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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威夷大學時期譚卓垣史料考辨*

2019-12-23 05:48:16鄭錦懷
圖書館論壇 2019年12期
關鍵詞:圖書館

鄭錦懷,李 剛

0 引言

譚卓垣(Cheuk-Woon Taam,或誤寫成Chenk-Woon Taam,簡寫為C.W.Taam,1900-1956)是20世紀中國著名的圖書館學家與圖書館事業家。他是中國歷史上第二位圖書館學博士,用英文撰寫了中國第一部圖書館(實為藏書樓)斷代史。他還是嶺南大學圖書館發展史上的第一位華人館長暨任職年限最長的館長。1937年以后,他轉赴美國夏威夷大學工作,直至逝世。

譚卓垣后半生長居夏威夷,與國內的聯系較少。受此影響,國內學界對譚卓垣在夏威夷大學的情況掌握得并不充分。《中國藏書家辭典》(1989)[1]、《文獻學辭典》(1991)[2]、《中國圖書館界名人辭典》(1991)[3]、《中國讀書大辭典》(1993)[4]、《中國留學生大辭典》(1999)[5]、《中國藏書家通典》(2005)[6]、《圖書館學情報學大辭典》(2013)[7]等工具書均未提及譚卓垣在夏威夷大學的經歷。《中國圖書館學與目錄學名人錄》(1999)僅簡要介紹如下:“1937年,夏威夷大學(University of Hawaii)慕其名禮聘他為該校東方學院圖書館主任兼中國歷史教授,其后并擔任東方文學社(Oriental Literature Society)顧問,至1956年病逝時為止,在任19年,公認為迄今為止夏威夷大學東方圖書館貢獻最大的館長。”[8]筆者撰寫的《譚卓垣生平與圖書館學成就考察》(2011)首次比較全面地介紹了譚卓垣在夏威夷大學的工作始末與學術成果[9],但當時未能充分挖掘第一手檔案資料,所述簡略,亦存在錯漏。周旖在《譚卓垣研究史料考證——讀<譚卓垣生平與圖書館學成就考察>與鄭錦懷商榷》(2012)中對譚卓垣前往夏威夷大學任職的緣由、時間與職務進行辨析,頗有新見[10]113,但并不全面。

國外學界對譚卓垣在夏威夷大學的工作經歷同樣知之不詳。賈克斯·卡特爾(Jaques Cattell)所編《美國學者名錄(第二版)》(1951)稱譚卓垣為“夏威夷大學中國學助理教授(后為副教授)兼東方文庫主任1937-”[11]。多蘿西·埃塞琳·科爾(Dorothy Ethlyn Cole)所編《美國加拿大圖書館界名人錄(第三版)》(1955)提到譚卓垣曾任“夏威夷大學東方文庫主任兼中國學副教授1937-”[12]①。這兩種介紹過于簡單,也存在矛盾之處。美籍華人學者姚張光天(Kuang-tien Yao)利用夏威夷大學出版物與夏威夷地方報紙,重點介紹了譚卓垣對夏威夷大學圖書館中文館藏建設與發展作出的貢獻[13]。不過,她對夏威夷大學出版物的挖掘并不全面,仍有遺漏。

為此,筆者以所掌握的夏威夷大學出版物為基礎,配以其他相關的中英文史料,力爭比較詳細而準確地呈現譚卓垣赴夏威夷大學工作的緣由與經過、他在夏威夷大學圖書館東方文庫的任職始末與具體活動,以及他對夏威夷大學中國學教育與研究作出的貢獻等。

1 譚卓垣赴夏威夷大學工作的緣由與經過

1.1 “七七事變”的影響

1937年6月30日《中華圖書館協會會報》第12卷第6期報道:“譚卓垣現被北平協和醫學院聘為該院圖書館主任,譚氏將于八月杪到館視事。”[14]可惜,隨著“七七事變”爆發,譚卓垣無法如約北上赴任。1942年2月30日《中華圖書館協會會報》第16 卷第3-4 期合刊指出:“原聘定廣州嶺南大學圖書館主任譚卓垣氏繼長該館,嗣因事變爆發,未克北來,仍由副主任趙廷范代理。”[15]

