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子嬌
我一直在想,該怎樣開頭才能把這整件事抽絲剝繭。
不如先說說我的朋友M先生。M先生話不多,總是喜歡思索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對身邊的人和事卻顯然沒有那么大的耐心。比如,辦公室的鑰匙是由Lily負責保管的,Lily暗戀很久的男生找她,問她借鑰匙。Lily就很開心,說他來找她借鑰匙。可這種小女生情懷M先生這輩子估計都理解不了。他老人家脫口而出的是:“他找你還能干什么?”
我相信大部分朋友都曾有過想掐死他的沖動。不過這也可能是他一直單身的原因。
前幾天,他突然在企鵝上問我,認不認識淙淙這個人。這個名字我認得,加了我的校內,時不時發一些狀態,沒有上傳真實頭像,也不知道真身是誰。只知道她是一個女生,和我們一個學校。奇怪的是M為什么會問到她。
這個叫淙淙的女生,校內好友不多,可竟然和我有快二十個共同好友,還都是相處不錯的好友。沒有發表任何日志,沒有上傳任何相冊,甚至連分享都少之又少,最近來訪更是少得可憐。看來這是一個相當冷清的校內主頁。唯一不同的是,她的狀態更新得非常頻繁,幾乎每天一條,甚至一天兩條或者更多。而所有的狀態主題,都與一個“他”有關。將近五百條狀態。不過底下沒有任何人回復,仿佛是那個女生一個人自言自語。“今天天氣大好,我卻跟失戀了一樣。或許我連失戀都算不上。”“他解開襯衫最上面一個扣子,他的脖子真好看,連身后的陽光都溫暖了起來。”我明白了,這是一個愛情自生自滅的過程——暗戀。
“你都不好奇她是誰嗎?”M先生繼續問,“或者說她暗戀的那個人是誰?”

我重新審視那個簡單的校內主頁。淙淙,頭像是一條金魚,不是星級用戶,沒有綁定手機。看她的狀態,大約是從去年9月開始。“今天看見他,遠遠地就覺得,真帥,偷偷看了好久。”這是去年9月16號,第一條狀態。類似一見鐘情的開始。看她的資料,1992年1月出生,正常的話,現在應該上大二。籍貫在山東威海,居然和M先生是老鄉,也難怪M先生會對她有這么大的興趣。
“你有沒有發現,這些共同好友都是咱們社的?”M先生說。這下范圍一下子縮小了好多。“你是要把去年招進來的妹子一個個對比一遍嗎?”我反問。
“不不,”M先生否認我的主張,“我的意思是,她暗戀的那個人肯定是我們社的,而她本人則不好說。”
“欸?”我不解。
“你看這個‘兩個禮拜沒有見到他,想假裝制造偶遇都不知道去哪兒。”M先生截圖給我看,“這是上學期開學沒多久的。”
我們社雖然組織機構龐大,但是會議頻繁,如果男主角真的是我們社的,不可能真心想找卻不知道怎么找。
“我沒覺得她是大一的妹子。”M先生說。
“為什么呢?”
“她從沒抱怨過早操或者其他大學的種種,而且她的狀態,有很多是拿電腦發的。”M先生說著又截圖給我看。
“圖書館機房,或者,其實大一自己帶電腦用無線上網的大有人在。”我不服氣。
其實我知道,M先生應該已經猜到一些答案了,只是來找我分享他的推理過程罷了,就算我對他的推論有不贊同也都會被他一一駁回而已。
“或者我們換一個方向,”M先生說道,“你看看你和她的共同好友,還有她其他的好友。”
共同好友都是社團的,并且都是大三大四的。其他好友看學校倒都是天南海北哪兒都有。
“她其他好友倒是沒一個威海的。”M先生說,“而且各個年齡層次都有,就像……”他停頓了一下,“就像故意加這些社團的好友又胡亂加了這些人來掩飾什么一樣。”
我看了下那為數不多的好友,河北的,湖南的,黑龍江的,真的哪兒都有。
“這就沒錯了。她其實是大二或者大三才開始寫這些狀態的,也就是說她現在應該是大三或者大四。”
“那她之前不用校內,遇到男主角才開始用?”我很白癡地問。“你個笨蛋。”M先生說,“你連這是小號都看不出來嗎?”我詞窮了。也是,這個校內就像是專門為了記錄“我”和“他”的點滴才開設的一樣。
“這個妹子很狡猾的。去年9月16號就是我們納新那天。”M先生又說,“她沒說第一次遇見‘他,更說明她不是大一的。”
“那天大家的確都在。”我接茬。
“嗯,肯定是以前沒注意到,那天一下子驚艷到了。哈哈。”M先生其實是個很冷的人,難得見他用“哈哈”這樣的字眼表達自己的開心。
“又可以排除兩個人了。”M先生說道。
“誰啊?”“小暉和Richard。”然后是一張截圖,“看見他喝醉的樣子,真心疼。”“小暉酒精過敏,Richard超能喝不會喝醉是吧?”我表示贊同。
M先生又停頓了一會兒,說道:“我大概知道是誰了。”
“欸?”我心里一驚。
“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曾與你躲過雨的屋檐。”M先生又截了圖。時間是上學期的開始。“那天,我自己的狀態是,‘我討厭開會!”M先生漫不經心地說。
我的記憶瞬間被打開了。五個人,冒著大雨,被社長拽過去開一個坑爹的大會。散會的時候雨停了,本以為沒事了,結果走到一半又下起了傾盆大雨,我們便躲在信息樓的臺階上。
五個人中三男兩女,男生是M先生、杰哥和阿文,女生是我和Sara。
“為什么我覺得我就是那個男主角呢?”M先生開始自言自語。
我也順著思路,看到那條狀態后面的一條:“他的傘還在我這里,我總是忘記還給他。”
“那天把你們倆送到宿舍樓下,我把我的傘給了Sara。”M先生說道。
一切真相大白了。Sara和我們一樣,現在都已經大四了,上學期退了社團,這兩點都很符合。那天,也確實拿了M先生的傘。
“哈哈,我出去一下。”M先生似乎很開心,“我去找她,告訴她其實我也一直喜歡她。”
我沒回,而M先生的頭像也迅速變成了灰色。
我打開校內,退出,進入了另一個賬戶,改了最后一條狀態:“他還是不知道我喜歡他。”
回過頭,那把格子雨傘靜靜地放置在角落。耳邊是Sara的聲音:“這把傘你幫我還給M先生吧。”
去年納新,M先生很不情愿地穿上西裝,賣萌地吸引小學妹加入社團。我去得有些遲了,看見M先生一邊扯著領帶一邊說:“這見鬼的領子卡死我了。”突然覺得他好帥。改完狀態,盯著那個還沒被我關掉的對話框發呆。
突然,手機響了,是M先生。
“喂,我在你宿舍樓下。”那邊傳來熟悉的、好聽的聲音。
“嗯。”我答應道。
“把我的傘給我吧,還有,晚上一起吃飯吧。”
(sky摘自新浪網 圖/張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