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足夠強大，才能活得更好

◎衷曲無聞

01

小學五年級，我直接跳級參加了小升初的考試，當時考了全鎮第二名，就算過了這么多年，村里人拿我舉例教育孩子的時候，總是不忘提到這件事。

然而，讀了五年級上半學期就直接讀六年級下半期的我，去到一個陌生的班級，簡直是一場噩夢。

程俊（化名）是校領導的兒子，也是班上很多整人游戲的發起者。整治男生，程俊喜歡玩兩個游戲，“卡竿”和“朝天辣”。

“卡竿”是幾個人把一個人抬起，找一棵樹或竿子，把被抬起的那個人的腿分開，夾住樹或竿，以之為軸瘋狂旋轉。

“朝天辣”則是趁某人發呆不注意的時候，將食指和中指并攏，其余各指彎曲，朝他的尾椎骨方圓一厘米范圍奮力一擊，被擊中的人則會感到火辣辣的疼。

因為我初來乍到，一直沒參與這種有肢體接觸并且很幼稚的游戲。可是后來某一天，程俊突然提議，拿我去卡竿。

一開始，我以為他們只是鬧著玩，后來他們把我抬起來，無論我怎么掙脫也不肯罷手，我才明白，這就是所謂的欺凌。卡完竿，他們又戳我朝天辣，程俊威脅我，“欺負你就是看得起你，這學校我爸說了算，你最好老實點。”

02

因為我的一忍再忍，程俊開始變本加厲。

去打乒乓球，是不可以的；考試不幫助作弊，是要被打的；上課積極發言，是要被罵傻逼的。

他讓我周圍的同學都把領地賣給他，我只能在自己的位置活動，每天得一大早趕去學校，等他們都走完了才能回家，常常一整天不敢喝水，因為沒法上廁所。

他們一群人在教室里玩籃球，故意從我的頭頂丟過，每次都從我的頭發上擦過去，我把頭一低再低，不想被砸中只能把頭埋進桌腳。

有一次我在教室后面做值日，程俊一飛腳，把籃球踢到我的肚子上，我躺在地上五分鐘沒有動彈，是離死亡最近的一次。還有一次放學，四五個人圍過來脫我的褲子，我掙扎著不肯就范。程俊開始扇我的耳光，說：“別反抗了，反抗就是自討苦吃。”

我不知道那天下午他打了我多少個耳光，最后沒力氣反抗了，羞辱感涌上心頭，突然號啕大哭。

程俊聽到我哭，開始給我灌雞湯：“生活就像是被強奸，如果無力反抗，不如好好享受算了。”其他人笑著附和。后來，他們說要送我回家，到了半路，就逼我從爛田里穿過，我小心地從田埂走，程俊直接推一人把我撞倒，田里都是牛糞。

羞恥感，疼痛感，混著臭味，我想繼續哭，只能恨自己身份卑微，用奶奶的話講，我們窮，惹不起還躲不起嗎？我不敢告訴老師，那是校領導的兒子，我怕我討不回公道。

03

跳級的那半個學期，幾乎成了改變我一生的一段黑色記憶。我變成一個沉默寡言的人，仿佛從骯臟的地獄走一趟，就再也上不了岸。

整個初高中，因為心里有陰影，我一直不敢與人過多的接觸，變得唯唯諾諾，沒有知心朋友。如今的我，還是會害怕被忽略、被拒絕，總覺得自己如果沒有成為一個完美無缺的人，就不值得被愛、被珍惜。在很多年前，一群年齡相仿的孩子，用他們的頑劣，在我大腦里植下自卑的想法。可是轉念一想，這些欺負我的人，我也可憐他們。中學階段，程俊因為打群架被砍傷，一條膀子差點被卸下來。他的同伙里，有好幾個中途輟學，坑蒙拐騙偷，還沾染上毒品。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我得感謝他們，是他們早早為我戳破那些只屬于孩子世界的七彩泡泡，教會我生存法則——一個人只有足夠強大，才有資格活著。畢竟你倒下了，欺負你的人就會站在高處俯視你，而你也將一輩子爬不起來。你只能自己發光，不斷努力，站到比他們更高的地方。

如果你厭惡身邊的人，表達厭惡最好的方式不是和他們爭吵，而是自己勤快點兒，加把勁離開他們。那樣，他們就永遠從你的生活中消失，和死了差不多。

在只敢自己和自己玩的一整個青春里，我通過大量的閱讀找尋另一個世界，后來因為寫作，一點點變得自信，拿回了曾經失去的尊嚴。

《少年的你》有一段話讓我印象特別深刻，是陳念接受審訊的時候，質問女警察的：

誰能幫我？錄我視頻的人嗎？站著看熱鬧的人嗎？還是那些問為什么只有你被挑上，別人就沒事的人？一般人眼里報復是正常的，像我們這樣一直忍耐，一直忍耐只想熬過高考的人，我們這樣是有錯嗎？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是這樣的話，你放心把你孩子生出來嗎？

不是每一個遭遇過校園霸凌，到地獄走過一趟的孩子，都能像我一樣在經歷了劫難后，擁有了一顆銅墻鐵壁般的心臟。更多的人，會陷入萬劫不復的牢籠，搞不好一生都被摧毀了。

將來，等我有了孩子，我會教育他不惹事，但也別怕事。受欺負了，跆拳道班、散打班給我練起來，挨了打，給我揍回去。

語言如果成為武器，是我們所有人的不幸

@崇九：

很久之前，被甩，非常傷心。和朋友出去吃飯，忘了哪句話沒說好，對方來了一句：“你這人怎么這樣，怪不得xxx不要你。”

我愣了一下，隨即沉默不語。我沒生氣，但感到有點悲哀。其實我不明白，為什么老有人愛揭傷疤，明明不了解情況，還總把錯誤歸咎于你。

——我因為信任告訴你的那些過往，不是為了日后成為你傷害我的武器。對于任何不懷好意的嘲諷，我都希望你可以勇敢地回擊過去。

@哈哈：

小學四年級運動會800米，隔壁班一個女孩子摔了。比賽結束，她竟然和別人說是我撞她的。我找她理論，在我面前又說：“我也不知道，是別人說看見你撞我的。”

年少時真的受不了被人冤枉，這種百口莫辯的感覺非常難受，忍著想哭的心情我去找她班主任。結果她班主任說，“不要說這個我現在沒空”，轉頭和另一個老師說，“這個女孩子就是這樣，很霸道，不要理她。”我頓時呆在了原地，回家后哭了很久很久。那天太陽很大，但惡語傷人六月寒。

什么叫“就是這樣”呢，就算我是個霸道的人，就事論事，我在被別人冤枉的情況下為自己辯解也是一種錯嗎？不要覺得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她其實聽得出來所有的惡意。而有些老師，永遠也不會明白自己的話會給一個孩子留下多大的陰影。

后來看《回不去的年少時光》，羅琦琦被老師冤枉偷鋼筆，連家人都不相信她的時候，眼淚一下就出來了。

——如果沒有任何人相信你，答應我，忍住你的痛苦，不發一言地穿過整座城市。在路的兩邊，花依然會開，而你，是最嬌艷的一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