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承受的小壞

●陳曉輝

最近家里東西接二連三地壞。先是網絡故障，時不時指示“寬帶連接已斷開”，卻找不出原因；跟著抽油煙機罷工，于是連續兩天，餐桌上都是涼拌菜，父親笑言猶如古時“寒食節”；今天媽媽打來電話，報告洗衣機壞了，一開機就“嘀嘀”亂響。

諸如此類之“壞”，相信很多人都經歷過。而且我知道，命運浩瀚無涯，這些小小煩惱，實在渺小如滄海一粟。過幾日，老公或網絡公司，總會把網通好，抽油煙機和洗衣機，總會有師傅上門修理，倘若實在沒有修的價值，或者干脆換個新的。所以，我把它們歸入可以承受的“壞”。

其實何止電器物品，人又何嘗沒有一些小小的“壞”呢？

生理上，偶爾的感冒發燒，或者磕破膝蓋、摔傷胳膊，基本屬于人生應有之義，是一點點“小壞”，不但可承受，有時候甚至還讓人愉快呢。

內心的“小壞”呢？

我有一位很好的朋友，說起他的奶奶，是很平常的一位農村老太太，重男輕女，對他非常好，但對他妹妹明顯冷淡許多。老太太還愛貪小便宜，生活困難的年代，曾經讓他們兄妹幾個，偷偷摘棉花、掰玉米回來。還因為莊稼地的邊界，跟鄰居吵架……

但還是這個老太太，老了之后，看到路上掉落的麥穗，會撿起來搓干凈，送給村里人喂豬喂雞；也會在她妹妹孩子滿月的時候，偷偷把自己攢的200塊錢作為孩子的滿月禮；跟曾經打過她哥哥的街坊，和和氣氣地坐在一起擇菜……

老太太的“壞”，是作為凡人可承受的壞，大奸大惡與她素不謀面。不是驚天動地，而是凡俗日子的點點溫暖。但就是這樣尋常的好與壞，讓人煩惱，讓人傷心，也讓人心生感激，忽然在某個時刻，覺得，還能好好活下去。

四季有春秋百花皓月，也有冬夏炎暑酷寒。賞得了百花似錦秋月無邊，度得過烈日炎炎北風呼嘯，才是天地正道。

人生有一帆風順春風得意，也有逆旅羈絆悲愁病苦。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上云卷云舒。一點點的壞，一點點的好，剛剛好。

出門，看到小公園里，兩位老人坐在一樹薔薇旁邊，瞇著眼睛，一臉皺紋，無喜無悲。街邊，孩子騎著腳踏車，輕快地從杏子樹下掠過。忽然間重新愛上這個世界——壞得起，好得起，值得認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