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淮
近幾個月來,伴隨著中美科技戰的漸次展開,航天業也逐漸成為中美科技競爭中令人關注的一個焦點。對中國航天業,美國出現了看似矛盾的兩種論調。
一種是“特別威脅”論。
這一論調緣于不久前美國太空新聞(SpaceNews)網刊發的一篇題為“空軍、國防部研究機構呼吁太空工業政策以對抗中國”的報道。報道主要依據美國空軍實驗室與國防部“國防創新小組”聯合發布的“航天工業基礎現狀:威脅、挑戰和行動”報告。
該報告是今年3月由美國國防部支持的一個“橫跨整個政府、學術和工業界”研討會的討論結果。報告認為中國航天正在多個領域對美國航天工業構成“特別威脅”,報告還特別強調,中國航天對美國政府及航天工業基礎的挑戰,就像“華為在5G通信領域的主導地位”一樣。
這一論調在美國對中國開放空間站的反應中得到了體現。
6月初,我國向全世界敞開中國空間站的大門,邀請有意愿的國家參加中國空間站項目。對于我國開放空間站,美媒發出感嘆:“短短幾十年的時間,中國在航空航天領域的發展讓人吃驚,不僅憑借自己的能力建造了空間站,更是大度的向全球開放。這還是當年那個被國際空間站拒之門外的中國嗎?”
顯然,中國的空間站讓美國坐不住了,NASA副局長威廉格斯·登美爾在眾議院表示,不希望中國空間站出現在環地軌道上,因為那時將沒有美國的空間站。“我們不應當什么都沒有,美國在環地低軌道不應當沒有設施(空間站),而只有中國有。美國應當避免軌道存在出現空白,一定要保持美國在軌道上的存在?!?/p>
當然,這只是他的一廂情愿,
事實上,作為美國對華技術封鎖執行得最為嚴格的領域,航天也是中國自主實現技術突破收獲最為豐碩的領域之一。一些美國人主張的“中美脫鉤”,希望藉此遏制中國科技的發展,或許在其他領域會產生一定的影響,然而對于擁有空前自主性的中國航天而言,作用并不會太大。
這也是美國將中國航天作為其“特別威脅”的根本原因。
另一種是“遠遠領先”論。
在前面談到的報告發布后不久,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NASA)局長吉姆·布里登斯廷在接受采訪時表示:“我們現在遠遠領先于中國……”
持有這種論調的并非只有只有這位NASA的局長。5月4日,SpaceX公司首席執行官馬斯克在公司網站發表了一封信件,題為“為什么美國可以擊敗中國:SpaceX公司費用的事實”。在這篇文章中,馬斯克十分自豪的提到了《航空周刊》中,關于中國長城公司無法與SpaceX公司在價格上競爭的報道。
事實上,不僅和中國的發射公司相比具有優勢,美國此前發展的低成本EELV火箭在開發費用上也難以與SpaceX公司獵鷹9號火箭相比。這也足以說明,SpaceX不僅在商業航天領域一騎絕塵,即使在與美國“國家隊”的競爭中也不落下風。
這也是吉姆·布里登斯廷能夠有底氣說出“我們現在遠遠領先于中國”的一個重要原因。
對于中國航天業,美國出現的這兩種看似矛盾的態度,并不奇怪,從冷戰思維出發的“特別威脅”論和帶有傲慢心態的“遠遠領先”論,都能在現實中找到其依據和佐證。
然而,值得注意的是,不管是“特別威脅”論,還是“遠遠領先”論,兩種論調中都出現以SpaceX為代表的民營商業航天的身影,并且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在美國政府給出的應對中國航天的所謂“特別威脅”的藥方中,有一個重點就是要求各部門大力支持航天業發展,確保在與中國的競爭中保持優勢,尤其是在民用方面,減少稅收,鼓勵私人公司發展航天技術。實施精簡商業太空飛行發射的運營規定,加大對私人航天業的補貼和扶持。并且提出今后商業太空交通將由美國商務部管理,不再受國防部的控制。這些措施,可以讓像馬斯克一樣的私營航天企業獲取更大的發展空間,從而在國家層面和民用航天領域對中國航天業進行擠壓。
而在吉姆·布里登斯廷的眼中,美國商業航天的成功正是美國航天遠遠領先于中國的強有力的佐證之一。
因此,從某種意義上說,商業航天已經成為國家太空競爭中的一股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并在很大程度上影響競爭的走向。這是有別于冷戰時期太空競爭的最顯著特點。
那么,對于中國航天業來說,如何在新的競爭環境下作出有效的應對?
首先,是形成雙輪驅動的航天發展格局。
相較美國,中國航天業的短板之一就在于航天發展的驅動模式上的差異。
隨著民營商業航天的崛起,美國航天業已經形成政府與市場雙輪驅動的模式,并逐漸呈現相互融合的趨勢。
本世紀初,美國開始通過刺激商業航天發展來提升國家整體航天實力,鼓勵航天發射的商業發展及國際合作,使諸如SpaceX公司、藍色起源公司、內華達山脈公司、維珍銀河公司等私營商業航天公司獲得了相應的政策支持和技術、人力及物力的支撐,得到了蓬勃發展。美國商業航天市場由于國家政策的鼓勵被徹底激活,私營商業航天公司以其創新意識受約束較少和扁平高效的管理模式,刺激和倒逼傳統航天公司不斷革新,從而提升了整個國家的航天綜合實力,實現了商業航天發展的良性循環。
而目前中國航天業仍然處于國家和政府處于絕對主導地位的狀態,商業航天盡管得到了大力支持和快速發展,但不足以成為驅動我國航天發展的根本力量之一。
就此而言,中國的商業航天能否成為驅動我國航天可持續發展并應對外部競爭的雙輪之一,是關系到中美已經展開的太空競爭走向的一個關鍵因素。
其次,是正視我國在民營航天發展中亟待破解的難題,概括起來,就是四個“開放”。
一是市場的開放。一言以蔽之,就是提供“國家隊”和“民間力量”同場競技的舞臺,并基于目前“國家隊”過于強大的現實,在政策允許的范圍內,適當傾斜和扶持“民間力量”,使之在技術和能力還處于劣勢的情況下能夠得到生存和發展的空間,同時加強國家航天機構與民營航天機構的分工與協作,使二者在開放的市場中形成既競爭又互補的良性循環。
二是技術的開放。即在保護國家投資形成的技術成果的前提下,通過合理的機制促進技術向民企的開放,以避免民營航天低水平重復和研發成本的無謂耗費。
三是人才的開放。人才稀缺是當前我國民營商業航天發展的瓶頸之一。建立合理的人才流動機制是解決這一問題的根本途徑。
四是資本的開放。需要進一步拓展融資方式和途徑,以支撐高風險、高成本的航天探索,給予民營航天企業“試錯”機會,調動創新的激情。
總之,“特別威脅”論也好,“遠遠領先”論也好,在其所反映的中美航天競爭的趨勢中,商業航天無疑將占據越來越重要的位置。SAT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