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痛的“石頭”，要治嗎

夏雨 郭劍明 胡海

尿路結石

郭劍明 復旦大學附屬中山醫院泌尿外科主任、主任醫師、教授、博士生導師，中國醫師協會泌尿外科醫師分會委員，中國抗癌協會泌尿男生殖系腫瘤專業委員會委員，上海市醫學會泌尿外科專科分會前列腺學組副組長，亞洲男科學協會常委。擅長泌尿外科各類疾病的診斷和規范化手術治療，如保留腎單位的腎腫瘤腹腔鏡手術、微創經皮腎鏡取石術、機器人輔助腹腔鏡前列腺癌根治術等。特需門診：周一、周二上午

體檢，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小王看著體檢報告上的“左腎下盞結石8毫米”，心里犯起了嘀咕：這結石也不痛，有必要治療嗎？

尿路結石從何而來

泌尿系結石可分為含鈣結石（如草酸鈣結石、羥基磷灰石等），及非含鈣結石（如尿酸結石、磷酸銨鎂結石、胱氨酸結石等），它的形成與外部環境、機體代謝狀況密切相關。腸道及腎臟對鈣、草酸、枸櫞酸、尿酸等的代謝異常，甲狀旁腺功能亢進，腎小管酸中毒，飲水不足，尿路解剖異常，泌尿系統感染，等等，均能誘發結石形成。例如，最常見的草酸鈣結石，就是因尿液中的鈣、草酸含量異常增多，或枸櫞酸等成分異常減少，使草酸鈣過飽和，繼而析出結晶，最終發展為結石。

日常生活中，若每日飲水量達2～3升、尿量維持在2升以上，可有效預防結石，并顯著降低其復發率。飲用高枸櫞酸飲品（檸檬汁、橘子汁等）、少食含高草酸食物（菠菜、巧克力、堅果等）、減少蛋白質及食鹽的攝入，對預防含鈣結石有所幫助。此外，“補鈣會引發腎結石”是大眾多年來的錯誤認識，現有研究認為，刻意低鈣飲食反而會誘發泌尿系結石形成。因此，大多數人無須限制鈣（如牛乳）的攝入。值得注意的是，飲食調整需在代謝評估的基礎上，在專業醫生指導下進行。必要時，可留取排出體外的結石做成分分析，根據結石的性質選擇相應的藥物進行治療。

尿路結石有哪些癥狀

泌尿系統由腎、輸尿管、膀胱、尿道組成，各部位均可形成結石。腎臟單發小結石常無癥狀，或僅有輕微的腰背部隱痛、尿隱血，即使結石增大（甚至形成鹿角形結石），患者仍可無明顯癥狀;輸尿管結石梗阻時，可表現為典型的腎絞痛（多為突發一側腰背部劇痛，疼痛可放射至腹股溝），并伴有惡心、嘔吐等癥狀;原發性膀胱結石多見于老年前列腺增生者，可使排尿中斷，在改變體位后緩解;尿道結石常引發患者排尿不適。所有泌尿系統結石均可伴有血尿、尿路感染、發熱等癥狀。

不痛的腎結石需要治療嗎

小王無意間被檢出腎結石，卻無腰痛、血尿等癥狀。在進行必要的結石評估及生活方式指導后，是否需進一步手術治療呢？

事實上，無癥狀的腎結石是否必須治療，醫學界尚未達成共識，目前有兩種主流觀點。歐洲泌尿外科協會的相關指南指出，直徑>15毫米的無癥狀腎結石患者需要治療，治療方法包括體外沖擊波碎石、輸尿管軟鏡碎石取石術及經皮腎鏡碎石取石術;15毫米及以下的腎結石患者可以隨訪和藥物治療，待出現結石增大、疼痛、血尿、感染、梗阻等表現時，再治也不遲。另一種觀點認為，早期對較小的腎結石（5～15毫米）進行相對無創的體外沖擊波碎石，將減少患者未來可能需要的有創治療（輸尿管軟鏡碎石取石術、經皮腎鏡碎石取石術）的概率。