周旖認為,譚卓垣“無法北上赴任,又被擱置在路上無法回嶺大,所以輾轉赴美”[10]114,改赴夏威夷大學服務。但是,譚卓垣于1937年11月28日在香港乘坐“日本皇后號”(S.S.Empress of Japan)出發,至1937年12月9日抵達夏威夷檀香山[16-17]②。當時香港仍處在英國殖民統治之下,相對安全。譚卓垣為何無法返回近在咫尺的廣州,無法返回嶺南大學服務?由于可資利用的史料有限,筆者無法弄清其中的究竟。不過,譚卓垣在因為“七七事變”爆發而無法北上赴任時,確實沒有繼續留在嶺南大學工作,而是接受了夏威夷大學的一個短期職位。

1.2 李紹昌的作用

譚卓垣為何能夠迅速獲得夏威夷大學的聘約?這恐怕與李紹昌(Shao Chang Lee,簡寫為S.C.Lee)有關。李紹昌先后就讀于嶺南大學的前身嶺南學堂(1911年畢業)、清華學校(1913年畢業)、耶魯大學(1917年畢業并獲文學學士學位)與哥倫比亞大學(1918年畢業并獲文學碩士學位)。1922年起,他擔任夏威夷大學中國語言和歷史教授[18]。

1935年8月上旬,李紹昌與嶺南大學教授陳榮捷(Wing-tsit Chan)“訂定交換教授半年細則,得夏大與南大校長認可”[19]272-273。同年9月16日,嶺南大學開學,李紹昌開始以交換教授的身份在該校開設“西方文化史”與“中國文化史”兩門課程,頗受學生歡迎[19]274。與此相應,陳榮捷于1936年6月啟程前往夏威夷大學擔任交換教授。

1936年2月中旬,李紹昌在嶺南大學的交換教授任期結束[19]282。其后一段時間,富倫(Henry S.Frank)、譚卓垣等嶺南大學教職員或眷屬先后設宴款待李紹昌[19]282。由此推斷,經過一個學期的相處,譚卓垣與李紹昌之間的情誼頗為深厚。正因為如此,在譚卓垣因故無法赴北平協和醫學院任職之時,極有可能是李紹昌推薦并幫助他迅速拿到夏威夷大學的短期聘約。

對此,陳受頤(Chan Shau Yi,后改為Chen Shou Yi,或作Shou-Yi Chen)的例子可以作為旁證。陳受頤是嶺南大學1920年畢業生,畢業后留校擔任中文講師[20],1923年升為助理教授[21]。1925年,他赴美國芝加哥大學攻讀比較文學,后獲博士學位;1929-1931學年,返回嶺南大學執教;1931-1936 學年,轉至北京大學工作;1936年夏-1937年夏,赴美國休假研習。休假結束后,即刻回國。可惜“七七事變”爆發,北京大學被迫南遷。他原本打算隨北京大學共赴國難,但因校方加以勸阻并延長了其休假時間。于是,他接受了夏威夷大學的聘約[22]。可以看到,陳受頤最初并無赴夏威夷大學執教的計劃。但是,當他無法回北京大學工作時,很快就拿到了夏威夷大學的聘約。1937年9月20日,他攜妻子與女兒乘坐“柯立芝總統號”(S.S.President Coolidge)從香港出發,于10月1日抵達檀香山。在其入境登記表上,他們一家三口的投奔對象就是李紹昌[23-24]。這表明李紹昌確實在陳受頤獲取夏威夷大學聘約的過程中發揮了重要作用。

當然,夏威夷大學之所以愿意聘請譚卓垣,主要還是出于現實需要。據查,最初夏威夷大學圖書館藏書大概有350 種(1500 卷)中文書籍和650種跟中國與日本相關的英文書籍[13]24。1934-1935 學年,夏威夷大學圖書館的東方藏書約有3000-4000 冊[25]。1935-1936年,除了在嶺南大學擔任交換教授,李紹昌還到各地向孫科、王云五、吳鐵城等各界名流募捐,總共收到了2萬多冊線裝的中文書籍,大多是百科全書、文集和文史哲著作[26-27]。如此一來,夏威夷大學圖書館的東方藏書數量劇增,急需聘請專家進行整理、分類和編目。譚卓垣剛好趕上了這個機會。

