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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的“鳥獸蟲魚”之學與士人社會

2019-12-11 21:48:19
江西社會科學 2019年3期

隨著知識的分化與書籍的增多,明人關于“鳥獸蟲魚”的認識逐漸從“鳥獸草木”之學中脫離出來,形成“鳥獸蟲魚”之學。梳理明人的“鳥獸蟲魚”專書,至少可以得到35種關于這一領域的論著。以這些專書為例分析明人對于“鳥獸蟲魚”的認識,可以發現他們在認識的各個階段都受到撰者自身的士人身份與所處士人社會的影響。因此,討論“鳥獸蟲魚”之學與士人社會的聯系,可以挖掘自然知識的社會史價值,并能從中發現士人社會在促進“鳥獸蟲魚”之學發展的同時也在制約著這一領域的進步。

羅桂環在考察宋代“科學技術”知識之時,敏銳地發現這一時期“有關生物的學問已逐漸從原來更為廣泛的知識門類中分離,開始形成一門關于‘鳥獸草木’的學問”[1]。而這一學問成立的理由有以下兩點:第一,宋代出現了大量有關“鳥獸草木”的生物學專著;第二,以鄭樵為代表的部分學者開始為“鳥獸草木”之學張目。到了明代,這一學問又有了新的動向:一方面,宋代的“鳥獸”文獻僅有四五種,而明代則至少誕生了35種以上的“鳥獸”專譜;另一方面,鄭樵在《通志·昆蟲草木略》中首次為“草木鳥獸”之學張目[2](P1949-2056),明人則進一步梳分,例如王圻的《三才圖會》便分立“鳥獸”與“草木”之門,并在“鳥獸”門下分鳥、獸、麟介(蟲魚)三個部分[3](《鳥獸卷》,P549-684)。由此可見,伴隨著相關知識書籍的增多,“鳥獸蟲魚”在一定程度上脫離“鳥獸草木”而成為較為穩定的研究對象,明人錢希言認為諸種有關動物的典籍都可以稱為“鳥獸蟲魚之書”[4](卷首《蟲天志敘》,P653),而鄭樵在為古代學術劃分界限時曾強調:“有專門之書,則有專門之學。”[2](《校讎略》,P1804)因此,作為一種古代知識的門類,“鳥獸蟲魚”之學仍是可以成立的。

學界目前對于明代“鳥獸蟲魚”的考察主要是將這一學問等價為古代的動物學,從而探討明人對于自然知識的掌握情況。①但如果把“鳥獸蟲魚”之學直接視作古典動物學來進行考察,很容易忽略某些不被現代動物學所接受,卻存在于“鳥獸蟲魚”之學中的相關內容。而從前人的研究來看,他們更關注那些具有“科學”進步意義的文獻(例如《本草綱目》),卻忽略了更為廣泛的“鳥獸蟲魚”專書,因此本文的目的正是試圖梳理明代“鳥獸蟲魚”專書,以此把握當時“鳥獸蟲魚”之學的特點,并考察這一學問與士人社會之間的關聯。

一、明代的“鳥獸蟲魚”之書

“鳥獸蟲魚”最初是上古關于動物的一種分類體系,據學者們研究,以《爾雅》為代表的“鳥獸蟲魚”分類法與以《管子》《月令》為代表的“麟羽蠃毛介”分類法共同影響了后世關于動物分類的認識。[5](P137)《爾雅》 中有關動物的篇章實際分為五個部分:《釋蟲》《釋魚》《釋鳥》《釋獸》《釋禽》。所謂“禽”則是人類畜養的馬、牛、羊等所謂“六畜”的統稱,一般也可歸為“獸”類,《爾雅》別立一類,說明古人對于“鳥獸蟲魚”的認識并不能簡單等同于泛指一切動物。羅桂環發現,宋代的“鳥獸草木”之學有著明顯的“非生產性”傾向,“草木”之中往往不包括糧食作物,“鳥獸”之中也往往不包括各種家禽。[1]同時,在明人的書目分類中,有關牛、馬等家禽的獸醫書(如《元亨療馬集》)往往別置于子部醫家類中,士人所關注的“鳥獸蟲魚”書則置于農家類下。延至當代,在《中國古籍總目》(下文簡稱《總目》)的分類中,有關生產性家禽的書籍被置于“牧養之屬”下,而該目錄譜錄類“花木鳥獸之屬”下則別立“鳥獸蟲魚”的小類。因此,從以上梳理的歷史脈絡來看,古代士人眼中的“鳥獸蟲魚”之書并不包括具有生產性、醫療性的“牛經”“馬書”,本文的探討也將這些書籍排除在外,而專注于更貼近士人興趣的“鳥獸蟲魚”著作。《總目》的“鳥獸蟲魚”小類中共著錄了115種古籍,題為明人所撰的近30種。[6](P1587-1594)下面將列出筆者所搜集的35種明代“鳥獸蟲魚”之書,以為之后的探討提供文獻基礎。

