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日上三竿,吳鵬才揉著惺忪的睡眼打算去食堂打飯。
寢室里,除了趙飛依然靜靜地躺在被窩里之外,其他幾個人都不在。
“居然還有比我更懶的人?趙飛,起來打飯去啊。”吳鵬大喊一聲,趙飛卻好像沒聽見似的,動也沒動。
“行啦,哥們,別跟周公約會了,快起來吧。”吳鵬推了推趙飛,卻發現他緊閉雙眼,身體僵硬。
吳鵬遲疑了一下,顫抖著用手指試了試趙飛的鼻息,愣了幾秒鐘,然后大叫著跑了出去。
很快,聞訊趕來的警方就封鎖了現場。

但寢室門口仍然聚集了不少看熱鬧的同學,大家交頭接耳地討論著,似乎興奮多于恐懼。
趙飛的尸體被拉走了。
吳鵬抱著頭坐在走廊里,寢室里的其他幾個人都趕回來了,安慰著他。
一個年輕的警察走過來:“你是第一個發現死者的?介紹一下情況吧。”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起床后叫他去打飯,發現他已經……”吳鵬低下了頭。
“你們最后一次見他活著是什么時候?”
“昨天晚上臨睡前,他還好好的。”
“你們知不知道誰和他有過節?”
大家面面相覷,半晌沒人回答。最后,吳鵬斟酌著開口道:“趙飛很內向,不愛說話,我們大家的關系都處得不錯。”
警察留下一張名片給吳鵬:“想到什么情況打給我吧,我叫鄭仁。”
現場被勘查完后,寢室里的幾個兄弟商量了一下,一致決定繼續住在這里。
除了死去的趙飛外,錢坤、孫恒、李少東、周明和吳鵬都聚齊了。這在平時是挺少見的。
“這到底是誰干的?”錢坤先開了個頭。
屋里鴉雀無聲,這是每個人都想知道的。
“吳鵬,是你發現趙飛尸體的,是不是你干的?”孫恒一向和吳鵬不和。
李少東打抱不平道:“你這是什么意思?要說起來,你是最有殺人動機的,你管趙飛借的五百塊錢一直沒還。前幾天他找你要時,你不是還諷刺了他幾句嗎?”
“喂,我還不至于為五百塊錢殺人吧?再說我有不在場證明,他死的時候,我根本不在學校。”孫恒嚷嚷道。
“他死的時候?你知道他是什么時候死的?”一向愛看推理小說的周明抓住了孫恒話里的漏洞。
“這……剛才警察不是說了嗎?‘死亡時間大概是早上六點左右’。我昨晚根本沒回寢室,是中午回學校才聽說了這件事的。”
“好啦,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兇手的手段極其殘忍,難道你們沒聽說趙飛的死亡原因嗎?”
屋里又恢復了寧靜。
大家都知道,據警察的初步推斷,趙飛是被類似重錘的東西襲擊胸部,導致胸骨碎裂而死的。
這到底是誰干的?
第二天晚上九點多,除了錢坤外,大家都回到了寢室。
“錢坤怎么還沒回來?平時這個時間,他早就躺下看小說了。”李少東瞅了瞅錢坤的床。
“是啊,今天一天我都沒見著他,你們呢?”吳鵬問。
“那個四眼兒,不回來才好。省得又嘮叨一些什么做人的大道理,煩死了。”孫恒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周明瞪了孫恒一眼,然后自言自語道:“他不會也出事了吧?”
大家愣了愣,除了孫恒外,其他人都決定出去找找。
半個多鐘頭后,錢坤在圖書館后面的草地上被找到了,只不過他已經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體,在他的脖子上,插著一根被削尖了的筷子。
警察鄭仁到達現場的時候,李少東、周明和吳鵬已經在幫著維護現場了。就連孫恒都聞訊趕了來,冷眼觀望著。
接連兩天發生的命案,搞得校園里人心惶惶。不少同學看到血跡斑斑的慘烈景象后,都決定暫時回家住。
“這是第二個受害者了,說說你們知道的情況吧。”鄭仁表情嚴肅。
“我什么都不知道,只能說我們寢室太倒霉了。”孫恒丟下這句話,轉身走了。
鄭仁皺著眉頭,望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我們今天一天都沒看到他。”

“最關鍵的是,他為什么會在這里遇害?”李少東提出了疑問。
“他常常來圖書館借書,也許兇手是熟悉他的生活習慣的人。”周明推測道。
“那兇手為什么要殺他呢?”
