧的環境中，即使空間狹小，即使時間的腳步如同心跳。這是巨大的沉默，也是巨大的禁止，是萬能的時間能改變的，也是它不能改變的。

在孤獨里，你會沉沉睡去，當然還會醒來，但還會睡去;在孤獨里，你會自言自語，說些別人聽不懂，甚至自己也聽不懂的話;在孤獨里，你會思考過去、現在和未來，轉眼就又忘掉了它們，清清楚楚，一干二凈。

所謂孤獨，美若紙翼。

你不忍心在其上胡亂寫寫畫畫，生怕辜負了那片空白，只好收藏著，偶爾拿出來兀自端詳一番，品咂一番。時間久了，孤獨身上便有了海的味道，森林的氣息，荒原的影子，青山綠草的質地……原來，空白和豐富之間只是一紙之隔。

一個人走，一個人住，一個人吃，一個人睡，一個人醒。或長或短，誰都有過孤獨，誰也都會孤獨。孤獨有本事讓你忘記孤獨，想起時，哪怕仍是孤獨，卻也是截然不同的孤獨，是新的孤獨。仿佛一幅畫、一段話，再見再聽時已經物是人非，只好重新記住，抓不住從前。

你不必討厭孤獨，因為孤獨不討厭你。不如在豐富的孤獨里認識自己，這是個人生命題。書本上的、影視作品里的、別人嘴里的故事，都不是真正的自己。在孤獨這汪清水里，你方可看清自己。

孤獨的廣闊和遼遠滋養了高深的思想，孤獨和思想如影隨形，仿佛大地上隱身行走的植物。是誰說過，與高尚思想者相伴，永不孤獨？和孤獨在一起，當然不孤獨，沒有孤獨相伴的人反而是最孤獨的。

你看，你聽，你想——街邊那個胖胖的綠顏色的郵筒，老舊小區墻角的那棵剛吐出小絮的狗尾巴草，在學校門口等待外孫放學的那個白胡子老人……誰是孤獨的？或者誰最孤獨？

生命的本質是深海般的靜寂，人生注定是一場孤獨的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