綜合討論“鳥獸蟲魚”的書籍共有6種,分別是:一,《辨物小志》一卷,陳絳撰,存。案:該書是陳絳所撰《金罍子》卷四十四中的內容,且后者中并無所謂《辨物小志》題名,因此,該書應為書賈從陳氏撰著中輯錄而成。[7](卷四四,P779-785)二,《禽蟲述》一卷,袁達撰,存。三,《見物》五卷,李蘇撰,存。四,《蟫史集》十一卷,穆希文撰,存。五,《蟲天志》十卷,沈弘正(南直隸蘇州府人)撰,存。六,《蟲異賦》二卷,林朝儀撰,存。案:是書據《總目》介紹,僅浙江圖書館有藏,筆者尚未得見。然考沈叔埏《頤彩堂文集》卷十一《書雕蟲賦后》云:“嘗聞閩人林朝儀撰《蟲異賦》,則兼鳥獸鱗介之屬,共三百余種。”[8](P467)可知該書并非僅僅記載了蟲類,而是一部廣括鳥獸蟲魚的綜合性著述。

專論“鳥”的專譜最少,僅有3種:一,《雚經》(又名《鶴經》)一卷/十二卷/十四卷,蔣德璟撰,存。案:《四庫未收書輯刊》中有《蔣氏雚經十二卷》,題蔣德璟撰,明萬歷刻本。《說郛續》中有錄一種一卷本的《雚經》,亦題蔣德璟所撰,筆者對照原書,發現《說郛續》本《雚經》乃是該書卷一至卷四部分的輯錄,故不再另行著錄。另據《總目》介紹,尚有一種十四卷本,為天啟六年所刻,現藏于南京大學,或為原書之增補。二,《鳳談》一卷,趙世顯撰,佚。案:是書僅見《千頃堂書目》著錄,并題作者為“趙世顯”。[9](卷九《食貨類》,P253)另檢《總目》可知趙氏撰著還有三種現存,即《趙氏連城》《芝園稿》、《芝園文稿》。就筆者所見,《趙氏連城》與《芝園稿》均未見《鳳談》的線索,但是臺灣“國家”圖書館藏有一種三十六卷本《芝園文稿》,其中卷三錄有《鳳談序》一文。從序文來看,該書大概是趙氏輯錄舊有文獻中有關“鳳”的種種故事,并略加排列而成。三,《鴿經》一卷,張萬鐘撰,存。案:是書一般題張萬鐘為清人,實際張氏死于順治元年(1644),該書便不可能是入清后所撰。[10](P11-14)

專論“獸”的專譜共有7種,包括:一,《納貓經》一卷,題俞宗本撰,存。案:王毓瑚在《中國農學書錄》中曾提到該書:“明刻《居家必備》中有《種果蔬》《種藥疏》《田牧志》三種書……又同書還有一種《納貓經》……也竟都是這個俞宗本的著作。”[11](P126)由此可見,該書大概是書商托名俞宗本所為。就筆者所見哈佛大學圖書館藏明末讀書坊藏板《居家必備》卷三《納貓經》來看,該書記載了買貓后的一些迷信禁忌活動,此外附錄了一張買貓契。二,《虎苑》二卷,王穉登撰,存。三,《虎薈》六卷,陳繼儒撰,存。四,《獸經》一卷,黃省曾撰,存。案:《總目》中錄有一種《相馬經》,題為“黃省曾”撰,且版本信息為“明天啟間語溪呂氏刻本”,檢諸臺灣“國家”圖書館網站,所謂黃氏《相馬經》實際附錄于“明天啟間語溪呂氏刻本”的《獸經》正文后,同時附錄的還有《相貝經》《相鶴經》等,但查考原文,這些附錄的相畜書皆非黃氏所撰,其中文字亦見錄于《齊民要術》等前代諸書,故不當錄于此。五,《蠙衣生馬記》(又名《馬記》)一卷,郭子章撰,存。案:是書與下文所錄《續名馬記》并非是關于如何牧養、治療馬匹的記錄,而是采摘有關馬的“遺事”,因此并不屬于牧養之書。六,《續名馬記》二卷,李承勛撰,存。七,《名馬記》一卷,李翰(浙江省人)撰,存。案:該書收錄在《說郛續》中,作者題為“越郡李翰”。其中內容,經筆者目驗,乃是刪改郭子章所撰《蠙衣生馬記》而成。

專論“蟲”的專譜則有6種:一,《促織志》一卷,袁宏道撰,存。二,《促織志》一卷,劉侗撰,存。案:是書相關內容又見于劉侗所撰《帝京景物略》卷三《城南內外》中的“胡家村”條[12](P178-180),因此,該書大概也是后世書賈所輯而成。三,《蜂經疏》二卷,徐撰,佚。案:是書已經佚失,未見流傳。然考徐氏所撰《重編紅雨樓題跋》,其中有《蜂經》條,略檢該文,可知徐氏曾見其鄉人在南宋咸淳年間所作《蜂經》。其中內容據云:“此本分四十篇,極為詳備,但立題迂腐,造語俚俗,必老農老圃之流口寫出,非作手也。”可知該書應該是有關“蜂”的知識的書籍,而并非出自文人的閑筆。又據該跋:“俟有閑暇,以其所論養法,另著一種,以資農圃之一,不使《種魚經》《養蠶書》獨擅千古耳。”[13](卷一,P2057)也就是說,《蜂經疏》大概是徐氏根據其所藏前人所撰的《蜂經》而重新敷演出來的。四,《譚子雕蟲》(又名《小化書》)二卷附錄一卷,譚貞默撰,存。五,《促織譜》一卷,佚。案:是書見《澹生堂藏書目》“農家”條下:“《促織譜》一卷一冊,徽藩序刻。”[14](卷八,P999)由此可知,該書應為明代藩王所刻。另考王世襄纂輯《蟋蟀譜集成》則有錄《重編訂正秋蟲譜》二卷,據王氏介紹,該本前序署名為“徽藩蕓窗道人”。[15](P2)因此,《促織譜》可能就是現存的《重編訂正秋蟲譜》,如是,則此書不當為明人所撰,而是宋人“賈秋壑”輯。但是《澹生堂藏書目》題《促織譜》一卷,而所謂《重編訂正秋蟲譜》則為兩卷,故而也有可能是徽藩另刻的一種明人著述。又陳天嘉所撰《中國傳統蟋蟀譜研究》中錄有五種題為明人所作蟋蟀譜[16]。除了以上已經著錄的袁宏道與劉侗的著述外,還有《重編訂正秋蟲譜》《鼎新圖像蟲經》《促織經》三種,而這三種據查王世襄《蟋蟀譜集成》,實際均為宋人所作,明人略加修訂并重刊而已。六,《蜂譜》一卷,佚。[9](卷九《食貨類》,P253)

