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穎 邊玉芳



摘?要?為了考查父母對子女與情緒聯結的內隱態度,并在此基礎上探索其與情緒預測的關系,本研究主要采用內隱聯想的測試方法展開2個實驗。第一個實驗探索父母在子女與情緒聯結上的內隱態度。結果表明,與別人孩子相比,父母對自己子女與積極情緒詞聯結的反應時更短,表明父母存在對自己子女與積極情緒聯結的內隱態度。第二個實驗將父母隨機分成高/低兩個不同的認知壓力組,比較了兩組父母在與父母內隱態度不一致的消極情緒情境下對情緒的預測是否存在差異。結果發現,主要依靠內隱態度組父母比不主要依靠內隱態度組父母對消極情緒的預測分數顯著低,說明主要依靠內隱態度組的父母由于對情境信息加工不足,做出了與內隱態度一致的預測得分。本研究說明,父母是否主要依靠子女與情緒詞聯結的內隱態度進行預測將會影響其對子女的情緒預測水平。
關鍵詞?親子關系;內隱態度;情緒預測
分類號?B844
DOI: 10.16842/j.cnki.issn2095-5588.2019.12.002
1?引言
情緒預測(Emotional Forecasting /Affective Forecasting)是情緒智力的重要成分,是情緒理解的體現(陳寧, 2013; Mayer, Caruso, Salovey, 2016)。對情緒的預測既可以指對自己情緒的預測,又可以指對他人情緒的預測。基于情境或事件對他人情緒的預測又叫共情預測(Empathic Forecasting),是預測者基于未來或不確定情境信息對他人情緒的推理。在一定程度上,共情預測或對他人的情緒預測體現的是預測者把某種情緒與被預測者相聯系的過程(Igou, 2008; Moons, Chen & Mackie, 2016; Pollmann & Finkenauer, 2009)。人際關系中對他人進行情緒預測是必要的,它是人們進行社交策略選擇的基礎(Pollmann & Finkenauer, 2009)。
根據以往研究,對他人的情緒預測通常有兩種理論解釋:一種理論是雙判斷模型理論(Boven, Loewenstein, & Dunning, 2003),這種理論認為預測者在預測他人情緒的時候會受自我中心作用,使得對自己的預測影響對他人情緒的預測。另一種理論被稱作直覺理論(Pollmann & Finkenauer, 2009),也就是人們會憑借直覺對他人進行預測,研究發現(Moons et al., 2016),情緒預測本身就是將被預測者與情緒相聯系的過程,甚至會以刻板印象的形式影響人際交往中人們對他人的情緒預測及隨后的人際決策選擇。人們存在把某種情緒與特定人聯系起來的內隱態度,進而影響預測者對他人的情緒預測
(Moons et al., 2016),比如,和白人相比較,人們更容易把黑人與煩躁等消極情緒聯系起來(Hugenberg & Bodenhausen, 2004; Hutchings & Haddock, 2008);再比如,和女性相比,人們通常更容易將男性與憤怒情緒相聯系(Becker, Kenrick, Neuberg, Blackwell, & Smith, 2007; Plant, Hyde, Keltner, & Devine, 2000)。這種聯結會以刻板印象的方式存在并影響對他人的情緒預測,研究表明,這種影響發生在人際互動中,人們甚至會在刻板印象的影響下對黑人做出顯著區別于白人的情緒預測(Moons et al., 2016)。
以往研究提示我們,被預測者的特點與某種情緒形成聯結的內隱態度,往往會影響預測者對被預測者做出情緒預測。處于不同人際關系中的人們親近程度不同,這種人際關系特點是否會成為情緒聯結的內隱態度的來源,并影響到對他人的情緒預測呢?比如,本研究關注的親子關系屬于高親近人際關系(Diana Jackson-Dwyerv, 2013)。研究表明,處于高親近人際關系中的人們將關系中的他人視作重要者,并將其與自我相關聯,人們面對高親近關系的人(父母,子女,配偶或戀人等)時,常常出現自我-他人重疊(Mashek, Aron, & Boncimino, 2003)。父母具有將自己的子女納入父母自我概念的特點,自己的子女成為父母自我概念的延伸(Aron, Lewandowski, Mashek, & Aron, 2013; Thai,?Lockwood, Zhu, Li & He, 2019)。那么,父母與子女之間的關系特點是否會影響到其對自己子女與特定情緒聯結的內隱態度,與父母對子女的情緒預測又有怎樣的關系?
