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連山的回響（二章）

扎西尼瑪（甘肅）

祁連之光

雪峰連綿。

托舉哈達。

銀色的光華映照天地，那是慈祥的母親護佑我一路向前。

哺育我成長的祁連山，把人間的時光緊密相連。

巖穴之旁，四千年前的光陰流轉。我用粗糲的粘土燒制陶器。尚無文字，亦無詩句，我繪制紋飾：網格紋，回形紋，折帶紋……交錯的皺紋覆蓋容顏。

我用桑煙祈禱——

渴望啊，大河的清水長流不停，牧人喝了年年安康！

我以長歌呼喚——

憧憬啊，河岸的青草又長又嫩，牛羊吃了歲歲強壯！

曲折的歷史日夜奔行。回望七十年前的黎明，紅色旗幟，希望的光芒，西渡黃河。茫茫高原深處，遠道而來的隊伍步伐整齊，樸素的將士親切可愛，為難眠的村莊清除匪患，為年邁的阿媽送上棉被……堅冰融化，溫暖抵達萬民的雙手。

又是一個內心火紅的十月。

我在回憶中登高眺望。故鄉啊，蒼山之側，名叫天祝的地方——青藏之眼，閃耀浩大遼闊的碧綠色澤……蔥蘢的生命向上生長。

安詳的河水游走。

芬芳的草木點頭。

祁連山的回響

祁連山，一條故事和深情綿延而成的山脈。

總有回響，叩擊我的胸膛。

我在山之北麓的河西走廊，靜靜地眺望。每座高峻的山峰，都是一位剛毅的衛士，并肩屹立，身軀化作翠綠的屏障，降伏戈壁荒漠上風沙的翻騰。

經過我身旁的石羊河，古老的河道把凝重化為輕盈，清涼的冰雪融水。時而歌唱那些豐滿純潔的白云，時而低吟那只獨來獨往的黑鷹。

天籟之音——柔軟之軀不停地奔涌，穿越堅硬石峽，敞懷擁抱平坦大野，滋養村莊周圍的綠洲沃土。

歷史的腳步在我的心田行走，這里是大國夢起的地方。西漢伊始，開列四郡，鋪陳絲路，救贖了紛亂的西部邊陲，此后的關隘在寂靜中守護遠方。

悠悠黨河澆灌敦煌，莫高窟蘊藏精彩的文明。

我所望見的一彎殘月，猶如鋒利的馬刀。那一年啊，蜿蜓的紅血，一路向西，戰馬嘶叫，狂雪呼嘯。悲壯征程，播灑黎明的希冀與曙光，凝固成祁連山深處永恒的豐碑。

長鬃垂頸的白馬，帶我來到雪山谷地。這世間，即便是遙遠的群山，也會懷揣美好的心情，用一棵棵松柏的枝椏，向我伸出綠色的手臂；用一聲聲鳥鳴的樂音，為我送上溫馨的祝福。

在這幽深的高山谷地，聽，所有的草木都跟隨著我，沙沙地走動。

祁連山，披覆綠浪的巨靈。

總有回響，在我的夢中蕩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