專論“魚”的專譜最多,共有13種:一,《異魚圖贊》四卷,楊慎撰,存。二,《養魚經》(又名《魚經》《種魚經》)一卷,黃省曾撰,存。三,《閩中海錯疏》三卷,屠本畯撰,存。四,《硃砂魚譜》一卷,張謙德撰,存。五,《異魚圖贊補》三卷附《閏集》一卷,胡世安撰,存。案:是書一般題為清人所作,但是查閱該書序言,可知胡氏早在明萬歷四十六年(1618)便完成該書。六,《金魚品》一卷,屠隆撰,存。案:是書為后世書賈從屠隆所撰《考槃余事》中輯錄出來的,內容與原篇完全一致。[17](卷四,P395)七,《魚品》一卷,顧起元撰,存。案:該書又題遯園居士所撰,此即顧起元也。另,是書為后世書賈從顧起元所撰《客座贅語》卷九中輯錄出來,內容亦完全一致。[18](卷四,P306)八,《海味十六品》一卷,張如蘭撰,存。案:是書僅見《澹生堂藏書目》著錄,未見流傳。[19](卷三,P961)然考《千頃堂書目》卷二十三“張如蘭《功狗集》三十卷”條所載,可知此人“字德馨,南京羽林衛指揮”[9](卷二三《別集類》,P612)。又屠本畯《海味索隱》小序云:“張將軍九嵕先生者……而食海味,隨筆作贊頌銘解十六品。”此處張九嵕亦武職,且作“海味十六品”,故所謂張如蘭者,即“張九嵕”也。復閱屠氏序言,《海味索隱》正是在《海味十六品》的基礎上另撰“索隱”完成的。[19](P1975)因此該書內容基本存于屠本畯的《海味索隱》中。九,《海味索隱》一卷,屠本畯撰,存。十,《漁書》十三卷,林日瑞撰,存。案:王毓瑚在《中國農學書錄》中提到該書僅存二到十三卷,但不知撰者姓名。不過王氏據此書的內容提到撰者應不是浙江人,但是在浙江做過官,而且該人應生長于海邊。筆者則在《千頃堂書目》卷十二中發現有一種題作者“林日瑞”的十三卷本《漁書》[9](卷一二《雜家類》,P328),查閱《明史》,其中有林氏傳記,并提到他是“詔安人”[20](卷二六三,P6800),該縣屬福建省漳州府,恰在海邊,另《(康熙)詔安縣志》卷十一中亦存有林氏傳記,其中明確寫道:“萬歷丙辰進士,歷仕捍筑紹興海塘。”[21](卷一一《人物》,P575)也就是說,林日瑞確曾在浙江為官,因此,筆者認為此僅存十二卷本的《漁書》便是林日瑞所撰的十三卷本《漁書》。十一,《異魚圖贊箋》四卷,胡世安撰,存。案:是書一般題為清人所作,但是查閱此書序言,胡氏自序于“崇禎庚午”,當知此書誕生于明代無疑。十二,《海族譜》,姜準撰,佚。案:查《溫州經籍志》卷九,其中有錄姜準《東嘉人物志》,且其中按語有言:“案艮峰姜處士準……皆稱所著書有二十七種,然各志經籍門所著錄者,僅《海族譜》一種。”[22](卷九《史部》,P276)由此可知,該書當是姜氏所謂“二十七種”撰著中的一種。另查光緒《永嘉縣志》卷十七,其中姜準傳記有:“所著二十七種,擬陳眉公秘笈。”由此亦可推測所謂《海族譜》當不出明末文人的小品之外。[23](卷一七《人物志》,P396)十三,《蟹譜》,丁雄飛撰,佚。[9](卷九《食貨類》,P253)

二、認識“鳥獸蟲魚”:基于“鳥獸蟲魚”之書的考察

正如前文所言,前人的研究往往將“鳥獸蟲魚”之學視作古代的動物學,從而以一種“輝格史觀”去分析相應的文本。[24]因此,前人對于“鳥獸蟲魚”的考察旨在將其中符合現代科學的知識剝離出來,而摒棄一些被認為是“迷信的”“落后的”知識。本節則不再糾結于此,具體探討相關專書中明人對于“鳥獸蟲魚”的認識,而這一問題又可以分化為以下幾個問題:誰,在什么時候,在什么地方,認識“鳥獸蟲魚”?他們為什么,又如何,且認識了“鳥獸蟲魚”什么?