1.3 從短聘到長聘

廣東省檔案館所藏英文檔案“Information Concerning the Library of Lingnan University(1938-04)”(《嶺南大學圖書館相關信息(1938年4月)》)提到:“預計譚卓垣博士將于本年[1938年]秋重返嶺南大學。”[10]1141938年8月初,嶺南大學整頓校務以適應戰時需要,任命當時身在夏威夷的譚卓垣為文學院院長[28]。可見,嶺南大學校方一直認為譚卓垣會回歸學校。

不過,譚卓垣并未重返嶺南大學。周旖認為,日軍先后攻陷廣州、香港等地,嶺南大學在各地輾轉遷移,以至譚卓垣無法回歸[10]114。客觀來看,日軍侵略固然是重要原因,但譚卓垣自身的意愿亦是一大影響因素。事實上,在“珍珠港事件”爆發及香港淪陷之前,譚卓垣就已經安排家人前往夏威夷團聚了。1939年9月1日,其妻司徒瑛攜帶四個兒女在香港乘坐“日本皇后號”出發,9月14日抵達檀香山[29-30]③。譚卓垣一家就此在檀香山定居下來。譚卓垣一直留在夏威夷大學工作,直至1956年逝世。

雖然譚卓垣未再返回嶺南大學,但他跟嶺南大學一直保持著聯系。1940年9月23日,《嶺南大學校報》第73期報道:“夏威夷大學贈送西文圖書四七三冊,西文雜志十九種計一O四冊與本館。此書系由譚卓垣館長募捐得來,其中多屬各科名著,且有九成以上系本館所未有者。各書估計約值港幣五千元。”[31]1947年4月21日,《嶺南大學校報》“康樂再版號”第50期提到:“李校長近接檀香山譚卓垣同學來函謂該地嶺南同學約有六十人左右,經調查所得之通訊地址,亦有四十余人。”譚卓垣還隨信附上了一份在夏威夷工作與生活的嶺南大學校友的通訊錄[32]。

2 譚卓垣在夏威夷大學圖書館的任職情況及其貢獻

2.1 夏威夷大學東方學院圖書館與夏威夷大學圖書館東方文庫辨析

夏威夷大學早在1920年就聘請原田太久(Tasuku Harada)為日本語言與歷史教授[18],1922年又聘請李紹昌為中國語言與歷史教授。二人的講座課程、校外演講與著述成果逐漸吸引了公眾的注意。受此影響,夏威夷大學圖書館開始收集與日本、中國及亞洲其他國家相關的書籍文獻[25]。該館早期曾經使用“東方藏書”(the Oriental collection)[33]、“我們關于東方的藏書”(our collections of books on the Orient)[25]等表達,但并未設立專門部門。1936年,夏威夷大學東方學院成立,首任院長為格雷格·M·辛克萊爾(Gregg M.Sinclair)。與此相應,《夏威夷大學報告(1935-1936)》首次使用了一個首字母大寫的專有名詞“the Oriental Collections”(可譯為“東方文庫”)[27]20-21。這似乎表明夏威夷大學圖書館此時已經設置了一個專門的東方文庫來集中收藏和管理各種與東方相關的文獻資料。不過,此后一段時間,相關表述依然很不嚴謹,有時稱“the oriental collection”(可譯為“東方藏書”)[34],有時又稱“the Oriental collections of the University Library”(可譯為“夏威夷大學圖書館的東方藏書”)[35]6。1937-1938、1938-1939 學年,夏威夷大學圖書館專門設立“the Chinese Collection”(可譯為“中文文庫”)[36-37]。1939-1940學年起,復設東方文庫,英文名稱統一改為“the Oriental Collection”,負責人則統一稱為“Curator of the Oriental Collection”(可譯為“東方文庫主任”)[37]。

必須指出的是,1937-1938 學年,夏威夷大學圖書館在主樓頂樓東部放置中文與日文藏書(應當就是東方文庫),而東方學院辦公室則設在夏威夷大學圖書館新建翼樓的頂樓,恰與太平洋及東方閱覽室毗鄰[34]。可見當時東方學院并沒有獨立的辦公空間,也根本不可能擁有自己的圖書館。

