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建筑：令人頭禿，也惹人喜愛

◎非 攻

建筑使人頭禿

入學的第一天，學姐跟我說的第一句話不是關于“認真學習”，也不是關于“如何享受美好的大學生活”諸如此類、正常的上一屆對下一屆的獨白展開，而是針對“珍惜頭發”這一系列說來有些玩笑的論題展開，關鍵是她還說得一本正經、不茍言笑。

熬夜就會掉頭發，對此，我早有心理準備，常言中國最累的三大專業——法學，醫學，建筑學，而建筑學又獨占三峰之最。本著大學再累又怎么可能勝過高三的天真想法，我笑著回她：“有這么嚴重？”但從心而言，我并未在意。

等到開學典禮之時，無知的我望向建院第一排的院長和教授，無論男女老少，非禿即光頭，一時我竟百感交集，卻再一次地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在上大學之前，我從未真正意味上地刷過夜，拜這個專業所賜，使我在有生之年有幸體驗，熬夜什么的更是成為家常便飯。尤其在設計周，睡覺變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在這一星期里，你不用上課，不用學習文化課，你要做的只有專業教室里畫圖，上午老師簽到，下午你愛去哪里去哪里。聽起來有一種飄飄欲仙的錯覺，是不是請個假就可以開啟十一小長假了。

一開始我也是如此天真的認為，但是盡快打住這種危險的想法。事實是一個星期刨去最后一天的展圖，你只有四天完成模型和兩張a1大圖。任務量巨大，經常有同學五天只睡兩天的，而且那兩天的睡眠量只有不到5個小時。展圖當天，誰趴下睡覺，我們就探他們的鼻翼，有呼吸就還活著。

即使經過很多屆的改革，現在這一屆沒有以往那么累，但并不意味著建筑學不累，只是從超級累會累死人，下降到很累。以前我們的班群名字叫“刷夜二班”，但是真的經歷了幾年的學習，“刷夜”變成了一個嚴肅的事情，并不像一開學大家開玩笑似的那樣詼諧，很多同學因為刷夜身體變弱。后來群名被改成了“早睡二班”。群里經常交流的并非明星八卦微博熱搜，而是枸杞泡茶護肝清肺的這種人到中年才會熱衷的養生頻道。

廣而泛的知識儲備及必要的建筑美感

你以為建筑設計就是坐在辦公室畫畫概念、說說設想規格很高的專業，其實不是。求學時期你的方案能不能通過取決于老師，以后上班取決于甲方，很多時候設計的決定權并不在設計者的手里，而是在給你成績或者出資者手中。

而且建筑學要求知識廣而雜，除了要會澆筑水泥這種工地農民工必備技能，也要求掌握風水，卜卦這種，路邊神棍的混飯技法。

當然口才也是其中必備技能之一，我們老師曾有一段時間，建議我們去推銷的地方打工。還開玩笑說，傳銷不好，值得批判，但是如果你們有人家的一半口才也成啊。瞧瞧你們一個一個的說起來自己看不起傳銷，一到講方案前言不搭后語，再好的構想也狗屁不通。很多老師點評作品也如上所示相當直接，比如我們學校對面的仿著白宮建造的工作樓，那些粗制濫造的山花和希臘柱，經常在我們老師的吐沫星子下變成炮灰。學了建筑除了要有健康的身體，還要有一顆強大的內心，指不定哪天你辛苦設計的自己覺得還挺好看的方案，就被老師貼上了“惡俗”的標簽，成功進躍為中國十大最丑建筑之一。

不可否認的是建筑屬于美學。有的人天生就有美感，有的人需要后天培養，而美學如同文學一樣，不像普通的計算題，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每個人喜好不同，每個人對于美的認知也不同。很多剛入門的新生并不理解建筑這一門專業，不明白什么才是美的，什么才是惡俗。而設計老師的作用就是將你帶到建筑美學的正軌上，盡管過程可能會嚴厲，自尊心可能會因此受傷，但就像升級打怪獸一樣，這些都是不可跳躍的必經之路，用句《一拳超人》的玩話句來講就是“你變禿了，也變強了”。

建筑不是土木，也非完全工科，相反它與美術有著不可分割的聯系，而且建筑系的美術課的學分僅次于第一大課的專業設計課，而且美術你不光要學習素描，還要學習水粉速寫，在正常靠譜大學的建筑系里一切美術生加試的東西你都要學。

因為近年機圖的流行和各個渲染軟件的崛起，有些學校開始不對建筑系的考生進行加試美術。我們學校就是如此，然而事實卻是，那些一點都不會繪畫的學生一開學就要抓瞎，還要外面上課來惡補美術來彌補學業上的不足。

建筑的表達無論是手繪還是機圖都少不了美術的應用與表達，即使是機圖，你也應該知道哪里是明暗交界線，哪里是受光面，哪里要加深虛化，而這一切的原理還要歸結于最初學習的素描原理。

建筑于我而言的意義即不可替代

建筑的黃金時代已經過去，如今的建筑行業不像以前那么炙手可熱，我們的院長經常開著轉專業的玩笑，事實也果真如此，前輩形形色色的職業也叫我們大開眼界，有因為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去干平面設計了，有的偏離得更加離譜，開飯店，搞網購，跟建筑八竿子打不到干系。

即時行情并非樂觀，但我們永遠記得開學典禮上，那個光頭院長所說的“田園牧歌”與“詩和遠方”。

人對于建筑的要求不單單是居住和基本功能需求，而是有尊嚴地活著。就像多西畢生所思考的——如何使低收入人群在經濟支出最少的情況下，使其生活的建筑與環境更加宜居，如何用簡單易行的形體來滿足人生活的多種可能。正如沙利文所言的“形式服務與功能。”

作為建筑師，而我們要做的就是把理想付諸于現實，建筑是藝術，而又區別于藝術的一點是，建筑服務于生活，建筑可以與人的行為發生聯系，建筑影響著一代又一代的人，建筑影響著人們對于生活的思考，對于美學的認識與傳承，其物質存在作為歷史古跡遺留千久。

建筑帶給我了其他專業不能給予的使命感。

大型批量式的建筑設計的時代已經過去，而中國近代建筑顯現了快速膨脹后留下的弊端，所有的建筑近乎都是一致的表達方式，北方的建筑和南方的建筑，除了墻厚與開窗的規范不同，形式上也跳脫不了大同小異。窯洞與徽派建筑的流失，各種傳統建筑的消亡。它們需要以另外一種的新形勢去展現，即使舍棄掉傳統的符號建筑，也應該有其特色的地方，其形式與空間應該符合不同地域，不同人使用的特定需求，而非千篇一律。建筑與建筑，應該區別于任何地區，也區別于任何國家。

下一場關于建筑的革命，硝煙已近。

這一代，我們義不容辭，下一代交給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