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新源于對中國古典文化的尊崇（上）
——詹樂麒的“古典風”鋼琴音樂解析

文／趙柯麗

中國鋼琴音樂民族化發展是其進入中國后一直探索的主題，不同時代均有此類作品而留存于世，賀綠汀的《牧童短笛》、瞿維的《花鼓》、殷承宗等人的《黃河協奏曲》、王建中的《瀏陽河》、趙曉生的《太極》、陳怡的《多耶》、譚盾的《八幅水彩畫的回憶》、張朝的《皮黃》等。隨著鋼琴大眾化的發展，近年來又涌現出一些創意獨特的鋼琴作品，而其中注重古典文化主題及其文化內涵宣揚的“古典風”類作品，更是借助“發揚傳統經典優秀文化”的東風而為人所喜愛，留學歐陸歸來的詹樂麒就是其中成功探索者之一。講好中國故事，譜就鋼琴心曲，是詹樂麒這一代新銳音樂人的藝術旨趣，他的鋼琴音樂著意于深邃厚重的歷史題材，但卻意在吸引年青一代人的興趣，古典也可以流行，流行亦可以深沉。我想，詹樂麒古典風的流行不是空穴而來，一是基于上個世紀八十年代開始的鋼琴創演的流行風，但除了克萊德曼、雅尼等外國鋼琴家的作品較為長久外，一些基于歌曲旋律的改編多是曇花一現，中國尚缺少演奏和創作的復合型人才；二是中國鋼琴家們的創新探索和詮釋方式之使然，加強作品本身和外在詮釋的審美表達，在當下娛樂多元化的時代顯得格外重要，詹樂麒的古典流行風和3D舞臺呈現手法代表著近年來的一種新思潮，古今中外融會，藝術多維綜合，這些藝術表達方式使人們逐漸注意到新的藝術手法對中國鋼琴音樂突破發展的必要。

一、古典風鋼琴曲源來有因

詹樂麒的古典風的音樂之路也與其教育背景密切相關，其父親詹晶明是學府深厚的國學者，樂麒從中收益良多，其創作多是取材歷史，弘揚古典神韻，以音樂講述中國歷史故事的獨特視角，已在樂迷中參數廣泛影響。竊以為，樂麒這一修為也是當今社會的年輕人中難能一見的一種品質，而它所促成的沉靜和篤定的品質，更是基于廣義上的一種文化自信的體現和實踐。詹樂麒從15歲開始將他對中國古典文化的激情傾注于筆端，又以鋼琴家的技藝而將作品呈現于舞臺之上，時勢造英雄，在這樣一個美好的時代，在發揚傳統文化的語境中，詹樂麒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機遇，他也能抓住每一次機會，從而將其民族風鋼琴作品呈現給大眾。據我掌握的資料，詹樂麒有幾次重要的演出場合值得集中在這里呈現：

第一次是“《牡丹亭》原創音樂及鋼琴獨奏音樂會”，2015年8月7日及9月6日，詹樂麒分別在于中國廣東星海音樂廳及北京大學百周年紀念講堂舉辦了鋼琴獨奏音樂會《牡丹亭》，取材于戲劇影視學博士陳珂教授同名音樂劇本，該曲分為游園春夢、花瓣驚夢、閻王審夢和還魂醒夢四個樂章，融合了中國的傳統的儒釋道思想，肆意汪洋的重新闡釋了湯顯祖的原著劇情。陳珂認為，樂麒比較準確地捕捉到了《牡丹亭》意境，運用好了中國傳統戲曲元素，并富有創意在西方鋼琴上來體現、表達出東方古典戲劇藝術的美（詳見：張琦《詹樂麒——行走在黑白鍵間的音樂故事》，問鼎新聞網2015-09-08）。這一作品后來又在其它音樂會中演出，比較重要的有2016年11月30日及2017年2月26日，詹樂麒分別于英國文化藝術節、英國曼切斯特華人基督教會音樂會上演奏他自己創作的鋼琴音樂故事《牡丹亭》。這幾次場合都是重要的文化集會幾地，使他的古典民族風作品有了高層次的展示平臺。