寢室里接連死了兩個人,似乎空了不少。
然而,盤旋在大家腦海中的疑問,卻越來越多。
孫恒本來吵吵著要回家住,但看到大家懷疑的目光,只好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第三天一大早起來,周明就自言自語道:“兇手接連殺死兩個人的目的是什么呢?如果說殺死趙飛是因為私人恩怨,那為什么還要殺錢坤呢?莫非這個兇手的目標是咱們寢室所有人?”
大家沉默了一會兒,然后李少東開口道:“殺死錢坤的兇手也許和殺趙飛的是同一個人,是不是錢坤知道了什么,所以兇手殺人滅口?”
“哈哈,你的想象力也太豐富了吧?”孫恒笑道。
這時,吳鵬想了想,開口道:“這也不是沒有可能。我覺得,兇手可能是咱們寢室里的某人。”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似乎站在自己身邊的人,隨時都可能變成殺人狂魔。
“大家小心吧。”
吃完午飯,孫恒還是決定回趟家,于是收拾了一下東西,朝校門外走去。
傍晚的時候,游泳館里出事了。
當吳鵬趕到時,游泳館里已經聚集了不少人,警察正在維持秩序。
吳鵬扒開人群一看,死者竟然是孫恒。
他濕漉漉地躺在那里,雙眼緊閉,臉色蒼白,已經停止了呼吸。
聞訊趕來的李少東和周明定定地望著幾個鐘頭前還飛揚跋扈、如今卻已成為一具尸體的孫恒,心里很不是滋味。
在孫恒的尸體旁邊,是他的黑色雙肩背包。
鄭仁翻了翻,發現里面是一些臟衣服。
“昨天他就一直嚷嚷著說要回家住幾天。”吳鵬還沒等鄭仁問,就開口道。
鄭仁把他們幾個帶離了人群:“你們知不知道他和什么人有過節?”
“他這個人不招人待見,平時狂傲得很,說實話我們都不怎么喜歡他。”吳鵬說的是實話。
李少東扯扯吳鵬的衣角,接著說:“雖然是這樣,但這也成為不了殺人動機啊,難道他不是不小心掉到泳池里淹死的嗎?”
“這個還需要把尸體帶回去解剖才能知道,我建議你們暫時回家住吧。”
鄭仁把尸體拉走后,大家默默地向寢室走去。
三天時間,身邊的人相繼死了三個,大家心里都不好受。
李少東、周明和吳鵬商量了一下,還是打算繼續住在寢室里。不是不害怕,而是回到家里更惦記這件事,還不如共同把真相找出來。
只是,打算回家的孫恒,為什么會死在游泳池里呢?
晚飯時,周明提議找個地方喝點酒,于是剩下的三人來到了校門口的一家小飯店。
幾杯酒下肚,大家都有點暈乎乎的。
“說實話,我真不希望你們兩個中的任何一個是兇手。”李少東紅著臉說。
“你這么說是什么意思?誰又能證明你自己不是兇手?”周明有點不高興。
“唉,少東也不是懷疑咱們,大家不都是為了查明真相嗎?”吳鵬打著圓場,然后朝李少東使了個眼色。
李少東嘆了口氣:“吳鵬,你是我最好的哥們,還是你最了解我。兇手為什么要殺死他們三個呢?莫非咱們宿舍被下了詛咒?”
周明想了想,說:“哪有什么詛咒啊?警察不是說了嗎,都是人為的兇殺案。”
正在這個時候,李少東的手機響了。他說了幾句話,就站起來道:“我媽讓我回趟家,聽說學校出了這么大的事,她很擔心。我回去安撫她一下,明天一早就回來。”
另外二人叮囑了他幾句,就目送他離開了。
誰知,這竟是他們最后一次看到活著的李少東。
李少東的尸體是在離學校不遠的林陰道上被發現的,臉部已經被燒得面目全非。
聞訊趕到的吳鵬和周明,從尸體身上未完全燒光的衣著上,推斷受害者正是李少東。
到達現場的鄭仁緊鎖著眉頭瞪著兩人道:“一天一個,你們怎么這么不小心?”
