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里的一碗芝麻香

覃穎敏

七、八月是芝麻開花的時節，到芝麻成熟輕輕按一下就能彈開的時候，那就是秋天了。到了小雪，意味著北方地區始有降雪，而南方很多地區仍在秋天的尾巴上蕩來蕩去。無論南北方的人們，每到這個時候總會想念一碗溫熱噴香的黑芝麻糊，曾經霸占電視廣告熒屏的小男孩大模大樣地將碗舔得干干凈凈的畫面，是否又激起了你對童年記憶的回味呢？

芝麻家族入中原

“芝麻，芝麻，請開門！”看過阿拉伯民間故事集《一千零一夜》里《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盜》的人想必對這句話印象十分深刻。勤勞勇敢的阿里巴巴憑借這句咒語，打開了藏滿珠寶的山洞大門，阿里巴巴貪心的哥哥因為忘了這句咒語而命喪強盜刀下。這則民間故事還向食客們透露了一個重要信息：很早以前，芝麻就已經在印度、兩河流域出現了。

至于何時傳入中國，人們往往認為它是張騫通西域帶回來的，實際上真實傳入過程已不可考。而關于芝麻現存最早的文字記錄是西漢時期的中國古代教學童識字、增長知識、開闊眼界的字書《急就篇》。

書中說到：“麻，謂大麻及胡麻也?！焙椋褪侵ヂ椋昂弊直砻髁怂奈饔颉把y”。相傳后趙皇帝石勒因為自己是羯族人，特別忌諱“胡”字，于是胡麻改成芝麻，胡餅改成了麻餅，與現在的叫法十分接近了。

不過老百姓一時還不習慣芝麻這一新名詞，因此一些記載還是用胡麻這一名字。比如《齊民要術》中就出現了“胡麻”的介紹，陶弘景的《本草經集注》也記載了胡麻做糖的事例。

由于芝麻質量與產地環境有關，目前中國種植芝麻的地區主要集中在江西、廣西、安徽、湖北一帶。大片的芝麻地是南方地區特有的景觀，植株高大的芝麻由青變黃之時，農民們便要開始收割了，可不能等到完全熟了才收芝麻，那樣蒴果裂了，芝麻落一地，就只能便宜了麻雀。

黝黑芝麻惹人愛

所謂“芝麻開花節節高”，看了芝麻開花結果的過程就能明白了。一株芝麻初開花時約30厘米高，靠植株下方的花先開，然后上面的依次開放，等長到一米多的時候，桿子上就結滿了芝麻蒴果，這就是“芝麻開花節節高”的由來。

芝麻家族很龐大，但最常見的是黑芝麻和白芝麻，兩者的區別就在于種子的顏色為一黑一白。黑芝麻名氣相對大點，自古就有“仙家食品”的美稱。俗話說：“補藥一堆，不如黑芝麻一把”。

慈禧太后對黑芝麻的喜愛可見一斑，相傳慈禧年輕的時候有月經病，太醫曾記載“心脾氣血不足，肝郁不暢，以致榮行之際（指行經）腰胯腿膝酸沉，膳后身倦”。太醫李德昌以黑芝麻為主，配上其他中藥，搗碎后給慈禧貼敷。敷完后慈禧覺得癥狀好了很多，將此膏藥方名為“益壽膏”，以后一直沿用。

除了藥用，芝麻最開始是作為食物進入民眾視野的。古時候的油料植物非常稀缺，印度人在很久以前就發現了芝麻可榨油的功能，芝麻油不僅具有濃郁的香氣，在氣候炎熱、食物容易腐爛的環境下，芝麻油也能夠長時間儲存，進入中原的芝麻油成了名副其實的“網紅”產品?，F在市面上還有另一種名叫胡麻油的食用油，那是亞麻籽油，和芝麻沒什么關系。

在充滿詩情畫意的唐代，文人墨客對芝麻的喜愛不乏在眾多朗朗上口的詩句中有體現，白居易就曾在《寄胡餅與楊萬州》中這樣描述芝麻餅：“胡麻餅樣學京都，面脆油香新出爐?！毙迈r出爐的胡餅，外面撒上一層香脆可口的芝麻，

外酥里嫩熱氣騰騰，隔著時空仿佛都聞得到香味。

唐宋時期還流行吃胡麻飯，也就是芝麻做成的飯。佛心禪骨的王維這么吃——“山中無魯酒，松下飯胡麻”;飄逸不羈的謫仙人李白這么吃——“舉袖露條脫，招我飯胡麻”;著名吃貨蘇東坡還特地寫了一篇《服胡麻賦》，還有王昌齡的“一飯胡麻度幾春”，可見芝麻的“粉絲團”不少。

最憶南方黑芝麻糊

自古以來，中國人在吃的方面決不隨意，由芝麻衍生出來的餅、糖、飯、酒似乎還不能滿足，便有了芝麻糊這一存在。在21世紀，芝麻糊幾乎同時承載了70后、80后甚至90后記憶中的童年時光。

南方的麻石小巷，黃昏里，一對挑擔的母女走進幽深的陋巷，布油燈懸在擔子上，晃晃悠悠。小男孩擠出深宅，吸著飄出的香氣，伴著木履聲、叫賣聲，一股來自回憶里的聲音響起：“小時候，一聽見芝麻糊的叫賣聲，我就再也坐不住了?！?/p>

只見小男孩搓著小手，神情迫不及待，濃稠的芝麻糊在碗里還呼著熱氣，小男孩埋頭猛吃，碗幾乎蓋住了臉，大模大樣地將碗添得干干凈凈，惹得小姑娘捂嘴笑。賣芝麻糊的女子又給他添了一勺，輕輕地抹去他臉上的殘糊。小男孩抬頭，露出羞澀的感激。

這是1991年南方黑芝麻糊在電視上播放的廣告《叫賣篇》，2019年初，《長大篇》推出了：長大后，一看到南方黑芝麻糊，我就想到父母，父母老了，我們很忙，回家很少，你有多久沒有回家看父母了？

時隔28年，這一廣告又勾起了我們對廣西老品牌“南方黑芝麻”的懷念。那是一家始創于1984年的老牌子，那時還不叫“南方黑芝麻”，而是叫“容縣南方食品廠”，主要生產經營兒童食品。

有不少曾經家就住在容縣南方食品廠附近的人回憶到，每到傍晚就能聞到炒芝麻的味道，小時候爸爸媽媽沒有時間做飯，也總是買許多黑芝麻糊在家里放著，那甜甜的味道彌補了陪伴的時光。

后來容縣南方食品廠搬走了，離開容縣飛向更大城市的人也多了，偶爾回到故鄉的人是否還能記起這股濃香的芝麻味，是否還能記起從童年到成年的時間里，黑芝麻甜蜜相伴的故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