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家燈火時，他們卻在陌生的城市

□李 寬

三位在外過年的中老年農民工

老張夫妻年齡都在45歲左右，膝下一兒一女。女兒婚后曾開過小飯店，沒掙到錢，反而賠了一筆，就把婚房賣給了老張夫婦用于還賬。小兩口也沒搬出去，說是租住，實際上也沒有付過租金。女兒的孩子比較小，女兒便在家里帶孩子，女婿出外打工了。去年剛進臘月，女婿就回來準備過年了。

老張的兒子也在外打工。去年，兒子也早早地回了家，說是準備考駕照，順便談個女朋友。在駕校學了三個月，連科目一都沒有過。談了幾個女朋友，都沒有結果。

老張夫婦沒有回家過年。他們認為回家過年也沒有什么意思。再者，回家一趟還要花不少錢：路費是錢，回家請親戚朋友吃飯要用錢，親戚來回走動也要花錢。不回家，不僅能省一筆錢，還可以掙點兒加班費。

在老張夫婦看來，不回家是合算的。他們一直在為兒子結婚攢錢。雖然兒子現在沒有女朋友，但是一旦要結婚，二三十萬元是要花的。并且，對女兒也還要照顧一點兒。

兒女成為了壓在老張夫婦心上的大石頭。

老王今年54歲，也有一兒一女。女兒嫁到了外地，倒不用他操心了。兒子也在忙活，但就是不見攢下錢。最近兩三年，兒子與人合伙流轉土地種植大宗農作物，也沒有賺到錢。

老王的老婆是個干活兒的好手，手腳麻利。這幾年，她在家帶三個孫子。兒媳婦因為生育，基本上沒有外出打工，去年在超市找了個收銀的工作，不僅掙不了多少錢，而且還挺占用時間。鄰居就議論，應該讓老王的老婆外出打工，讓兒媳婦在家帶孩子。小夫妻的決定是讓婆婆在家帶孩子，媳婦出去上班。有人說，這主要是因為小王媳婦嫌累，不愿意在家帶孩子。

如果角色互換一下，他們家的收入可以增加不少。更關鍵的是，老王獨自一人在外打工，是心理和生理的雙重煎熬，既缺乏情感上的支持，生活也很不規律。所以，老王患了慢性病，但還不能回家，必須堅持在外打工。因為，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他才是家里穩定的收入來源。如果他回家找不到工作，家里的收入就沒了保障。

為了能多掙點兒錢，更為了能保住目前的工作，老王選擇了不回家過年。

劉阿姨今年65歲了，不僅需要外出打工，而且還不能回家過年。

三年前，劉阿姨老伴兒去世，家里就剩下她一個人。像她這種年紀的人本可以在家照顧孫子，讓兒子、兒媳婦外出打工。可惜，她的兒子、兒媳婦不爭氣，連家庭生計都無法維持。劉阿姨夫妻曾為兒子在鎮上建起了房子，當年在集鎮上有套房子已是很不錯。若打算在縣城買房子，將集鎮上的房子賣掉，稍微添點兒錢就可以了。可惜的是小兩口不會過日子，只能守著這套房子，不能向縣城邁進。后來，兒子要去尋找自己的真愛，和兒媳婦離婚了，房子留給兒媳婦和兩個孫子居住。兒子與幾個女人交往了一段時間，都沒有什么結果，最后還是回來和前妻在一起，但并未復婚。

劉阿姨還有個女兒，比兒子小。女兒剛結婚時，家里是一窮二白。公公婆婆沒給什么東西，劉阿姨這邊也幫不上什么忙。好在，女婿比較能干，已經在市里有了兩套房子，還買了小汽車。女兒想將母親接到自己家里，給自己看孩子，順便給老人創造比較好的生活條件，但是兒子不讓，三天兩頭打電話，說女兒占老人的便宜、向老人要錢等等。老人為了不給女兒添麻煩，決定自己外出打工，不與他們生活在一起。

劉阿姨沒回家過年，也有自己的考慮。一是回家之后去哪里。去女兒家，兒子肯定有意見，尤其是在過年時；若與兒子一起過年，就要把自己掙的錢全部貢獻出來置辦年貨，還要承擔下所有的家務活，最后也不一定能獲得兒子、兒媳婦的認可。自己一人在外還落個清靜。二是要為自己掙養老錢。家里除了幾間房子外，沒有其他的財產。等自己老了之后，女兒不是不可以管，但會引起家庭矛盾，即便女婿表面上不說什么，但心里肯定會有想法，還不如自己能勞動時多掙些錢。春節期間工資比較高，劉阿姨選擇了不回家過年。

為了錢、也為了保住那份工作

工業化、城市化帶來了老人家庭地位以及承擔責任的變化。現在不少農村老人，如何讓兒子、孫子的日子過得更好，是他們睜開雙眼就在想的問題。如何多掙錢成了他們的第一要務。

過去，農村老人為兒子娶了媳婦，擔子就會輕很多。現在則不同了，兒子結婚后，老人要繼續還房貸，要不然女方是不同意嫁給兒子的。有了孫子之后，老人不光要帶孫子，孫子上學、買衣服等消費也要由老人承擔。好不容易等孫子長大要結婚了，兒子開始進入債務的循環之中。兒子負擔已經很重，自己怎么還忍心讓兒子負責自己的養老呢？還是自己掙錢養老吧，錢有富余，還可以幫襯一下兒子、孫子。

進城給很多農民生活帶來了轉變。城市生活的壓力是他們過去從未面臨的。過去在農村等自己手里有大部分的錢才敢建房。現在進城買房是按揭，還款的周期持續20至30年，這就意味這種壓力要維持那么長的時間。

面對快速的城市化，許多農村居民卷入進來，加入了這個競爭行列之中。過去在農村中，大家建的房子都差不多，即便是攀比也不會有太大的差距。可是，在進城之后，競爭的方面就多了起來，有房子、車子、日常開支等方面，大家都在追求最高的標準。在競爭激烈的情況下，誰都不能逃脫。從這個角度來講，進城打工的老人有被裹挾的意思。

當然，他們不回家過年，也與從事的職業有關。由于年齡比較大，他們無法在工廠中就業，大多從事保安、保潔、保姆及其他臨時性的工作。這些工作具有靈活性，許多人可以選擇回家，但來年這份工作就不屬于自己了；春節期間加班，可以獲得加班工資，也是他們不回家過年的一個重要原因。?

觀察眼

年輕人，擔當起來！

農村老人付出了很多，或者說一直在付出，但部分農村老人卻并未獲得回報，養老問題還是需要靠自己掙錢解決。

在部分農村，老人是儲蓄的主體，而子女成為消費的主體，并且這種消費還有攀比的味道。從目前的情況來看，許多農村家庭的消費存在著非理性，似乎存在著對老人的“剝削”。一些年輕人成為了“啃老族”，為家庭特別是老人帶來了沉重的負擔。這些年輕人無法獲得財富，還希望擁有比較好的物質生活，不能被同輩人落下，產生了許多家庭悲劇。

最為可悲的是，一些老年人付出了卻得不到回報，年輕人享受了成果而無感恩之心。近40年的高速發展，讓社會產生了巨大的物質財富。這些財富有的是歷史積淀，有的則要在未來支付。要有財富，就要有人來付出勞動，就看是誰在付出？付出多少？

年輕人，擔當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