現階段，一般而言，對<10毫米的腎結石，首選損傷小的體外碎石;對10～20毫米的腎結石，可選用體外沖擊波碎石或輸尿管軟鏡碎石取石術;對>20毫米的腎結石，宜采用經皮腎鏡碎石取石術。當然，治療方式的選擇還需結合結石的位置、成分，以及是否發生了梗阻、感染等因素進行綜合判斷。例如，對質地較硬、位于腎下盞的結石，體外沖擊波碎石的治療效果大多不理想;對無癥狀的鹿角形結石，若僅保守治療，患者遠期發生腎功能惡化及死亡的風險將增加30%，故應盡早手術治療。

這一天，小王準備去醫院做體外沖擊波碎石。可就在半路上，他不小心絆了一跤。不想，這一摔竟使他突發左腰部絞痛，且感到惡心、嘔吐，就醫后，被診斷為“左輸尿管結石”。小王大驚：腎結石為何“搖身一變”，成了輸尿管結石？這可怎么辦才好？

輸尿管結石會不治而愈嗎

腎結石往往會意外地落入輸尿管，造成輸尿管梗阻，引發腎絞痛。輸尿管結石能否隨著尿液被排出體外？目前認為，直徑<5毫米的輸尿管結石的自行排石率為50%;直徑>10毫米的輸尿管結石很難自行排出體外;直徑在5～10毫米的輸尿管結石，若情況允許，患者可在醫生指導下口服“排石”藥物（α受體阻滯劑），并密切隨訪觀察。值得注意的是，隨著輸尿管結石梗阻時間的延長，腎臟功能的受損程度將愈發嚴重。因此，等待結石自行排出一般以4～6周為觀察界限，若6周后，結石仍無排出跡象，患者應盡早治療。

腎絞痛緩解后，小王認定輸尿管結石已排出體外，全然忘了醫生囑咐的“定期隨訪”。一年后的體檢報告中，等待他的是另一個噩耗——左腎重度積水，皮質菲薄，考慮腎功能不全，左輸尿管下段結石。這又是怎么回事呢？

不痛的輸尿管結石，或是腎臟的“沉默殺手”

小王因未遵醫囑隨訪而懊悔不已。臨床上，像小王這樣的患者并不少見。

去年，國際泌尿外科權威期刊的一篇題為《腎絞痛停止，是否表示輸尿管結石已排出》的文章，對這一現象進行了深入探討。研究顯示，在腎絞痛停止后3日，仍有26%的患者沒有排出結石，并可最終發展為腎功能不全（27%）及繼發性輸尿管狹窄（8%）。因此，輸尿管結石患者應嚴格遵醫囑，在腎絞痛停止后的4周內隨訪復查，以超聲、CT等影像學檢查來明確結石的狀況，而不是以是否還伴有腎絞痛來判斷結石是否被排出體外，以免釀成大錯。

膽囊結石

胡 海 同濟大學附屬東方醫院膽石病中心主任、主任醫師、教授、博士生導師，中國非公立醫療機構協會常務理事。擅長單孔免氣腹腹腔鏡手術、膽石病合理治療的決策、 微創保膽取石（息肉）、 無瘢痕或隱瘢痕膽囊切除、 膽道疑難問題的分析與處理。特需門診：周一、周三上午

除泌尿系結石外，還有一種“石頭”也常令人左右為難，它叫膽囊結石。

膽囊結石從何而來

隨著生活水平的提高，不少人養成了高脂肪、高熱量、高糖、高鹽等不健康飲食習慣，加之工作節奏加快、運動量減少，由此引發的代謝疾病如脂肪肝、膽囊結石、高脂血癥等的發病率大幅上升。膽囊結石與多種因素有關，任何影響膽固醇與膽汁酸濃度比例及造成膽汁淤滯的因素，均可誘發膽囊結石。目前，每10人中就有1個膽囊結石患者，且經濟相對發達地區的膽囊結石發生率更高。