當然,夏威夷大學圖書館之所以設立東方文庫,主要目的是為東方學院提供精準服務,而且東方文庫里的很多藏書其實都是由東方學院的教職工募集而來的。這就難怪格雷格·M·辛克萊爾在其于1939年6月27日呈給夏威夷大學校長大衛·L·克勞福德(President David L.Crawford)的工作報告中直接稱譚卓垣為“librarian of the Oriental Institute”(可譯為“東方學院圖書館館長”“東方學院圖書館主任”或“東方學院圖書館管理員”等)[35]10。也正因為如此,李紹昌稱譚卓垣到夏威夷大學“就東方學院圖書館管理員職”[19]297,譚卓垣則在其為何多源編《中文參考書指南》(增訂第1版)撰寫的序言最后標注“民國二十七年六月三十日譚卓垣序于檀香山,夏威夷大學,東方學院圖書館”[38]。

2.2 譚卓垣在夏威夷大學圖書館的任職情況

1938年3月,《夏威夷大學公告》第17卷第5期提到:“嶺南大學的譚卓垣博士以特聘館員的身份前來服務,負責對藏書進行編目。”[39]周旖分析指出:“譚卓垣所到的時間恰逢年末,并非機構正式開始聘任新一年職員的時間,也非大學里按照學年(即每年的7-9月份)聘任新職員的時間,因此只能暫時給其一個職位。”[10]114此說不確。事實上,1937-1938 學年,譚卓垣就已經是夏威夷大學圖書館的正式職員,職務是中文文庫主任(Librarian of the Chinese Collection)[40]。1938-1939 學年,職務不變[36]。1939-1940 學年,擔任夏威夷大學圖書館東方文庫主任[37]。此后直至1956-1957學年,譚卓垣一直擔任這個職務。

此外譚卓垣還有過一些兼任職務。比如,1942-1943 學年,開始擔任夏威夷大學圖書館委員會(Library Committee)委員[41],直到1952-1953 學年[42]。又如,1943-1944 學年,時任夏威夷大學校長格雷格·M·辛克萊爾組織了一個戰爭文獻收集委員會(Committee on Collection of War Documents),任命譚卓垣等15 人為委員,旨在建成一個夏威夷戰爭紀錄文庫(Hawaii War Records Depository)[43]。該委員會又被稱為夏威夷戰爭紀錄收集委員會(Hawaii War Records)[44]。此后三個學年,譚卓垣繼續擔任此項職務。再如,1944-1945 學年,夏威夷大學計劃創辦太平洋與亞洲研究學院(School of Pacific and Asiatic Studies)。為此,夏威夷大學圖書館開始調查與太平洋諸島有關的資料,并且委任了一個以譚卓垣為主席的委員會去選購相關書籍。最終該委員會發出訂單,搜購了約300冊關于太平洋的書籍和400 冊關于東方的書籍。1945-1946 學年,他們繼續并且加強了此項工作[45]。

2.3 譚卓垣對夏威夷大學圖書館的貢獻

在夏威夷大學圖書館工作期間,譚卓垣一直負責中文文庫(1937-1939)與東方文庫(1939-1956),主要職責是對該館的東方藏書進行整理、分類與編目。

1938年6月30日,格雷格·M·辛克萊爾在其提交的1937-1938 學年東方學院工作報告中提到:

去年12月,我們安排中國廣州嶺南大學的譚卓垣博士前來對我們的中文文庫進行編目。在W.P.A.的協助下,他已經做了許多工作。我們這個規模龐大的中文文庫正在迅速變得井井有條。但是,由于中文文庫如此龐大,譚博士需要的時間要比我們原先認為必要的時間多上許多。不過,到11月或12月底,他應當能夠完成主要工作(起草完這份報告后,我們已經從北京訂購了5000本書籍;這些書籍本身將進一步提高我們中文文庫的價值,但譚博士也需要花上更多時間對其進行編目)。[46]

1938年稍后,時任夏威夷大學圖書館館長瑪麗·P·普林格爾(Mary P.Pringle)在其提交的1937-1938 學年圖書館工作報告中指出:“今年,中國嶺南大學的譚卓垣博士來我們這里擔任中文文庫主任。過去兩年間,我們收到了大批中文贈書,而他已經編完其中的3,551本(11,331卷)。這項工作包括手寫了4,768張中文目錄卡片和1,954張排架目錄卡片,為3,274張印刷目錄卡片添加索書號和主題標目,并對8,042張中文目錄卡片進行排片。1,300多本書籍已經準備好進行裝訂,另有700本書籍正在大學圖書館的工作間里進行簡單裝訂。當前有1500本中文書籍需要編目,另外已經發出訂單準備再訂購大約500本書籍。W.P.A.助手們在復制卡片及標記和加工書籍方面提供了很大的幫助,他們正在讓中文館藏變得便于利用。”[34]