親子關系的特殊性在于父母與子女的親近程度高出一般人際關系,近年有研究結果顯示,父母有將自己子女與積極屬性詞相聯系的內隱態度(Johnston, Belschner, Park, Stewart, Noyes & Schaller, 2017),那么這種傾向是否會反應在父母對自己子女與特定效價情緒聯結的內隱態度上、并進一步影響其做出情緒預測呢?這成為了本研究思考的重點。基于這些考慮,本研究主要關注如下問題:第一,在沒有動機或認知參與的條件下,父母是否表現出對自己子女與特定效價情緒聯結的內隱態度?第二,父母對自己子女與情緒聯結的內隱態度是否會進一步影響父母對子女的情緒預測?已有研究表明,內隱聯想測試方法(Implicit Association Test, IAT)具有很強的心理測量特性,通常優于其他內隱測量方法,比如SC-IAT或GNAT(Anan & Nosek, 2013),本研究將借助IAT對以上問題進行探究,應用內隱聯想測驗挖掘父母的內隱態度及影響。
借鑒以往研究(Johnston et al., 2017; Thai et al., 2019),本研究通過2個實驗將父母作為整體考慮,對以上問題進行探索:第一個實驗基于以往研究結果,即父母具有將自己子女與積極屬性詞相聯系的內隱態度(Johnston et al., 2017),通過 IAT 探索父母是否具有將自己子女與特定效價情緒詞聯系起來的內隱態度。基于此,本研究假設:父母具有將自己子女與積極情緒詞相聯結的內隱態度;第二個實驗結合內隱聯想測驗,在高/低不同的壓力干擾任務組中進行,高認知壓力組中,父母需在加工情境材料前記憶不重復數字串(如840327),低認知壓力組中,父母需在加工情境材料前記憶重復數字串(如888888),實驗二選擇與實驗一情緒聯結內隱態度結果不一致的情境進行。借鑒以往研究(Sturge-Apple, Rogge, Skibo, Peltz, & Suor, 2015; Johnston et al., 2017),本研究測量父母教養情境中的積極或消極方面帶來的情緒反應,研究假設:在不同的認知壓力干擾條件下,父母對情境材料的加工深度不同,進而影響隨后在該情境下對自己子女的情緒預測,也就是高認知壓力組的父母更傾向于對子女做低消極情緒評分。
以往研究表明,情緒預測可以影響人的決策行為(Moons et al., 2016),同樣,父母對子女的情緒預測是父母能否理解子女情緒的體現,會影響后續的教養行為、教育決策等,對這個問題的探究將會讓我們進一步對父母內隱態度與其對子女情緒預測的影響有所了解,并且成為父母教養決策研究深入挖掘的基礎。本研究考慮到親子之間的高親近關系特點,在探索父母對自己子女與情緒的聯結的內隱態度的基礎上,挖掘其對子女情緒預測的影響。一方面本研究在以往少量的考慮人際關系的情緒預測研究的基礎上、將情緒預測領域的研究向前拓展到對親子關系的探討;另一方面,本研究借鑒了以往研究范式,對親子關系的情緒預測問題進行了探索,挖掘父母的內隱態度特點及其對情緒預測的影響。本研究為未來情緒預測研究、父母對子女的情緒預測及與父母教養行為之間關系的不斷深入打下基礎。
2?實驗1子女與情緒詞聯系的內隱態度
內隱聯想測驗(Implicit Association Test, IAT)是基于計算機完成分類任務并測量某類概念詞和屬性詞的自動化聯系的緊密程度,該類研究通常假設:如果概念詞和屬性詞相容,即兩者關系在被試看來與其內隱態度相一致,則被試的反應速度會比不相容時更快,兩種條件下反應時的差值即可以成為內隱態度的指標,通常認為內隱聯想測驗具有較高的可靠性與穩定性。本研究考查父母對自己子女與積極情緒詞之間的一致性的內隱態度,進而發現父母對自己子女與情緒詞聯結的內隱態度。IAT是在相對比較的結構中進行的,在這個結構中的檢驗是控制在對其他孩子的總體態度的對比中實現的,主要測查父母對自己孩子與特定效價情緒聯結的內隱態度。
2.1?被試
本實驗被試來自北京市一所小學32位家長(12位父親),父母報告孩子年齡分布在9~12歲,32名父母對應32個孩子(男孩17人),且每名父母報告只有一個孩子。
