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小確幸

趙挺

1

那天早上，我把我媽買的保健品送到外婆家，只見外婆正到處轉悠著找東西。

我問：“什么東西丟了？”

外婆說：“家里的鑰匙。昨晚放在左邊的褲袋里，早上起來一摸就不見了。”然后她雙手一拍褲子，摸到一串鑰匙，說：“咦，怎么在右邊的褲袋里？”外婆疑惑地看看自己，突然恍然大悟地說：“哦，褲子穿反了。”

我憋了3秒沒笑，看著那些保健品說：“聽我媽說你最近老是半夜一兩點醒來？”

外婆做著伸展運動說：“小事情，早解決了。”

我說：“怎么解決的？”

外婆蹦了兩下說：“一兩點鐘睡覺就好了。”

我佩服地說：“方法真好啊。”

外婆做完了運動，擦了擦汗說：“你看我每天早上都堅持運動。”

我想了想，外婆一共做了8次伸展運動，主要項目還是在于揉面部和太陽穴。我說：“你這運動量都不如我每天走的步數。”

外婆聽了這話一臉不屑，迅速從旁邊抽出一根跳繩說：“不信再給你跳兩下？”

說完，她跳了一下，兩下……我忙說：“行行，我絕對信了。”

外婆放下繩子笑著說：“也只能跳兩下了，再多骨頭就散了。”

我說：“那也很厲害了，很多老年人一下都跳不起來。”

外婆一本正經地說：“能跳，我看到過，就是落地后沒站起來。”

2?

晚上，外婆和外公要一起去參加一個親戚的婚禮。中午吃完飯，外婆拿出一件外套穿上，在鏡子前照了照說：“怎么樣？這件衣服，我平時都舍不得穿，重要的時候才穿。”

我看著鏡子里的外婆說：“挺好的。”

外婆轉身對我說：“下一次我再穿這衣服就是你結婚的時候了。人生中重要的時刻越來越少了。等你結完婚，也沒什么重要的時候了，所以我打算天天穿著這衣服，穿到它破了為止。”

這期間外公一直在打盹。外婆說：“你看，這就是男人。”然后她一把將外公搖醒說：“做夢做好了嗎？”

外公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說：“沒做夢呀，要走了嗎？”

外婆說：“我們已經回來了。”

婚禮晚上5點半開始，此時才兩點半，外婆要求現在出門，說是去周邊走走看看。于是，我帶外婆和外公出發了。

我和外婆外公走在寧波南部商務區的街頭。外婆環顧四周，一本正經地抬著頭感慨：“這高樓，比以前我們家養的豬還多。你說這么多的樓，里面的人都在干嗎？”

我說：“當然是上班了。”

外婆裝出敲鍵盤的動作說：“就像電視里的那樣，坐在電腦前噼里啪啦敲嗎？”

我說：“對對對。”

外婆恍然大悟地說：“我以前一直以為打電腦都是玩游戲，沒想到上班都在打電腦。”

外公說：“你以為是以前，都在田里插秧？”

外婆看了外公一眼說：“你睡醒了？”

3

我們準時到達婚禮現場。婚禮現場氣氛很好。婚禮過半，外婆握著對方長輩的手說：“很好很好，搞得比春晚還好。”

婚禮結束，外婆出來一一和別人道別，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她整整自己的圍巾，然后喜氣洋洋地坐到了車里。在車里，外婆依舊笑著說：“好是好啊，就是飯店里怎么沒有飯？”

外公立馬在后面普及說：“現在的飯店啊……”

話音未落，外婆一揮手說：“你別說了，趕緊回家，吃面去。”

我說：“我們去外面吃面吧。環城西路新開了一家重慶小面。”

外婆說：“人要懂得節省。”

我說：“那雜醬小面，紅燒肥腸小面，那味道……”

外婆說：“那趕緊走吧。”

在人頭攢動的面館內，外婆和外公津津有味地吃著面。外公嘩啦嘩啦幾下就把面吃完了，連湯都不剩。外婆看著外公說：“碗都不用老板洗了啊。”

我說：“再來一碗吧。”

外婆忙說：“不用不用，我的給他一點就好了。我們年輕的時候就是這樣。夾來夾去感情好。”

我把外婆和外公送到家。外婆站在我車邊說：“今天真的太開心了。因為看了那么多高樓，看了比春晚還好看的婚禮，看了一路的風景，還吃了好吃的面。? ”

外婆的臉上依舊洋溢著笑容，她又說：“明天早起，我得多蹦兩下，年紀大了，但也不能太胖。”然后她一轉頭看著外公默默前行的背影說：“老頭子，你就不能等等我。”

（王傳生摘自《外婆的英雄世界》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