不痛≠無癥狀

膽囊結石的癥狀與結石大小、位置、有無阻塞或感染等因素有關。膽絞痛是膽囊結石的典型表現，常在進食油膩食物后或午夜前后發作，持續15～60分鐘，伴胃腸道反應（如嘔吐等）。

除膽絞痛外，膽囊結石的不典型癥狀更為常見，但因其表現為右上腹隱痛、腹脹和消化不良，往往被患者誤認為胃腸不適，往往在體檢時才偶然發現膽囊結石的存在。因此，這類結石也被稱為靜止性結石。“不痛”的結石看似無害，但它的存在可引起一系列并發癥，如膽囊穿孔、腹膜炎、黃疸、膽源性胰腺炎、癌變等，危害巨大。

疾病的預防分為三個層次。膽囊結石的一級預防，即防止膽囊結石易患人群發生結石;二級預防，即對無癥狀的膽囊結石進行有效處理，防止并發癥發生或結石進展（增大、增多）;三級預防，即對有癥狀的結石患者進行治療，避免并發癥發生，防止或延緩膽囊失去功能。

由此可見，“不痛的‘石頭不必治療”的觀點與預防醫學相悖。若能在“不痛”期將治療前移，不僅可避免膽絞痛的發生，還可顯著降低膽囊損傷及并發癥的發生風險。

膽囊結石的治療史歷經無數次“切膽與保膽”之爭。目前，治療包括觀察或藥物治療、保膽取石及膽囊切除。其中，“膽囊切除”屬于三級預防;“觀察與保膽取石”屬于二級預防;保膽術后，若能采取積極措施預防結石產生和復發，則又兼具了一級預防的意義。

怎么治？因“膽”而異

膽囊結石的治療方案需根據結石、膽囊、患者全身狀況等因素綜合評估后制定。理想的治療順序依次為：觀察或藥物治療、保膽取石、膽囊切除。

● 觀察

一項長達15年的隨訪研究發現，在膽囊結石患者中，只有20%的患者出現癥狀，80%患者可終身無癥狀。當然，這個隨訪結果或許有所偏頗，因其定義的“癥狀”為膽絞痛，而更多的膽囊結石患者常表現為消化道不適。

現實生活中，特別是欠發達地區，一部分膽囊結石患者其實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進行著“觀察”，只是隨著科技進步及體檢的普及，越來越多的患者知曉自己患了膽石病。對于確實無癥狀、結石進展緩慢、發生并發癥風險小的患者而言，定期隨訪是最佳方案。

● 保膽取石

膽囊功能良好、取石后膽囊結石復發可控、能承受再次手術風險的結石患者，保膽取石是較為理想的治療方案。其最大的難點在于預防結石的再發，因此，與膽石成因相關的研究成果對保膽取石的發展具有重大意義。

然而，目前保膽取石術的適應證并無統一規范。一般而言，以下幾類患者可行保膽取石治療：膽囊位置、大小、形態、功能正常，輪廓清晰，膽囊壁厚<4毫米，膽囊收縮功能良好者;單純性膽囊結石，數量少，大小適中，未合并膽總管結石，近期無膽囊炎急性發作者;無上腹部手術史、肝硬化等病史者;有明確保膽意愿者。

此外，從事特殊行業者（如飛行員、航海員等），備孕女性，以及合并其他慢性疾病者（如高血壓患者，糖尿病患者，肝、腎功能不全者等），即使膽囊結石無癥狀，仍應預防性地進行保膽取石術，以絕結石進展的后顧之憂。

● 膽囊切除

對于急性膽囊炎、癥狀反復發作、膽囊無功能或者功能較差、結石數量多、癌變風險高的患者而言，膽囊切除是首選治療方案。它不僅可避免膽囊結石的再發風險，還能徹底解除并發癥的危險“警報”，可謂標本兼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