2.2?實驗設計與材料
研究設計采用的IAT包括兩部分內容,一部分包括6個表示自己孩子的詞和6個表示別人孩子的詞,其中有關自己孩子的詞包括“我的孩子”“自己的孩子”“咱們的孩子”“自己的寶寶”“我的寶寶”“咱們的寶寶”,有關別人孩子的詞包括“他的孩子”“別人的孩子”“外人的孩子”“他的寶寶”“外人的寶寶”“別人的寶寶”;另一部分有關的積極情緒的詞包括“高興”“快樂”“自豪”“興奮”“滿足”“放松”, 有關消極情緒的詞包括“煩惱”“生氣”“傷心”“抑郁”“焦慮”“緊張”; 詞匯經過2名語文教師確認,同樣適合6~12歲男孩和女孩,在Baidu引擎搜索詞頻2018年3月10日的調查中,積極情緒詞平均詞頻為2185333,消極情緒詞平均詞頻為2055000;在語料規模為2000萬字的現代語語料庫中,積極情緒詞出現的平均詞頻率為0.028,消極情緒詞出現的平均詞頻率為0.021。
本研究自變量為孩子與情緒詞的聯結(自己孩子與積極情緒、別人孩子與積極情緒)形成的組別——相容組、不相容組;因變量為反應時。實驗過程控制了實驗中的其他條件,包括室內光線適宜,空調溫度控制在恒定溫度(26℃),電腦為寬屏顯示器,在Windows7系統下操作,分辨率1440×900,并且每位父母均知道評價是針對自己的子女做出的,每個參與研究的父母表示只有一個子女,父母填答陪伴學生時間(保留每周陪伴天數在4天及以上的被試),用正確率作為標準,刪除作答正確率低于50%的被試(n=0)。
2.3?實驗程序
本研究基于計算機反應時任務設計(Johnston et al., 2017),應用Eprime2.0編輯實驗程序。在一系列的試次(trials)中,文字刺激被呈現給每位父母,在每次實驗中,要求父母被試通過按兩個電腦按鍵(E/I)中的一個來對刺激做出二擇一判斷。父母們把每個孩子歸類為描述自己孩子或別人孩子的詞語,并把描述孩子的詞語與積極情緒或消極情緒相聯系。有四個關鍵組塊(blocks)的試次與順序和具體的反應關鍵(E/I)配對并在父母間進行平衡(表1)。
記錄從刺激出現到按下按鍵的時間,用來推斷不同刺激項目之間的隱含聯系(Greenwald, Nosek, & Banaji, 2003)。本研究探討相對于無關的孩子,父母是否更傾向將自己的孩子與積極情緒聯結在一起。
2.4?結果
在兩個組塊 (block 1和block 2)中,識別自己孩子的反應按鍵也用于識別積極情緒詞,相應地,另一個反應按鍵被用于識別別人的孩子和消極情緒詞。如果父母認為自己的孩子與積極情緒更相容,那么對自己的孩子使用與積極情緒相同的反應鍵在心理上就是一致的,導致相對較短的反應時。在另外兩個組塊(block 3和block 4)中,反應鍵被變換,用來識別自己孩子的反應鍵也被用來識別消極情緒詞匯。如果父母認為自己的孩子與積極情緒更相容,那么對自己孩子使用和消極情緒的同樣按鍵在心理上是矛盾的,因而會導致反應時更長。對自己的孩子和積極情緒之間的認知關聯越強,與別人孩子和積極情緒之間的關聯相比,兩種試次的平均反應時間差異就越大。本實驗中,測試的相容組塊 (block 1和block 2)和不相容組塊(block 3和block 4)之間平均反應時的差異表明,父母對孩子的情緒是內隱積極態度,即父母通常在沒有外在認知或動機等的作用時,會受內隱態度影響將自己子女與積極情緒相聯結。
根據Greenwald等人(2003)提供的算法對IAT實驗數據進行分析,首先,刪除反應時大于10000ms的試次,并且刪除作答過快、超過10%試次中反應時小于300ms的被試(在本研究中,n=0),相容組與不相容組反應時的統計結果如表2所示。內隱效應D值可以作為內隱聯想測驗的敏感性指標,D值越大說明內隱效應越強。按照Greenwald等人(2003)的方法進行轉換并計算本研究中的D值,當平均D值為0時,代表IAT內隱態度為中性,既不積極也不消極,將D值與平均數為0進行比較,得到t(31)=8.11, p<0.001,說明父母具有對自己子女與積極情緒詞聯結的內隱態度。