第二次是《盛世》鋼琴音樂會，2016年7月27日，在廣東星海音樂廳舉辦的鋼琴獨奏音樂會《盛世》，是全面展示之前創作的成果，音樂會的曲目有根據樂麒自己十五歲創作的小說《帝國》而作的音樂故事《盛世》，全曲分七章：王的寶座、湖心亭、銀松森林、云峰回憶、白羽無痕、盛世王朝、千年的心，此外，還有為《詩經》而作的鋼琴曲，“神話故事”組曲，根據陳珂教授《牡丹亭》音樂劇本創作音樂故事——《牡丹亭》?！吧裨捁适隆惫灿兴氖住斗说墓适隆贰逗篝嗌淙铡贰杜＠煽椗贰毒l填?！罚舜我魳窌醒莩隽饲叭住！对娊洝分邪ā吨茼?我將》《小雅-鹿鳴》《國風-子衿》《周頌-昊天有成命》等四首，此次音樂會演奏了前三首。獨立地創作并演奏，使詹樂麒受到了大眾的熱議，包括中央戲劇學院陳珂教授等，都對音樂會的創意及其中散發的古典文化氣質而點贊（李小丹：《青年鋼琴家詹樂麒：用西方鋼琴講述東方故事》，問鼎新聞網2016-07-20 wdxwgg.com；環球網）。其中，在2017年1月27日，于曼徹斯特市中央會議大樓的英國春晚上，詹樂麒演奏了《周頌-我將》。

第三次是長城音樂會中《花千樹》的呈現，2017年8月1日，詹樂麒受中國國際教育電視臺邀請，成為《放歌長城 祝福祖國》系列藝術展演的首演嘉賓，在長城上舉行了鋼琴獨奏音樂會《花千樹》，這一演出經由中國國際教育電視臺，聯合包括香港、加拿大、美國及澳大利等當地華語電視臺，于10月1日國慶節當天向全球40億觀眾聯播了這場音樂會實況錄像，這次音樂會無疑擴展藝術影響范圍，使其鋼琴全才的形象開始步入人心。

第四次是“月朗琴心——2018年廣東省博物館中秋雅集”，2018年9月22日，在廣東省博物館參演由中央電視臺現場直播的“月朗琴心”，為廣東省博物館藏畫《蘭亭雅集圖》作曲并演奏《蘭亭雅集》；此外，還與廣東省書法家羅兵先生合作演繹《臨安遺恨》鋼琴曲，這是《宋?朝金闕》中的一章，羅兵先生現場書法《滿江紅》；與廣東省古琴協會會長，古琴非遺傳承人謝東笑先生共同演奏，詹樂麒演奏古琴鋼琴協奏曲《千里共嬋娟》，這場音樂會使樂麒的古典文化風鋼琴作品吸引了更多人的喜愛，借助央視的平臺，詹樂麒發揚文化的功效越來越多，越來越大了！

第五次是大型史詩鋼琴組曲《宋?朝金闕》的全本演出，2018年10月30日，在廣州正佳演藝劇場，《宋?朝金闕》鋼琴獨奏音樂會以八個篇章而來演繹大宋319年的盛衰歷史，畢建平稱贊說：“樂麒的作品既具有民族特色，又融入了時尚的元素，非常契合現在年輕人的品味。透過樂麒指間流動的旋律，我們不僅感受到了年輕一代內在的精神力量，也感受到了他們對中國傳統文化千年的懷想和對未來充滿光明和美好的向往！”廣東流行與即興鋼琴委員會副主任蔡常青先生盛贊詹樂麒的演出：“很有創意！很有想法！3D炫酷效果帶來的視覺沖擊力與聽覺的融合代表著鋼琴音樂在這個時代的發展趨勢。我堅信樂麒未來必定會站立在世界的舞臺上！”（徐紹娜：《詹樂麒鋼琴獨奏會講述“中國故事”》，新快報訊2016-08-03）；2018年7月28日，詹樂麒作為北京首都博物館護航文化使者，受到首都博物館邀請而在北京首都博物館大廳為首都師生以及現場的200多名觀眾的“音樂讀城”分享會上演奏了《清明河上》。這一作品后來又在其它場合中演奏，如：2019年5月3日、5月24日、5月31日，樂麒分別于津巴布韋、巴基斯坦以及波黑駐中國領事館，參與中國對外友好協會友好小使者國際文化交流活動，得到了津巴布韋、巴基斯坦以及波黑駐中國總領事的高度贊揚；2019年8月16日，詹樂麒于北京人民大學如論講堂，與茱莉亞音樂學院鋼琴系主人杰羅姆?羅文薩、曼尼斯音樂學院系主任帕芙麗娜.多科夫斯卡等英美眾多鋼琴大師一同參演的《音樂之路，紀念中加海資曼三十周年音樂會》中，樂麒演奏了12分鐘的《朝金闕-清明河上》作為音樂會壓軸曲目。