首先來討論明代認識“鳥獸蟲魚”的主體。毫無疑問,“士農工商”之四民皆可作為認識“鳥獸蟲魚”的主體。但是在識字率低下的明代,其余階層對于“鳥獸蟲魚”的認識無法轉換成文本。就上文搜集到的35種“鳥獸蟲魚”之書來看,除了最后兩種《促織譜》《蜂譜》不知撰者姓名外,其余33種書籍的作者全部都是士人階層。又《納貓經》的作者俞宗本與《名馬記》的作者李翰大概是書商托名,再加上胡世安、黃省曾、屠本畯共有兩種“鳥獸蟲魚”之書收錄,因此可進一步探討的作者約有28位,那么這些士人的共性是什么呢?第一,致力于“鳥獸蟲魚”之學的士人大多是在仕途上經歷過挫折的,像沈弘正雖曾參加過科舉考試,卻“負才不遇,遂絕意仕途”[25](卷一七《隱逸》,P766)。此外,雖然這些士人中仍有15位具有一定的功名身份,但是他們大部分在官場上都歷經困頓,例如趙世顯在中進士后“以母老不赴,自負才名,郁郁不得志,杜門卻軌”[26](卷六○《文苑》,P203)。第二,對“鳥獸蟲魚”之學感興趣的士人很多都是年少成名,史載《虎苑》的作者王穉登“四歲能屬對,六歲善擘窠大字,十歲能詩”[20](卷二八八,P7389)。類似的表述也見于黃省曾的自述:“八歲而能文,十歲而通經。”[27](卷三○《答蔡羽書》,P787)第三,查閱以上“鳥獸蟲魚”之書作者的小傳,幾乎都有記載他們的博學,一方面是嗜書如命,例如楊慎“書無所不覽”[20](卷一九二,P5083),另一方面是對于各種知識都有著濃厚的興趣,像是黃省曾“下至于星歷醫卜靡不饒辨”[28](卷二三,P462)。

其次,雖然對于“鳥獸蟲魚”的觀察應是貫徹整個歷史時期的,但是作為一種“鳥獸蟲魚”之學,它的誕生卻離不開“鳥獸蟲魚”之書的出現。通計上文所列的35種書籍,除去《蜂譜》《促織譜》兩種佚書與題為俞宗本所撰的《納貓經》,其余32種書籍都能確定是明中后期所撰,可考成于嘉靖朝的有4種,萬歷朝有19種,崇禎朝有2種。由此可見,“鳥獸蟲魚”之學的發生與明中后期的社會經濟發展、出版文化繁榮和士人社會發達是共時性的。另一方面,從個人角度來看,“鳥獸蟲魚”之書的撰寫都是發生在“閑暇”之時。這既是因為這些士人大多沒有案牘之勞,也是因為“鳥獸蟲魚”本身在傳統時代屬于末流玩賞之學,即便士大夫鉆研于此,也只可以說是“閑暇”所為,這種對于時間的緊張感,在諸種“鳥獸蟲魚”之書中非常明顯,如袁達在《禽蟲述》中自序云:“暇日睹禽蟲諸書,不可殫述。”[29](P23)陳子龍在為《譚子雕蟲》寫序時強調:“譚子端居多暇。”[30](卷首《譚子雕蟲》序,P758)尤其是有官在身時,更要如是強調:“榷鹺余暇,疏為《海錯》三卷。”[31](P173)

此外,從空間層面看,“鳥獸蟲魚”之書可考的28位作者分布在明代8個省份:南直隸8位,浙江省7位,福建省6位,四川省和湖廣省各2位,陜西、江西、山東各1位。由此可見,“鳥獸蟲魚”之學在明代空間呈現出以下兩個特點:第一,南方省份的士人更加關注“鳥獸蟲魚”,這自然是由于南方相較北方有著更多的動物資源;第二,社會經濟發達的地區更加關注“鳥獸蟲魚”,這是因為“鳥獸蟲魚”之學本質上是士大夫“休閑”的產物。因此,明人對于“鳥獸蟲魚”的觀察并不都是在野外發生,尤其是對一些具有較高社會參與度的動物,士人們在都市中即可觀察,例如蟋蟀,袁宏道載:“京師人至七八月,家家皆養促織。”劉侗也描繪了當時的“市民”對蟋蟀的熱衷:“凡都人斗促織之俗,不直閭巷小兒也。貴游至曠厥事,豪右以銷其貲,士荒其業。”[15](P49、P58)同時,隨著南方的開發,這一地區的奇珍物產也進入士人的視域中,尤以各種海魚為甚,《閩中海錯疏》的作者屠本畯即生長在海邊,“本畯生長明州,蓋海波之國,而海客與居,海物惟錯,頗能談之”[31](P173)。