周明看了看吳鵬,然后小心翼翼地對鄭仁說:“你能詳細介紹一下他們幾個的死因嗎?我們也想幫忙找到線索。”
鄭仁點點頭:“趙飛是被金屬重物敲碎胸骨致死;錢坤是被削尖的筷子插進脖子傷及動脈,導致失血過多而死;孫恒是先被重物襲擊后腦,隨后被推進游泳池里淹死的;而李少東的死因,我們還需要進一步調查。”
李少東的尸體燒得并不嚴重,身下的土地也很平整,沒有掙扎過的跡象,應該不是被活活燒死的。
“好啦,你們兩個自己小心吧,有消息隨時聯絡。”
望著鄭仁離去的背影,吳鵬很悲痛。
就連自己最好的哥們都死了。接下來,會輪到誰呢?
空曠的寢室里,只剩下了吳鵬和周明兩個人。
“咱們來做個推理吧。”周明拿出紙和筆,邊寫邊說,“第一名死者趙飛,死于重物擊胸;第二名死者錢坤,死于筷子插頸,第三名死者孫恒,屬于溺斃,第四名死者李少東,死于火燒。”
周明在李少東的名字前打了個問號,然后幽幽地道:“下一個會是誰呢?”
吳鵬打了個寒戰,迎著周明的目光道:“你覺得還會有下一個?”
“當然啦,而且,不是你,就是我。”
兩個人沉默了半晌。
突然,周明像發現了新大陸似的指著那張紙道:“快來看,你發現什么規律沒有?”
吳鵬看了看那些人名和死因,困惑地搖搖頭。
“你沒發現他們的死因是按照某種順序排列的嗎?”
吳鵬又仔細看了看,恍然大悟道:“對呀,我怎么沒想到呢?馬上給鄭仁打電話。”
“等等。”周明攔住了他,“你覺得兇手會讓你這么做嗎?”
話音未落,吳鵬就突然抓起桌上的鬧鐘,狠狠朝周明砸去。
鄭仁接到吳鵬的電話,很快就趕到了。
“那個擅長推理的周明怎么不在?”
“哦,我沒看到他,來,先聽聽我的發現。”吳鵬把桌上那張紙推到鄭仁面前,只見上面寫著:趙飛——金;錢坤——木;孫恒——水;李少東——火。
鄭仁不置可否,卻說:“第四名死者李少東的死因出來了,兇手先把他勒死,再放火燒尸。但很顯然,放火只是為了混淆我們的視線或是完成一種儀式,比如像你說的,兇手計劃按照五行的排列方式殺人。”
正在這時,鄭仁的手機響了。
“周明出事了。”
吳鵬跟著鄭仁跑了出去。
周明被人發現的地方,還是那片林陰道,也就是發現李少東尸體的地方。
他的額頭上有干涸了的血跡,臉上和身上有很多土,就連手上都沾滿了沙子。
“還有呼吸。快,送醫院。”
如今,寢室里只剩下了吳鵬一個人,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周明只是被打暈了而已,自己去趟廁所的工夫,周明居然被人移到了林陰道上,這是誰干的?
不過這下,“金木水火土”終于齊全了。
門,在這個時候被輕輕推開了。
吳鵬只聽到耳邊一陣風聲,接著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當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手腳被捆在了椅子上。
他使勁搖了搖頭,恍惚睜開雙眼,發現面前站著一個人。
那個人見他醒來,幽幽地道:“你終于醒了。”
“是你?”吳鵬很意外,“你想干什么?”
