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唐甜沒有想到,會在許昊玩具店的開業儀式上遇見爸爸。
那天,許昊請她來幫忙招呼一下店里的客人。唐甜明白許昊的心思,求她幫忙是假,想趁機和她在一起才是真。
唐甜正在吧臺整理會員信息,這時,店里的孩子們爆發出一陣驚呼。她循著聲音望去,發現門口站著一個小丑,臉上涂著油彩,帶著大大的紅鼻子,穿著彩色波點衣服和條紋褲子,腳蹬滑稽的大頭鞋。這不是別人,正是她的爸爸。
整個下午,唐甜都心不在焉,等到晚上關店后,本來許昊還要和幾個同學再聚聚,但唐甜沒有心思去,她想回家。
許昊將她送到小區門口,借著昏黃的路燈,她獨自往家走,在樓下的小花壇邊,她看到了爸爸熟悉的身影。月光下,爸爸的脊背不像表演時那么挺直,人似乎也老了許多。
唐甜慢吞吞走上前,喊了聲:“爸,你怎么不回家?”爸爸站起來,看著她說:“我在樓下抽了根煙。”
父女倆并肩鉆進樓道,進了門,爸爸問:“什么時候交的男朋友?”“什么男朋友啊,他是我同學,店鋪開張,我去捧場。”唐甜不承認。
爸爸笑了笑:“還想瞞我,爸看得出來,他對你不錯。”之后,爸爸搓了搓手,又說:“我要知道你在,這活就不接了。”
唐甜嘆了口氣,本想安慰爸爸,但沒有說出口。關于自己和許昊的事,她更不知道該怎么和爸爸提。
其實,許昊已經追了她很久,旁人都覺得唐甜驕矜,卻不知她是因為自卑。她當然對許昊有好感,但是,好感歸好感,現實歸現實。
周末,許昊帶唐甜去公園散步。在不遠處的亭子里,唐甜爸爸正在表演魔術,周圍聚了一堆小朋友。唐甜正準備去和爸爸打個招呼,許昊在旁邊喊她:“快去坐過山車,我排了好久,好不容易才輪到。”
唐甜跟著許昊走了,等她再回來,發現爸爸表演的地方圍了很多人,還有孩子的哭鬧聲,外圍站著幾個保安,似乎有人發生爭執。唐甜心里一緊,趕緊跑過去。靠近人群的時候,她聽到了爸爸的聲音:“我真不是故意的,這個小朋友突然竄出來,把我嚇一跳,就沒接住杰克棒,才砸到他的……”
“你說這話什么意思?反正你有責任,現在孩子的頭被砸傷了,你說到底怎么辦?”孩子的哭聲越來越大,家長的態度越發咄咄逼人。
爸爸說道:“你別急,我們現在就去醫院給孩子做檢查,有問題我負責。”
唐甜急得扒開人群往里鉆,許昊一把拉住她:“我們還是少管閑事吧。”唐甜甩開許昊的手,一字一句地說道:“那是我爸。”然后,她使勁擠到里面,一邊幫爸爸收拾一邊說:“爸,你先帶孩子去醫院,我幫你收東西。”爸爸遲疑片刻,脫下表演服,和公園負責人一起,陪著那對母子走了。
許昊走過來,問道:“你……”“你開業請的表演小丑,就是我爸。”
許昊點點頭,發出一個長長的“哦”。之后,他靜默了一會,才問道:“以前怎么沒聽你說過?”唐甜淡淡地說:“這有什么好說的,我爸做這行很多年了。”
許昊強擰出一個微笑,說:“挺好的,我小時候最喜歡小丑了。”
唐甜知道,許昊是在打圓場。但那一刻,她還是挺高興的,至少,許昊在乎她的感受。
幾天后,許昊約唐甜見面,說有重要的事找她。見面后,唐甜才知道,許昊幫爸爸找了份工作。提起這事的時候,他一臉邀功的神情。
這份人情有點大,唐甜不好意思接受,而且兩人還沒確認關系,她更不想摻雜其他。所以,她拒絕了:“不用了,我爸憑本事吃飯挺好的,真要換份工作,他還不適應呢。”
許昊說:“工作是我托我爸一個朋友找的,你爸去坐著就行,什么都不用管。”唐甜心里有些不舒服:“不干活光拿錢?那不是給人添麻煩嗎?許昊,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爸挺喜歡現在的工作,他不會去的。”
許昊淡淡地說:“你勸勸你爸,當小丑有什么好?風吹日曬不說,還總被人戲弄,說白了就是逗人樂呵、看人臉色,干什么工作不比這個強?”
唐甜愣住了,她忽然覺得這個一直圍著她打轉的男生,是那么陌生。她本來想反駁,可張了張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那一刻,唐甜清晰地覺察到,兩人之間隔了一道很寬的鴻溝,是彼此生長環境的差距,是兩人三觀的不一致,是拆掉心動之后,暴露出的赤裸裸的現實。
在回家的路上,唐甜想了很多。她的爸爸,不管從事什么行業,都是世上最好的爸爸,給了她太多,又為她想得太多。現在,爸爸老了,以后就讓她這個女兒來守護吧。不管別人怎么看,她會永遠站在爸爸身邊,牽著爸爸的手,不卑不亢,永遠貼著他的心。
(曉軍摘自寫故事的劉小念微信公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