再次,明人為什么想要認識“鳥獸蟲魚”呢?第一,“鳥獸蟲魚”很大程度上是一些士人的興趣所在,例如《硃砂魚譜》的作者張謙德寫道:“余性沖澹,無他嗜好,獨喜汲清泉,養硃砂魚,時時觀其出沒之趣,每至會心處,竟日忘倦。”[32](P565)除了單純的觀賞興趣外,將“鳥獸蟲魚”視作玩物與食物也是如此。第二,前文已述,“鳥獸蟲魚”之書的作者都有著“博學”特點,因此他們對于動物的觀察實際正是對于古代“博物”之學的繼承,甚至上升到“格物”的層面,以此作為理學之補充,像是穆希文形容他的《蟫史集》“亦求為格物之一助”[33](卷首,P489),袁達也認為對于“鳥獸蟲魚”的研究為“儒者格物之學”[29](P23),但是也不應過高估計其中所寄托的儒家理念。第三,明人社交網絡的壓力也迫使一些士人觀察“鳥獸蟲魚”,這種壓力有的來自于社交圈內,例如王穉登的《虎苑》撰寫便是由于:“山人競來譚虎,王子憶古書中及人間所聞虎事,往往酬答之。”[34](卷首《虎苑序》,P341)也有的來自上級領導的指派,屠本畯撰寫《閩中海錯疏》的理由便是:“鹺丞本畯將入閩,分陜使者曰:‘狀海錯來,吾征閩越而通之。’丞入閩,疏鱗介二百有奇以復,且酬客問。”[31](P210)

陳子龍在為譚貞默的《譚子雕蟲》寫序時提到譚氏撰寫該書的過程,他頗為提綱挈領地寫道:“譚子以湛博宏麗之才,端居多暇寄情,蠕動以審化機,既省察于林澤,復咨諏于士女,又考證于典籍,自鼅鼄自青寍,凡六十有二種,而同類者附見焉。”[30](卷首《譚子雕蟲》序,P758)所謂“省察山林”“咨諏士女”“考證典籍”正是明人認識“鳥獸蟲魚”的手段。

從“省察山林”的角度來看,“鳥獸蟲魚”之書的作者不少都會強調自己曾游歷各處以廣見聞,例如袁達寫道:“自甲午渡天塹,又明年北走燕薊。”[29](P23)又如穆希文寫道:“挾西走新昌,東走云間。”[33](卷首,P489)這種經歷使得士人能近距離觀察“鳥獸蟲魚”,這在屠本畯的專著中有著非常明顯的體現,他對于“海物”的描述很明顯是親自觀察的結果,書中還記載了他觀察“石決明”的經歷:“余過莆迎仙寨橋,時潮方落,兒童群下,皆就石間剔取肉去。殼連石不可動,或留之仍能生。其生半與石俱,情在有無之間,殆非蛤蜊比也。”[31](P206)

從“咨諏士女”的角度來看,士人獲取相關“鳥獸蟲魚”的知識實際非常依賴下層民眾,這在羅桂環的論文中也有所指出:“我國古代文人盡管可以看不起農夫和郎中,但卻不得不為更好地鉆研學術,為了成名而盡可能多地掌握些‘草木鳥獸蟲魚’的知識。”[1]屠本畯的《閩中海錯疏》便時常提到“土人”如何如何。而徐的《蜂經疏》更是本自“老農老圃”所作:“此本分四十篇,極為詳備,但立題迂腐,造語俚俗,必老農老圃之流口寫出,非作手也。”[13](卷一,P2057)

從“考證典籍”的角度來看,部分“鳥獸蟲魚”之書的撰者并未親自觀察相關的動物,他們對于“鳥獸蟲魚”的認識往往來源于書本知識。如楊慎作《異魚圖贊》時已被貶謫云南。同樣的,陳繼儒撰《虎薈》也主要是通過典籍的搜羅:“余乃搜諸逸籍,及山林湖海之故聞,薈撮成卷,題曰《虎薈》。”[35](P422)因此,“鳥獸蟲魚”之書的作者往往有著另一重身份,那就是藏書家,略檢范鳳書“明代收藏萬卷以上藏書家簡編”,其中多見“鳥獸蟲魚”書撰者,如丁雄飛、沈弘正、徐等。[36](P168-187)

最后,再來探討明人通過以上方式究竟發現了“鳥獸蟲魚”的哪些知識。這一部分的內容亦多見于若干關于古代所謂“動物學”的論著中,故而此處從宏觀勾勒出三個要點:

第一,明人并非平等地認識“鳥獸蟲魚”,在相關的論著中可以明顯發現,明人對于那些能夠參與到士人社會活動中的“鳥獸蟲魚”懷有更大的興趣。有學者在分析宋代花鳥畫時指出:“中國博物,雖然客觀上擴充或者說支持了中國物學,但它始終沒有脫離觀物者的主體因素,是作為個人修養的一部分而存在的。”[37]這一論斷同樣適用于明代的“鳥獸蟲魚”之學。通過前一節有關“鳥獸蟲魚”之書的整理,可以發現那些屬于士人玩物的“促織”“金魚”受到了相當的關注,尤其是各種“魚譜”,其目的大多是為了“飲食”,例如《養魚經》就在“一之種”“二之法”之后大篇幅地介紹了“江海諸品”,其中內容多為品鑒“諸魚”的口味。[38](P571-572)這種士人興趣為主導的認識取向甚至影響了對于“鳥獸蟲魚”的分類介紹,在沈弘正的《蟲天志》中,撰者對于動物的劃分不再按照“鳥獸蟲魚”這樣較為客觀的分類方法,而是完全以人為視角進行劃分:斗部(包括斗雞、斗鴨、斗蟋蟀等),舞部(包括舞鶴、舞孔雀等),能言部(包括鸚鵡等),傳書部(包括雁傳書、犬傳書),識字部(包括鶴識字、雀識字等),奏技部(包括鳥鳳唱樂府、金魚列陣等)。[4](卷首《目錄》,P658-660)由此可見,在《蟲天志》中,沈弘正對于“鳥獸蟲魚”的分類已經完全以其參與人的社會活動方式為標準了,即便從物種上來說相差很遠的“雁”與“犬”,也可以因為它們都具有“傳書”功能而被劃分在同類之下。