根據以往研究(Thai et al., 2019),無論父親還是母親都對自己的子女存在自我-他人重疊現象,本研究在自我-他人重疊的基礎上主要關注父母對子女與特定效價情緒的聯結問題,研究將父母作為整體進行考慮的同時,并沒有發現父母對兒子、女兒的情緒聯結的內隱態度在性別上的顯著差異(p>0.10)。綜上,我們應用IAT方法測量父母將自己子女與特定效價情緒詞聯結的內隱態度,并發現父母表現出將自己子女與積極情緒詞匯相聯的內隱態度。
2.5?小結
以往研究表明,父母會把子女納入自我概念,會受到自我-子女重疊的影響(Aron, Aron, Tudor, & Nelson, 1991; Aron, Lewandowski, Mashek, & Aron, 2013; Thai et al., 2015)。不僅如此,有研究表明,與對個人的內隱態度相似,父母表現出將自己子女和好的、積極的詞語相聯系的內隱態度(Johnston et al., 2017)。本研究結果表明,父母具有將自己子女與積極情緒詞相聯系的內隱態度。可見,在沒有動機、認知等作用下,父母作為子女的重要他人,往往將子女向著積極方向聯系,這種內隱態度揭示了高親近人際關系中父母受到父母-子女重疊的影響,即父母將子女納入自我概念,并表現出將自己的子女與積極情緒相聯系的內隱態度。
情緒預測的過程是預測者將被預測者與情緒聯結的過程(Moons et al., 2016),正常情況下,一旦介入情境信息并對情境進行充分地認知加工,依據情境信息做出情緒預測,預測者的情緒預測就已經不再依靠內隱態度了;但是如果沒有對情境信息進行充分認知加工,做出的情緒預測仍主要依靠內隱態度。在這個邏輯下,由于父母內隱態度是將自己子女與積極情緒相聯系,即積極情境引發的情緒與內隱態度一致,消極情境引發的情緒與內隱態度不一致。在與內隱態度一致的積極情緒情境中,依靠內隱態度進行情緒預測和不依靠內隱態度進行情緒預測的結果并沒有區別,也就是二者都會預測高水平積極情緒,這對于二者的區分是沒有幫助的,而選取與內隱態度不一致的消極情緒情境更能揭示內隱態度在情緒預測中的作用。基于以上考慮設計實驗二。
3?實驗2情緒聯結內隱態度在父母對子女情緒預測中的作用
本研究借鑒以往研究方法,基于計算機反應時任務設計(Johnston et al., 2017),實驗為被試呈現消極情境刺激,要求不同認知壓力下的被試完成不同難度數字串記憶任務,被試由此被區分為是否主要依靠內隱態度進行情緒預測,
接著父母被試在消極情境中進行情緒預測,進而探索內隱態度對情緒預測產生影響的特點。
根據實驗一的結果可知,積極情緒情境與父母內隱態度聯結的情緒相一致,也就是說在積極情境中,無論高、低認知壓力,父母的情緒預測都會指向高水平積極情緒,因而兩組結果難以區別。而選擇與內隱態度聯系情緒不一致的情境更可能揭示父母的預測受內隱態度作用的特點。實驗二中的消極情緒情境正是在實驗一結果分析的基礎上做出的選擇。研究假設如下:1.高認知壓力任務干擾組主要靠內隱態度進行情緒預測,父母傾向于做出消極情緒低預測得分;2.低認知壓力任務干擾組父母對消極情境加工更深,此時父母能夠依據消極情境信息、而非依靠內隱態度進行預測,因而更傾向于對子女做消極情緒的高預測得分。
3.1?被試
北京市兩所小學的家長63人,由于有2人作答不符合要求而刪除。最終參與并計入其中的被試61人(父親23人),高認知壓力組31人(父親11人),低認知壓力組30人(父親12人),對應的子女為7~12歲的小學生61人(男生38人)。
3.2?實驗設計與材料
本實驗關注在與父母對子女情緒聯結內隱態度不一致的消極情緒情境中,父母在不同認知壓力組,對情境材料加工深度不同,本研究用高、低認知壓力的情境來區分父母是否主要依靠內隱態度進行情緒預測:高認知壓力組的父母主要依靠內隱態度進行情緒預測,低認知壓力組的父母主要依靠對情境的認知加工進行情緒預測,而不是依靠內隱態度進行情緒預測。父母是否依靠內隱態度會不會使對子女的情緒預測表現出明顯不同?研究中的自變量為父母是否主要依靠內隱態度進行情緒預測,因變量為父母對子女的消極情緒預測。實驗過程控制了實驗中的其他條件,包括室內光線適宜,空調溫度控制在統一溫度下(26℃),臺式電腦為寬屏顯示器,在Windows7系統下操作,分辨率1440×900,文本閱讀時間控制在20秒,字體為20號加粗黑色宋體顯示。