“給你講一個故事。”那人不等吳鵬反應,就自顧自地講起來,“某個大學寢室里,接連發生命案。第一個被人在睡夢中砸死了;第二個被兇手用筷子插入了脖子;第三個被推進游泳池淹死;第四個被人勒死后再用火燒;第五個也遭到了襲擊。不過他命大,沒死成。而且很快,他就能指認兇手了,而兇手呢,就是那個唯一的幸存者。”
吳鵬卻哈哈大笑:“故事講得不錯,可惜漏洞百出,還是讓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吳鵬沉聲道:“一個寢室里住著六個人。一個叫趙飛的,靦腆內向,總是被人欺負。尤其是那個叫孫恒的,隔三岔五地管趙飛借錢,而且從來不還。趙飛敢怒不敢言,只好告訴了自己的表哥。表哥聽說弟弟被人欺負,很是生氣,于是他想出了一個計謀,要教訓一下孫恒,就是讓趙飛裝死。大家都知道孫恒的為人,也知道他們兩個有過節,所以孫恒肯定會被當成第一嫌疑人。就算最后證明他是清白的,他也肯定不勝其煩。
“而且趙飛家有權有勢,偷偷給他轉個學不是什么難事,也沒人會知道他沒死。”
吳鵬頓了頓,繼續道:“事情的發展和他們預料的一樣,‘尸體’被拉走了。趙飛借機住到了表哥家,兩個人靜觀其變,想看看出丑的孫恒。但沒想到第二天卻真的有人死了,趙飛和表哥慌了,他們不知道出了什么狀況,只好按兵不動。”
“你的想象力比我還要豐富啊。難道你知道錢坤是誰殺的?”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周明,周明一向喜歡看偵探小說,所以具備了一些反偵查的知識。至于殺人動機,我想是因為錢坤搶走了他的女朋友吧。
“周明是借著趙飛的‘死’趁機作案,想讓大家以為是同一個兇手干的,以掩人耳目。只不過他萬萬沒有料到,趙飛并沒有死。”
“原來如此,然后呢?”
“趙飛和表哥沒想到竟然真鬧出了人命,于是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趁機除掉了孫恒。周明對孫恒的死很詫異,于是約我跟少東一起喝酒。那天,少東曾說‘真不希望你們中的任何一個是兇手’,當時周明很氣憤,他知道我和少東的關系很鐵,好得像一個人,所以很怕我們兩個聯合起來揭發他殺死錢坤的事實。于是他又起了殺機,在少東回家的路上殺死了他。”吳鵬說著說著,眼睛濕潤了。
那人沒有說話。
吳鵬緩和了一下情緒,繼續道:“少東死后,為了制造‘連環殺人案’的假象,周明又借著‘金木水’的巧合,故意燒尸。”
“所以你要為你的鐵哥們報仇?”
吳鵬沒有言語,他動了動身體,發現捆綁他的繩子很緊。
那人不知道從哪里拿出一把刀,一步步逼近過來。
“你想干什么?”
那人并未回答,一個箭步沖上來。
吳鵬只覺得手腕和腳腕處涼颼颼的,原來那人已經割斷了繩子。
“原來你什么都知道。”那人頹然道。
“有一個問題我不明白,我只是把周明打暈了,但他為什么會渾身是土地倒在林陰道上?”
那人沉吟了一會兒,道:“也許是他自己干的。”
“他這么做的目的呢?”
“這還不簡單嗎?你把他打暈了,當他醒來的時候,他就知道你已經發現了真相,所以他將計就計,跑到林陰道上裝死等人發現。
“他還故意把自己弄得渾身是土,這樣就更加使人信服,‘連環殺手’的確是在按五行的排列殺人。而你作為寢室里的唯一幸存者,自然會被當成嫌疑人。
“到那個時候,他殺人的事實也會被掩蓋。而且,他還能‘大難不死’地站出來指認你就是那個連環殺手。”
吳鵬想了想,說道:“這一切都說通了,只是我還有一件事不明白。”
“什么事?”
“你為什么要放了我,表哥?”
那人笑了:“真沒想到,小飛還有你這么聰明的朋友,他沒看錯人。”
吳鵬突然覺得很傷感。
“小飛從小就很懦弱,很多人都欺負他。直到他考上大學,每個禮拜回家,他都會提起一個叫吳鵬的同學,他說這是第一次有人把他當朋友看。
“這些殺人案,是由我引起的,現在,也該由我終止了。至于周明,他跑不掉的,只是希望以后,你能替我照顧我弟弟。”
這時,門開了,“死去”幾天的趙飛完好無損地回來了。
砰──
一聲槍響,吳鵬和趙飛都驚呆了。
那人應聲倒地。一枚子彈穿過了他的頭部,鮮血四濺。
“表哥!”
“鄭哥!”
兩個人同時大叫起來。
只是,鄭仁再也聽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