第二,明人對于“鳥獸蟲魚”的認識大體包括兩個層面,即“鳥獸蟲魚”的自然知識與“鳥獸蟲魚”的歷史故事,因此前揭的35種“鳥獸蟲魚”之書也就可以分成三個類型。一是關于“鳥獸蟲魚”自然知識的介紹,這在諸種“魚書”中較為明顯,即便是在被稱作“游戲之筆”的《異魚圖贊》中,楊慎仍是以描述各種“異魚”的性狀、生活習性為重點,例如他在“鱟魚”條下寫道:“鱟形如帆,與便面同。厥足二六,雌常負雄。漁人取之,必得其雙。子如麻子,南醬是供。”[39](卷一,P928)二是關于“鳥獸蟲魚”的歷史故事,這以前節收錄的兩種“虎書”“馬書”為代表,而且它們都是先由某人完成了關于“虎”或“馬”的故事匯集,然后另外某人見之以為尚有遺漏,故而又補充了一些,正如李承勛在“續”郭子章的《蠙衣生馬記》時寫道:“幸公不棄,誤加鞭因請鋟是編,且為續增八十二條。”[40](卷末《跋》,P337)三是更多的“鳥獸蟲魚”書其實是合自然知識與歷史故事為一編的,像是前揭《蟲天志》,該書在介紹具體動物之時,大體分為“原始”與“敘事”兩個部分,前者介紹相關動物的性狀,后者則雜引諸書輯錄與該動物相關的故事,陳子龍有較為精確的總結:“罔不著其形體,抉其形態,窮其變化,推其層族,上極經義,下至街談,咸所網羅。”[30](卷首《譚子雕蟲》序,P758)

第三,明人的“鳥獸蟲魚”之書反映了時人對于已有的動物學知識的修正與新的動物學知識的擴充。從既有知識的修正來看,明人一方面對于前代“經典”并不迷信,例如《譚子雕蟲》中,譚貞默對于那種“蛜蝛,舊說鼠婦人別名”的觀點提出了質疑,他認為“蛜蝛”乃是“地鱉”而非“鼠婦”。[41]另一方面,明人對于同時代的學人的論著也會抱有批評,例如屠本畯撰《海味索隱》就是因為不滿張如蘭的《海味十六品》“或未詳考”,在“青鯽歌”條中,屠氏即認為張如蘭弄混了“青鯽魚”與“青脊魚”,他寫道:“青脊魚,身扁而鱗色俱白,以背上一條青脊得名,非青鯽魚也。”[19](P1978)從新知識的擴充來看,隨著某些新物種的出現,明人對于“鳥獸蟲魚”的認識自然要增加新的知識,如宋代培養成功的“金魚”當然不可能見諸上古文獻,故而屠隆在《金魚品》中寫道:“嘗怪金魚之色相變幻,遍考魚部,即《山海經》《異物志》亦不載。”[42](P714)另一方面,由于明代華南的進一步開發,很多舊日未知的物種也進入明人觀察的視野,尤其以這一地區豐富的“海物”為代表,因此,屠本畯的撰著中有著相當多之前未知的“海物”知識,例如“海膽”的來源問題、“鳁”的性狀問題,都是首次見諸文獻記載。[43]

三、士人社會中的“鳥獸蟲魚”之學

在前一節中,筆者對于明代“鳥獸蟲魚”之書所反映的“鳥獸蟲魚”之學的分析,可以得到如下的初步印象:明代的“鳥獸蟲魚”之學建立在當時士人所撰的諸種“鳥獸蟲魚”書之上,而這些“鳥獸蟲魚”書主要是一些具有天賦的士人“閑暇”所為,他們撰寫的目的更多是受個人興趣與社交壓力的影響,他們雖然也會實際觀察某些“鳥獸蟲魚”,但是“鳥獸蟲魚”之書的創作仍是基于既有文獻的編輯,因此,明代“鳥獸蟲魚”之學不僅僅是純粹的“動物學”知識的匯集,也是關于動物故事、傳說的記錄,這表明客觀的“動物科學”并未從傳統中國學術體系中誕生,“鳥獸蟲魚”之學仍是一種服務于士人階層的知識系統。因此,在我們討論明代“鳥獸蟲魚”之學時,應該將其納入整個社會背景之中進行綜合探討。