此外，在2019年北京城市文化建設活動中，在首都博物館舉行的演出中，詹樂麒作為主嘉賓創作并演出的《北京中軸線-誥天太和》，作品配以電視臺拍攝的航拍視頻，給人以強烈的視聽震撼，作品在2019年10月10日至10月11日的上海國際樂器展上被再次選用。這些鋼琴曲的創意，一是來自于家庭文化乃至國家文化語境的熏染，二是來自于年青一代鋼琴人發自心底的新意思考與藝術突破的闖勁兒，三是大眾化鋼琴音樂審美的新促動，從而帶來了不同于“改編曲”的流行性更強的“古典風”。

二、古典風鋼琴曲緣來有法

從選材上看，經典歷史故事的選取是詹樂麒快速為人所知的關鍵。作品選取的中國經典歷史故事均為是最熟悉的那些知識點，《清明上河圖》《蘭亭序》《滿江紅》《牛郎織女》《后羿射日》《精衛填?！返榷际谴蟊娛熘摹⒖梢詾殇撉僖魳诽峁┯H和力的傳統文化經典題材。在故事藍本選材有方的基礎上，詹樂麒要做的是以音樂的特長而從音樂選材上“拉關系”，在音樂的意境展開玩技巧，聽過音樂的抑揚頓挫、張弛相間而展開故事的跌宕起伏，如《臨安遺恨》中，他選取了古曲《滿江紅》的曲調進行發展，樂曲開始就直接將《滿江紅》音樂動機“5-6-6-5”以下行進行的悲嘆式語氣而呈示（見譜例1-1），在悲壯的情境渲染的引子之后，主題音樂陳述時的《滿江紅》音樂主題再以淺吟低唱語氣的變化音調呈示（見譜例1-2），之后，變奏手法以織體、音型的變換而將岳飛在臨安遭受牢獄之災的后期悲壯生命歷程進行歷史的反思。這樣的表達直觀、清晰，讓聽眾既能抓得住故事的藝術形象，也能通過器樂作品的巨大渲染功效而達到故事情節性的表現。像樂麒這一代的音樂人，其新創并非著眼于原作的全部進行詮釋，畢竟不同藝術形式之間的優點不同，其選取的題材和角度都是最適宜于鋼琴音樂的形象表達，如《清明上河圖》中選擇的不同畫面中的情景或人物，從而進行了直觀具象的表達，讓聽眾從中感受到原作的內容，也由此而感受到鋼琴新解后的妙趣；而《蘭亭序》中著意于魏晉之風的飄逸、瀟灑情境基礎上的藝人故事的意境之美的表達，也使其不同于既往的引人之處。

譜例1-1：《臨安遺恨》的悲嘆式音調

例1-2：《滿江紅》音調素材的變化發展

音樂作品首要的問題是音樂語言的選擇，強調哪些語言決定了作品的發展方向和受眾面，而個性化音樂語言的探索又始終是作曲家的創作之本。在鋼琴百余年發展中，以傳統（古典或民間）音樂旋律、音調為主，再輔以民樂織體的特色演奏技法，從而展現了“中國風味”、民族化的表達之需。在當前形勢下，新的音樂語言需要有聽眾可感知的“大眾化”的切入形式，借鑒克萊德曼、雅尼等鋼琴家的流行化語言，尤其是像爵士樂、說唱等現代流行音樂的織體，將其融于中西方鋼琴音樂固有音樂手法的素材之中，是“大眾化”創新音樂語言的方法之一。詹樂麒的作品多在這方面下了大功夫，尤其是基于線性思維的旋律設計而得到大眾喜愛。如：《蘭亭雅集》在民族音調的設計中以五聲宮調式而形成了清雅、純樸的框架，也為樂曲后面各個段落的變奏提供了空間，而其和聲采用了疊加漸變的形式，也符合古琴余音的特點，節奏中的切分節奏是樂曲流行化的表現。它的旋律是依稀可辨的長線條的樂思（見譜例2-1）。在隨后的發展，詹樂麒運用傳統音樂中的變奏手法，它能不斷擴展旋律的疏密，再融入節奏織體的流行化特點，從而構建了作品的各種古琴化的音樂手法特點，以鋼琴前倚音和伴奏中非和弦化的織體、音型，作品展現了古琴滾拂的特有音響及其意境特點，而此時的骨干音依稀可辨開始出現的主題音樂旋律（見譜例2-2），它還有將人們的注意力始終抓在樂曲發展線索中的功效。這其中，樂曲實際上借鑒了西方音樂的結構展開手法，在宏大音響上的對比也為其增色不少。這些手法凸顯的是直觀可感的與內在深沉的多維融合，由此形成了樂曲清雅脫俗而又內外兼修的音樂韻味美。所以，該作經演奏后旋即為大眾所喜愛，這也使它后來屢次被演奏。

譜例2-1：《蘭亭雅集》中的主題民族化

譜例2-2：《蘭亭雅集》中古琴滾拂手法的借鑒

（待 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