正式實驗前的練習階段通過兩篇相似文本對父母的閱讀水平進行考查,參與實驗的父母表示都能理解閱讀材料,并且知道實驗中的評價是針對自己的子女做出的。每個參與研究的父母表示只有一個子女,父母填答陪伴學生時間(保留每周陪伴天數在4天及以上的被試,包括晚上下班回來陪伴溝通)。父母被試被隨機分配到兩個不同認知壓力組:低認知壓力組,即在閱讀情緒情境前,要求被試記住重復數字串,如888888/111222;高認知壓力組,即在閱讀情緒情境前,要求被試記住不重復數字串,如896432。實驗關心不同認知壓力組父母在消極情緒情境中預測子女消極情緒水平的差異程度。
研究隨機呈現六個有關孩子的消極情緒情境,情境描述了常見的與情緒期待不一致的行為(情境基于前人研究,如:Johnston, Chen, & Ohan, 2006),比如“如果親戚朋友的孩子年齡差不多,通常會讓孩子們一起玩兒,我會在旁邊邊看邊聽,我發現我的孩子不太會聊天、懂得也沒有其他孩子懂得多,常常跟不上其他孩子說話的節奏,他/她時不時跑過來找我,告訴我他/她想回家。”經過兩位專家確認,這些案例適用于6~12歲的兒童,同時適用于女孩和男孩。雖然參考前人研究(Johnston et al., 2017),在每一個情境中,對父母從情境判斷孩子情緒表現的原因、穩定性、概括性以及消極情緒都進行了測量,但本研究只關心對孩子的消極情緒的預測(我認為我的孩子會感到慚愧/傷心/難過/心煩等)問題。父母用7分制來表示其對每一項陳述情緒程度從弱到強的預測水平,范圍從0~6分不等。通過計算六個情境的平均評分,得出一個父母對子女的情緒預測的評分。
3.3?實驗程序
應用Eprime2.0編輯實驗程序,實驗要求父母被試以案例中父母的身份閱讀每一個情境,閱讀每個案例前展示不同的數字串,高認知壓力組為6個不同的數字(0~9不重復,如896432),低認知壓力組為6個相同數字(如888888)或只有三個一組數字相同(如111222),要求父母先記住數字串,再閱讀材料,完成材料題后還要輸入數字串作為考查。通過該實驗情境,引入消極情緒事件情境,再由父母對子女進行情緒預測,由于父母在不同認知壓力干擾任務組,因而對相同消極情緒情境的加工深度不同,父母的內隱態度在預測中發揮的作用不同,對消極情境加工深的父母更傾向于基于情境信息做出情緒預測,而情境加工不足的則傾向于依賴內隱態度做出預測。實驗前要求父母填寫人口學信息對兩組進行匹配,實驗結束要求父母填寫數字串記憶任務的難度評價(0-非常容易,6-非常難)。
3.4?結果
首先確定認知壓力處理是否成功。借鑒以往研究(Gilbert & Hixon, 1991),我們將2位父母(父親和母親各1人)排除在分析之外,這兩位父母都出現在高認知壓力組,他們在回憶數字串方面出現了較多錯誤(準確率低于50%),表明認知壓力處理不成功,高認知壓力組的31位父母的作答結果合格并進行分析。將被排除在外的父母與我們保留下來的父母進行比較,發現孩子的年齡或性別、父母的年齡、陪伴孩子時間、教育程度沒有顯著差異(ps>0.27)。之后,我們比較了高認知壓力組和低認知壓力組的父母在人口統計學變量上的差異,發現在孩子年齡、性別、父母年齡、教育程度、收入狀況方面以及在陪伴孩子時間上均沒有顯著差異(ps>0.31)。
為了進一步檢查認知壓力的操作,我們測試了操作對記憶準確性和父母對記憶任務難度的評分的影響。t檢驗顯示,高認知壓力組(M=5.84, SD=1.18)父母的回憶正確率顯著低于低認知壓力組(M=7.81, SD=0.33),t(59)=13.01, p<0.001, d=0.71; 高認知壓力組的父母對記憶任務的難度評分顯著高于低認知壓力組(M=4.13, SD=1.12)的父母(M=1.62, SD=0.78),t(59)=13.12, p<0.001,d=0.871。這些結果表明對認知壓力的操作是成功的。