1939年6月27日,格雷格·M·辛克萊爾在其提交的1938-1939 學年東方學院工作報告中,提到譚卓垣正在兩位日本助手村本清(Kiyoshi Muramoto)和上原征夫(Yukuo Uyehara)的協助下對東方文庫進行分編。他還轉錄了譚卓垣提交的1938-1939 學年東方文庫工作報告。據之可知,該學年譚卓垣及其助手主要做了三項工作。

其一,查驗館藏。該學年,東方文庫根據查爾斯·S·加德納教授(Professor Charles S.Gardner)編撰的《美國圖書館館藏西文中國研究書籍聯合目錄》(A Union List of Selected Western Books on China in American Libraries)與《中國歷史精選文庫》(Select Chinese Historical Library)對東方文庫的藏書進行查驗。譚卓垣指出,東方文庫已經擁有前者所列330種書籍中的203種,以及后者所列100種書籍中的75種。他還在報告中詳細介紹了一些珍本:“就我們所知,根本不可能搞到一套200卷本的《太平寰宇記》。當前能夠找到的《太平寰宇記》只有193卷(另外7卷在18世紀就已經佚失),我們碰巧擁有一套。誠然,我們缺少《疑年錄類編》(當為《疑年錄匯編》),但我們有一套更全更新的《歷代名人年里碑傳總表》。我們擁有的《新舊唐書合鈔》無疑比上述目錄中提到的《舊唐書校勘記》更加好更全。我們沒有《漢魏六朝百三家集》,卻有《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前者是漢代到六朝的文章總集,后者則是中國古代到六朝的文章總集,而且被學界普遍認為優于前者。我們擁有的一些重要作品,諸如《五代史記》《九朝記事本末》《廿二史考異》《大清歷朝實錄》,也都沒有出現在加德納教授的目錄中。”[35]11

其二,加強館藏建設。該學年,東方文庫新增了9,629卷中文書籍,使得中文藏書總量增至24,284卷④。它以中國歷史、文學、哲學與藝術領域的書籍為主,成為“一個規模雖小卻精挑細選的核心型中學研究文庫”。譚卓垣等人還將新增的9,629卷中文書籍裝訂成1,799冊,并將書架上原本使用舊分類法進行分類的4,324卷中文書籍裝訂成1,413冊。這樣一來,整個東方文庫擁有大約21,600冊中文、日文和韓文書籍,其中包括大約 7,700 冊中文書籍、13,500 冊日文書籍與400冊韓文書籍,另外還有大量關于東方的英文書籍[47]⑤。

其三,改用新分類法。該學年,東方文庫停止使用舊分類法,改用國立北平圖書館倡導的分類法(即劉國鈞的《中國圖書分類法》),并對所有中文書籍進行了重新分類和編目。為此,譚卓垣等人在一年間總共制作了19,239張卡片(其中 839 張是印刷卡片,18,400 張是手寫卡片),平均每月完成大約1,600 張卡片。這樣一來,東方文庫擁有的中文目錄卡片已經增至大約28,400張;另外還有一套獨立的排架目錄卡片,約有3,500張[47]。

此后,只有少數夏威夷大學校長報告或年度報告提到東方文庫的具體工作。比如,《夏威夷大學校長報告(1941-1942 學年)》指出:“盡管我們沒有再從東方收到用船運來的書籍,但譚博士仍然要對許多中文書籍以及用伏見宮博恭王紀念獎學金(the Prince Fushimi Memorial Scholarship)購買的日文書籍進行編目。在過去一年間,650冊中文書籍和1,800日文書籍被編入東方文庫。截至1942年6月30日,中文藏書總數達到 36,745 卷,裝訂成 10,488 冊。”[48]又如,《夏威夷大學校長報告(1942年7月1日至1943年 6月 30日)》 則稱東方文庫該學年新增886冊(4,338卷)中文書籍,使得中文藏書總量增至11,374冊(41,073卷)[49]。再如,《夏威夷大學年度報告(1953-1954學年)》指出,該學年東方文庫新增1,513 冊書籍,館藏總數增至66,973冊,另外還有大量珍本與手稿的縮微膠卷。值得一提的是,東方文庫該學年還購進了一套完整的《道藏》,以及一套由日本人類學會出版的以太平洋地區各民族為研究對象的《人類學雜志》,彌足珍貴[50]。此外,未見詳細介紹。