首先,“鳥獸蟲魚”之學的生產者形成了一個松散但是仍具有相當辨識度的群體。如同前節所介紹的一般,“鳥獸蟲魚”之書的作者大多具備有閑、有才、有藏書等特點,這里將進一步指出這些作者并不是孤立地從事“鳥獸蟲魚”之學的研究與撰述,他們之間實際具有相當層面的交集。一方面,他們共享著兩種知識背景:一,他們對于舊有的“鳥獸蟲魚”知識的認識基本均出自古代的“博物學”傳統,因此他們對于自身所撰“鳥獸蟲魚”之書有著較為一致的認同,例如楊慎所撰《異魚圖贊》:“乃取萬震、沈懷遠之物志,效郭璞、張駿之贊體。”[39](卷首《異魚圖贊序》,P919)穆希文在《蟫史集》中云:“以博物稱者,若漢蔡中郎邕,楊子云雄,晉張茂元華,郭景純璞。”[33](卷首,P489)二,他們對于所處時代學者的“鳥獸蟲魚”撰著相當了解,相互征引之處比比皆是,略檢沈弘正《蟲天志》便能發現該書頗為留心近人撰著,其在介紹“羊”時便引黃省曾《獸經》,介紹“蟻”時又引袁達《禽蟲述》,介紹“虎”則借鑒了王穉登《虎苑》,他本人撰寫是書的緣由也正在于閱讀了袁宏道的《促織志》:“是書之成,因予嘗談斗蛛之法,乃在袁氏集中坐客……予悲其少所見也,遂自闘之類而廣之。”[4](卷首《凡例》,P657)另一方面,這一群體的成立更在于他們內部確實存在著相互的知識交流,甚至這種交流促進了相應的“鳥獸蟲魚”之書的誕生,例如胡世安所撰的兩種關于“魚”的書籍,都是圍繞楊慎的《異魚圖贊》所做的增補,據其所言:“偶簡升庵先生《異魚圖贊》,不避疏淺,漫摭見聞詮次……余因類搜其余補之。”[44](卷首《異魚圖贊補引》,P227)而陳繼儒繼王穉登后撰《虎薈》,李承勛繼《蠙衣生馬記》后撰《續名馬記》,屠本畯繼張如蘭后撰《海味索隱》等,都說明這些士人之間存在著實際交往,以陳繼儒所言為例:“先是百谷王丈訪余于寶顏堂,授以《虎苑》,可以辟瘧,讀之而魔鬼如故,然其書所征不及百事。余乃搜諸逸籍及山林湖海之故聞,薈撮成卷,題曰《虎薈》。”[35](卷首《虎薈序》,P422)因此,從以上兩個方面可以看出,明代士人在關注“鳥獸蟲魚”之時,隱約形成了一種知識共同體,在這一共同體內已有的“鳥獸蟲魚”知識隨著相關書籍的流轉而傳播。

其次,“鳥獸蟲魚”之學與“鳥獸蟲魚”之書并不僅僅是在這種知識共同體中流傳,它們也在這些撰者的友人圈中流傳,從而維系并擴大撰者的社會交往。一,在很大程度上,“鳥獸蟲魚”知識的生產者是因為與友人的交往才進行相關論著的撰寫的,前節已述。二,“鳥獸蟲魚”之學的生產者通過將其所撰的“鳥獸蟲魚”之書給予友人閱讀,促進相關知識的流通,同時,友人閱讀后通過為該書撰寫“序跋”,從而維系并深化了其與撰者間的社交關系,例如譚貞默請陳子龍為其《譚子雕蟲》作序,黃廷鳳為友人陳繼儒所撰《虎薈》作跋,當然,除了作序之外,也有友人主動刊刻這些“鳥獸蟲魚”之書,如席和正是因為楊慎將《異魚圖贊》給他閱讀后,才有了刊刻該書的想法:“予以乙巳歲服役滇陽,往謁楊子,坐定論及古今得失,圣賢奧旨,并所立諸家語,因出《異魚圖贊》一編示予。嗚呼博哉!楊子之學沛然其無涯際乎?……于是謀諸壽諸梓,以廣其傳,與四方博物君子共焉。”[39](卷首《異魚圖贊序》,P919-919)三,士人可以利用“鳥獸蟲魚”之書進一步擴展社會交往圈,一方面因為“鳥獸蟲魚”之學本身具有“博物”的性質,大部分“鳥獸蟲魚”之書的撰者都會在自序中期待能與“四方博物君子”交流知識,如袁達期待他的《禽蟲述》“博物君子,其幸有以正之”[29](P23)。另一方面,“鳥獸蟲魚”之書能為這些遠離官場的士大夫提供文化資本的積累,有學者指出明代“名士”的一大特點便是“好名”,而那些無官在身的士人可通過從事“鳥獸蟲魚”之學的研究與相關論著的撰寫獲得名聲,從而得到“名士”的稱號,略檢《明史》“隱逸”“文苑”兩傳,其中多有“鳥獸蟲魚”之書的作者,如陳繼儒、王穉登、屠隆、袁宏道,而這些士人能成為“名士”,往往在于他們見多識廣,如陳繼儒“博文強識,經史諸子,術伎稗官與二氏家言,靡不較覆”[20](卷298,P7631)。而“鳥獸蟲魚”之學既能為他們的“博學”提供證明,也使得他們的名聲能流傳不斷,吳近道重刻《虎苑》時寫道:“王先生作《虎苑》,垂三十年,流傳既久,索者俞眾。”[34](P357)