通過計算六個情境的平均情緒預測水平得分,低認知壓力組父母的內部一致性為0.88,高認知壓力組父母的內部一致性為0.89。就情緒預測水平而言(表3),低認知壓力組M=3.47,SD=0.74,高認知壓力組M=3.11,SD=0.69,低認知壓力組與高認知壓力組對消極情緒的預測有顯著差異(t(59)=11.10, p<0.001, d=0.60)。
3.5?小結
本實驗結果表明,消極情緒情境與父母的內隱態度不同,用不同的認知壓力組區分是否主要依靠內隱態度進行情緒預測時,可以發現其表現出的明顯特點:高認知壓力下,父母主要依靠內隱態度對子女進行情緒預測,由于對消極情緒事件情境材料加工不充分,父母傾向于對子女做低消極情緒預測;低認知壓力組中無關認知干擾作用小,使得父母對消極情緒事件情境材料加工充分,父母基于情緒情境而不是主要依靠內隱態度對子女進行情緒預測,父母傾向于對子女做高消極情緒預測,二者表現出顯著差異。
4?討論與研究展望
以往研究很少就特定人際關系中情緒聯結內隱態度及其與情緒預測的關系進行深入挖掘,而且在現有文獻中,直接就親子關系探討情緒聯結內隱態度、情緒預測的相關研究更是缺乏,而情緒預測對父母進一步的教育決策及教養行為的作用是非常重要的,亟需相關研究,本研究即是針對這種需求展開的研究,希望能成為未來相關領域進一步研究的基礎。
本研究發現,父母對子女進行情緒預測時的確與內隱態度有關,一方面,在沒有充分加工情境信息時,父母主要依靠內隱態度進行情緒預測,這符合直覺理論的解釋(Pollmann & Finkenauer, 2009);另一方面,基于情境加工、不依靠內隱態度時的情緒預測則可能受到父母自我中心的作用,由于父母將子女納入自我概念,因而父母對自己的預測影響對子女的預測,這更符合雙判斷模型理論的解釋(Boven, Loewenstein, & Dunning, 2003),這一點還需要未來更深入的研究設計進行挖掘。此外,未來對情緒預測的研究可以進一步考查偏差的問題,即考慮父母對子女情緒預測之后,可以進一步觀測子女的真實情緒感受,對二者之間一致性的鑒別對探討父母情緒預測偏差的特點具有重要意義,可以對隨后父母做出的策略選擇進行更深入地分析。
本研究設計的實驗圍繞親子關系展開,并未對其他人群展開調查,也沒有進行該方面的對比,故不宜輕易推廣到其他人群,但這并不是說處于其他人際關系中的人群就沒有這樣的特點,雖然本研究并沒有在更廣泛的人際關系中進行研究探討,卻可以為未來相關的研究提供基礎,并可為在其他人際關系中對情緒聯結內隱態度及情緒預測進行深入研究提供借鑒。本研究是基于親子關系的一種嘗試,而親子關系是高親近人際關系的代表,在親子關系中發現的情緒聯結內隱態度、情緒預測特點果真能代表一般的高親近人際關系嗎?這需要未來開展不同領域的研究不斷探索。
本研究主要以實驗的方式進行,并且將實驗室研究與生活情境信息相聯系,探索父母內隱態度的同時考查其與對子女情緒預測的關系。以往大量研究表明,探討情緒預測及其與決策的關系問題可以結合具體事件、設置情境進行(Gilbert, Pinel, Wilson, Blumberg, & Wheatley, 1998),這些都給我們提供了可借鑒的范式和研究方向。基于預測做出的教養策略或行為對孩子的心理適應及發展具有重要意義(Shai & Belsky, 2011),值得未來研究的關注。從親子關系、父母對子女的教養來看,父母對子女的情緒預測是重要的,但是父母對子女的情緒預測又是如何影響接下來的教養行為的?這也是情緒預測研究領域有關情緒預測與決策涉及到的重要話題,是深化情緒預測研究、凸顯其對決策選擇影響的關鍵,未來的研究可以在本研究的基礎上、從不同的角度設計:一方面,可以考慮探索一般的情緒預測與決策之間的規律;另一方面,可以把未來研究著眼點放在對親子關系及教養決策行為領域的不斷挖掘上。未來的研究可以考慮結合親子關系、日常生活事件、家校合作中的社會熱點問題展開,從實踐中找尋可能發生的真實情境,以此為基礎進行的研究結果可以更直接地為教育提供參考與指導。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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