3 譚卓垣對夏威夷大學中國學教育及研究的貢獻

3.1 譚卓垣與夏威夷大學的中國學教育

1939-1940 學年,譚卓垣擔任夏威夷大學東方學(Oriental Studies)助理教授[51],成為目錄學方向(Bibliography)的研究生導師[52]5。1941-1942 學年,他改任中國學(Chinese Studies)助理教授[53]。1946-1947學年,他晉升為中國學副教授[54]16。此后,他的職稱一直未變。1956年10月20日凌晨5 時左右,他因為心臟病發作在家中逝世[55]。在此期間,他開設過多種中國學課程(見表1)。

表1 譚卓垣在夏威夷大學開設的中國學課程一覽表

(續上表)

囿于史料,無法確知譚卓垣在指導學生方面都做了哪些具體工作。不過,羅伯特·艾特肯(Robert Aitken)在所著《禪波:松尾芭蕉的俳句和禪》(A Zen Wave:Basho’s Haiku and Zen)的“導論”中提到:“1950年,我向夏威夷大學提交了一篇題為《松尾芭蕉的俳句和禪》(Basho’s Haiku and Zen)的碩士學位論文。今天我覺得該文寫得不夠好,但當時我通過寫這篇論文學到了許多東西。而且,我的論文答辯委員會成員、已故的譚卓垣教授給我的告誡一直留在我的腦海中。他說,正因為該文的主題十分普通,所以我必須十分小心,不應聲稱該文呈現了禪宗佛教的普遍教義。”[76]

3.2 譚卓垣與夏威夷大學的中國學研究

既負責管理東方文庫,又長期從事中國學領域的教學工作,譚卓垣自然而然地開展了中國學研究。目前所見,譚卓垣只發表過兩篇中國學研究論文:The Discovery of the Tun-Huang Library and Its Effect on Chinese Studies(《敦煌遺書的發現及其對中國學的影響》),載于1942年7月《圖書館季刊》(Library Quarterly)第12 卷第 3 期;On Studies of Confucius(《論孔子研究》),載于1953年7月《東西方哲學》(Philosophy East and West)第3卷第2期。

此外,譚卓垣還撰寫了不少著述。1940-1941學年,開展了兩項中國學研究課題。其一,跟陳受頤合作撰寫了《漢學硏究導言》:“此書系一綜合性之著作,對于有志探討東方學術者,可稱為有價值之指南,內容擬分十四或十五章,論述文學藝術等項,關于研究之意義及方法,著者均有提供之意見,以利學人”。其二,獨立撰寫了《明代藏書之發展》[77]。后者應當是其博士學位論文《清代圖書館發展史》(The Development of Chinese Libraries Under the Ch’ing Dynasty,1644-1911)的姊妹篇。可惜,《漢學硏究導言》《明代藏書之發展》均未見正式出版。

1950-1951 學年,夏威夷大學圖書館資助館內職員編撰三種目錄,其中包括譚卓垣主持編撰的《西文中國學書刊目錄(1901-1950)》(An Extensive Bibliography of Western Books and Articles on China,1901-50)[78]。到 1953-1954學年,譚卓垣共編完16,000張卡片。他還計劃利用1954-1955 學年中一個學期的休假時間前往美國本土的各大圖書館查閱資料,以便完成該目錄的編撰,同時爭取出版支持[50]。