最后,不僅是知識共同體與私人社交網絡,整個士人社會其實都為明代“鳥獸蟲魚”之學的發展提供了方便。陳寶良在關于明代后期社會風尚的論文中指出:“明代社會風俗的變遷,大致可以正德時期作為分水嶺。正德以前,纖儉、稚質、安卑、守成是當時社會風俗的最大特質;正德以后,風尚頹靡,生活侈美,出現了一股追求艷麗、慕尚新異的風潮。”[45]“‘奇’是晚明市民文化的一個重要價值取向。”[46]換言之,伴隨著明代社會風氣的轉變,“鳥獸蟲魚”之學才逐漸繁榮起來。而一般士人對于“鳥獸蟲魚”之書的最大感觸便是“奇異”,如范允臨重讀重刻《異魚圖贊》時評價道:“括怪囊奇。”[39](附錄《刻異魚圖贊題辭》,P971)周裔先閱讀《閩中海錯疏》的感受是:“一披閱,而陸海珍藏,龍宮之怪異,悉具掌中。”[47]因此,“鳥獸蟲魚”之學與“鳥獸蟲魚”之書并不是因為其中所載的“動物學”知識而受到關注,恰恰是因為這些知識迎合了明代中后期的“尚異”潮流而得到士人的矚目并得以推廣與傳播。從晚明書籍的出版角度來看,當時的士人社會似乎對這些“鳥獸蟲魚”知識十分熱衷。明代中后期的叢書中著錄了大量的“鳥獸蟲魚”之書,這些既包括很多前代的著作,像是師曠的《禽經》就在《夷門廣牘》與《格致叢書》等多種明代叢書中有錄,更多的當然是明人的撰著,以黃省曾《養魚經》為例,據筆者統計至少出現在5種不同的明代叢書中,如果算上與黃氏其他撰著合編的《農圃四書》,則在7種晚明叢書中都有收錄。②更有意思的是,這些叢書的編者開始從一些士人撰著中摘錄出與“鳥獸蟲魚”相應的內容,而單獨作為叢書的一部分出版,如《唐宋叢書》便從范成大的《桂海虞衡志》中輯錄出“鳥獸蟲魚”的內容,別名為《桂海蟲魚志》出版,對待同時代的士人,出版商們也是“一視同仁”,兩種《促織譜》《辨物小志》《金魚品》《魚品》等都是從士人原有撰著中輯錄出來的,而并非士人專門為某種“鳥獸蟲魚”而作。由此可見,因為“尚異”帶來的對“鳥獸蟲魚”知識的渴求,逐利的出版商通過“叢書”的形式進一步擴展了“鳥獸蟲魚”之書的影響范圍,從而也證明這一時期的士人社會對于“鳥獸蟲魚”之學有著一定程度的熱衷。

綜上所述,明代的“鳥獸蟲魚”之學不能離開整個士人社會來進行孤立的探討,所謂客觀的“自然知識”并不是客觀地被生產出來,也不可能客觀地在社會中傳播。這種看似客觀的“自然知識”其實完全離不開它所處的社會。

四、余 論

雖然,筆者沒有采用“輝格式”的研究取向,去考察明人對于“鳥獸蟲魚”的認識又有了那些創新,但是本文的觀察仍會給予一個較為直觀的印象,那就是明代的“鳥獸蟲魚”之學較為發達:一方面,雖然筆者未探討某些綜合性的有關“鳥獸蟲魚”的論著,但是“鳥獸蟲魚”的專書數量仍相當可觀;另一方面,從士人社會的角度來看,當時的士大夫似乎對于這些代表了“奇異”的“鳥獸蟲魚”知識抱有相當的關注。基于以上兩點事實,一個李約瑟式的問題似乎仍會被提出:“為什么當時士人如此關注‘鳥獸蟲魚’,但卻未能發展出近代動物學呢?”

筆者認為這樣的問題實際上弄錯了“近代動物學”或者“近代科學”所需要的基本條件。誠然,明人對于“鳥獸蟲魚”的興趣可能不亞于同時代的西歐人。但是,科學從來不是一種個人的行為,正如默頓所言:“近代科學除了是一種獨特的進化中的知識體系,同時也是一種帶有獨特規范框架的‘社會體制’。”[48](中文版前言,P6)以這兩點作為近代科學誕生的依據而反觀明代的“鳥獸蟲魚”之學,筆者認為以上所提的李約瑟式問題能夠得到很好的解答:第一,明代“鳥獸蟲魚”之學的繁榮最直觀的表現是“鳥獸蟲魚”之書的增多,而并非實在的“鳥獸蟲魚”知識的增長與轉型,整體來看,明人對于“鳥獸蟲魚”認識的態度與方法仍是“考據式”的,因此有學者將這些“鳥獸蟲魚”之學歸納為明中期以后“考據學”的復興;第二,明人確實在一定程度上具有關于“鳥獸蟲魚”的共同群體,但是這一共同群體缺乏強有力的支援,大多是個人性質的,是被動的,在這一共同體內部,士人們尚未形成“自覺”的意識,而且從社會層面看,逐利的書賈更希望從已有的撰著中獲得“鳥獸蟲魚”書,而不是資助這一門學問的發展。因此,筆者認為明代“鳥獸蟲魚”之學的繁榮,并不是關于“鳥獸蟲魚”這些動物學知識的繁榮,而仍是屬于士人社會發達的一部分,割裂了這一點而奢談這一學問進步或落后都未能把握到這一知識對于明人的意義所在。

注釋:

①相關研究主要參考郭郛《中國古代動物學史》(科學出版社1999年版)、茍萃華《中國古代生物學史》(科學出版社1989年版)。

②收錄《養魚經》的明代叢書包括:《明世學山》《百陵學山》《廣百川學海》《居家必備》《夷門廣牘》,另書賈將該書與黃氏《稻品》《蠶經》《菊譜》合編為《農圃四書》,故又見于《格致叢書》《百家名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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