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字源流淺析

文︱封國華

《說文·水部》：“沈，陵上滈水也。從水，冘聲。一曰濁黕也。”意思是說“沈”是山嶺上凹處的積水，或者說是水中沉積的污泥。許慎的解釋應是引申義。《漢書·刑法志》：“一同百里，提封萬井，除山川沈（chén）斥，城池邑居，園囿術路，三千六百井。”顏師古 注：“ 臣瓚 曰：‘沉斥，水田舃鹵也’……沉謂居深水之下也。斥，咸鹵之地。”一說“沈斥”為“沆斥”。 王先謙 補注引王念孫 曰：“沉當為沆。沆，大澤也。”意思是說除去山川和鹽堿地、水洼地，城池村莊，園囿大道外，一共有三千六百井。

“沈”引申也指沉沒、沉重、沉淀、沉淪、沉溺等義。由于“沈”訛誤成“沉”，沉淀、沉沒、埋沒等義一般用“沉”來表示。劉禹錫《酬樂天揚州初逢席上見贈》：“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沉沒的船只旁仍有千萬的帆船經過；枯萎樹木的前面也有萬千林木欣欣向榮。“沈”讀shěn時不作“沉”。如：用作姓氏。“沈”也是西周諸侯國名。始封之君為周文王之子季載。領地在今河南省汝南縣和安徽省阜陽市之間。“沈”用作“瀋”的簡化字，指汁液。成語墨沈未干，顧名思義就是墨汁未干，常用于譴責對方在作出書面的協議或聲明之后，很快就違背了諾言。“墨沈未干”在Microsoft Office Word中轉換繁體顯示為“墨沈未幹”，這顯然是錯誤的，繁體書寫應為“墨瀋未乾”。作為姓氏，“沈”轉換繁體不變；作為地名，沈陽繁體為瀋陽。“沈沈tán”指宮室深邃之貌，繁體書寫不變。

沉香是香木名，亦指這種植物的木材。產于亞熱帶，木質堅硬而重，黃色，有香味。心材為著名熏香料。一般木材放入水中會浮在水面，沉香與眾不同。《南史》記載：“沉木香者，土人斫斷，積以歲年，朽爛而心節獨在，置水中則沉，故名曰沉香。”沉香亭因唐時建亭取木沉香而得名，現在所見為翻建。原亭系盛唐年間玄宗皇帝李隆基為初寵貴妃楊玉環而建，是當年玄宗和貴妃游樂宴飲、觀賞牡丹的地方。李白《清平調·其三》：“名花傾國兩相歡，常得君王帶笑看。解釋春風無限恨，沉香亭北倚闌干。”這首詩收錄進了《唐詩三百首》，在廣陵古籍出版社出版的繁體版《唐詩三百首》中，“沉香亭”作“沈香亭”。 名花指牡丹花。傾國喻美色驚人，這里指楊貴妃。春風代指君王，這里指唐玄宗。意思是說：“絕代佳人與紅艷牡丹相得益彰，常常使得君王滿面笑容不停觀看。在沉香亭北共同倚靠著欄桿，動人姿色似春風能消無限春愁春恨。”沉香也指中國神話傳說中的人物，沉香劈山救母的故事家喻戶曉。

字典收錄字義不一定都能收全，“沉”指死亡的意義在字典中就很難見到。筆者愚見，這可能由于“沉”的“沉沒”“沉落”義與“隕”“殞”的“墜落”義相近，而“隕”在古代與“殞”相通，都有“殞身”或“殞命”的意思。由此，“沉”產生轉義指死亡。成語珠沉滄海中的“沉”就是指沉沒，喻指埋沒人才。珠沉玉隕典出《續新齊諧·乩仙》：“鴛侶成方，鸞儔遽拆。珠沉玉隕，蕙折蘭摧。”比喻女子喪亡。明月西沉典出《蟾宮曲·鄴下懷古》：“無愁夢斷，明月西沉。”北齊末代國君齊幼主高恒荒淫昏庸，自稱“無愁天子”。結果只坐了兩個月的江山即被北周軍隊俘虜害死。明月指北齊名將斛律光，字明月。盧摯用“明月西沉”比喻斛律光遇害。斛律光是一位世間少有的英雄豪杰，平時寡言少語，善于騎射，為南北朝時北齊的一員大將。光雖貴極人臣，性節儉，不好聲色，罕接賓客，杜絕饋餉，不貪權勢。當時北齊和北周正在打仗，北周大將韋孝寬很怕斛律光，為除去這一心頭大患，想出一條奸計。他們先編了一個謠言，然后派間諜去北齊都城鄴散布謠言：“百升飛上天，明月照長安。”喻指斛律光要叛亂謀反。古代一斛是十斗，一斗是十升，百升暗指“斛”。齊幼主生性膽小、多疑，信以為真，害怕斛律光會謀反。于是召集大臣商量對策，祖珽出奸計讓皇帝先賜斛律光一匹駿馬，命斛律光騎馬到東山游玩，在他向皇帝謝恩時抓住他。斛律光上馬去時感到頭暈目眩，斛律光到達涼風堂。北齊第一御用殺手劉桃枝從背后偷襲斛律光，斛律光雖然老了，終究是久經沙場的大將，遭到狙擊也沒有倒下。斛律光回頭說：“桃枝常為此事。”劉桃枝又叫了三個力士一起用弓弦將斛律光勒死。斛律光臨終遺言：“我不負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