譚卓垣還熱心地為他人開展的中國學研究提供幫助。1956年1月28日,陳榮捷與查爾斯·A·摩爾(Charles A.Moore)為所編《高楠順次郎著<佛教哲學精義>》(The Essentials of Buddhist Philosophy by Junjiro Takakusu)的“印度第一版”撰寫了序言,其中提到:“亞洲基金會的理查德·A·嘉德博士(Dr.Richard A.Gard),耶魯大學的約翰內斯·蘭德教授(Professor Johannes Rahder),夏威夷大學的譚卓垣教授與上原征夫教授為本書印度第一版的校訂提供了寶貴的幫助。”[79]1956年4月10日,袁同禮為《中國經濟社會發展史目錄》(Economic and Social Development of Modern China: A Bibliographical Guide)撰寫了“導論”,其中提到他需要感謝陶鵬飛(Tao Pung-fai)、譚卓垣與裘開明三人在識別某些中國人名方面提供的幫助[80]。1958年袁同禮在其《研究中國的西學書目》(China in Western Literature:A Continuation of Cordier’s Bibliotheca Sinica)的“自序”中指出:“事實上,我和已故的朋友譚卓垣博士進行分工,一起在這個方向做出了努力。我集中著錄單行本,他則著錄期刊文章。此外,我們采用了類似的分類法,以便能夠同時出版兩種目錄。但是,譚博士在1956年10月20日早逝。這不僅使我失去了他的可貴合作,也導致我們的計劃無法實施。”[81]袁同禮所說的譚卓垣“著錄期刊文章”應當就是譚卓垣主持編撰的《西文中國學書刊目錄(1901-1950)》。《研究中國的西學書目》同時介紹了研究中國的西文著作單行本與期刊論文,可惜不清楚它是否直接或間接地采用了譚卓垣的前期成果。

4 余論

筆者曾撰文指出,一批中國現代圖書館學人通過“推進中文館藏建設”“編撰漢學書目索引”“參與漢學研究”三種方式為美國漢學(或稱中國學)的發展作出了貢獻[82]。前文對譚卓垣在夏威夷大學工作期間相關情況的考察再次印證了這一觀點。譚卓垣還在推進夏威夷大學的中國學教育方面作出了貢獻。不過,從前文考察可以看到,譚卓垣僅僅在“推進中文館藏建設”方面做得比較突出,在“編撰漢學書目索引”和“參與漢學研究”兩個方面未取得重大成果。當然,這并非因為他沒有此種意識。事實上,他不僅發表了兩篇頗有影響的研究論文,還曾嘗試獨立或跟他人合作編撰《漢學硏究導言》《明代藏書之發展》《西文中國學書刊目錄(1901-1950)》等書。可惜的是,他未及完成這些工作便因病去逝,至為遺憾。

注釋

①據張西平的考察,中國學(中國學研究,Chinese Studies)與漢學(漢學研究,Sinology)是一對相互影響、相互聯結而又逐步分化的復雜概念(參見:張西平.簡論中國學研究和漢學研究的統一性和區別性.國際漢學,2017(3):10-17.)“Chinese Studies”有時會被譯成“漢學”或“漢學研究”,而“Sinology”有時也會被譯成“中國學”或“中國學研究”,情況復雜。因此,雖然本文一律將“Chinese Studies”譯成“中國學”或“中國學研究”,但直接引用之處亦難免會出現“漢學”或“漢學研究”等表述。

②李紹昌在《半生雜記》中則稱:“十二月八日,譚卓垣博士到,就東方學院圖書館管理員職。”參見:李紹昌.半生雜記.臺北:文海出版社,1979:307。

③李紹昌在《半生雜記》中則稱:“十五,譚卓垣夫人及兩子兩女乘‘日本皇后’船由祖國到。”參見:李紹昌.半生雜記.臺北:文海出版社,1979:307。

④1938-1939學年,東方文庫新增的中文書籍大多是經陳受頤、李紹昌、陳榮捷與趙元任四位教授精心挑選,然后購買而得。其中,甚至還包括中國著名藏書家葉德輝的一些藏書。參見:Report of the University of Hawaii,1938-1939.University of Hawaii Bulletin,1939,19(1):12-13.

⑤原始資料稱此時東方文庫擁有大約21500冊中文、日文和韓文書籍,其中包括大約7700 冊中文書籍、13500冊日文書籍與400 冊韓文書籍。但是,7700+13500+400=21600,故而文中將此時東方文庫藏書總量改為“大約21600 冊”。參見:Report of the University of Hawaii,1938-1939.University of Hawaii Bulletin,1939,19(1):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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