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江也正式開始追從悅,然而從悅依然避之不及,和家庭的矛盾也讓從悅身心俱?!?/p>
10.
這條直擊心靈的短信讓從悅驚了十多秒,她實在無法想象江也說這句話時的樣子,在屏幕上打字回復他消息的手指略微滯頓。
“你叫哪門子的姐姐?!”
江也回復道:“你七月,我十一月,早四個月,沒錯啊?!?/p>
“拜托,我十九歲,你二十歲!你怎么不說差了一年!”她在末尾打下幾個感嘆號,想想情緒過于激動,在發送前又刪除了。
江也一點兒都沒覺得不好意思:“年份不重要,這個忽略不計?!?/p>
從悅在屏幕上打了一串省略號。
江也自顧自地將話題展開:“所以你同意了嗎?”
從悅拉開椅子在書桌前坐下,一只手打字:“同意什么?”
他道:“約會?!?/p>
她毫不留情地回復:“并沒有?!?/p>
良久,江也只說了三個字:“知道了。”
文字體現不出情緒,從悅不想去深究,對著屏幕想了想,道:“以后別再那樣叫我?!彼八敖憬恪?,聽得她一陣別扭,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半分鐘后,他回復:“好的,姐姐?!?/p>
“……閉嘴?!?/p>
從悅關閉對話界面,把手機扔到一邊,踩著床梯爬進被窩。
第二天,風和日麗,因溫度升高,暖和不少。
上午的課結束后,從悅吃了午飯從食堂回宿舍,剛歇息沒多久就接到卓書顏的電話。
“下午籃球館有比賽,去看嗎?”
從悅倒了杯水,淺飲一口,問:“比賽?誰跟誰?”
“我們學?;@球隊和盛附大打友誼賽?!?/p>
“周嘉起上場?”
“對,我問過他了,會上?!?/p>
周嘉起是籃球隊的,因為球隊成員眾多,每場比賽人員都不固定,偶爾安排這個,偶爾安排那個。
卓書顏對球賽并沒太高熱情,只有周嘉起上場,她才會提起興趣充當觀眾。
從悅爽快地應下:“行。你來學校了沒?籃球館見還是……?”
卓書顏道:“在來的路上,咱們籃球館見吧。你要吃點兒什么不?”
“我不餓?!?/p>
“那我給你帶喝的?!?/p>
“好。”
講定后,她倆閑話了幾句,就掛了電話。
球賽兩點開始,從悅穿上外套,略收拾一番,動身出門。卓書顏比她到得早,已經占好位置,見從悅進門就抬胳膊沖她招手。從悅快步過去坐下,接過奶茶,抬眼朝場上熱身的幾人看去。
“江也竟然也在。”下一秒,卓書顏就抱怨道,“平時他都不來的,沒想到今天居然也上場,我還以為我眼花了呢。真討厭?!?/p>
只要有周嘉起的籃球賽,每一場卓書顏都不會錯過,從悅卻不是,有空了就來,沒空則不強求。江也上場的頻率從悅并不清楚,聞言只是瞥了眼遠處那個高大的身影,沒說話。
卓書顏喝了口奶茶,問她:“我聽說他最近一直找你麻煩?”
從悅不知怎么說,含糊道:“還好?!?/p>
“你就是脾氣太好了。”卓書顏嗔她一眼,撇嘴。
從悅彎唇:“行了,別說這些了。”
她們說著話,那邊正在熱身的周嘉起看到她們倆,趁開場前的空當,過來和她們打招呼。
周嘉起瞥了眼從悅:“今天有空?”
從悅說:“下午沒課,來陪書顏?!?/p>
他看向卓書顏。卓書顏咬著奶茶吸管,眼神往旁邊瞄,就是不和他對視。
“少喝點兒?!?/p>
目光觸及杯身標簽上“焦糖奶茶去冰”幾個字,周嘉起皺眉:“大冷天喝冰的也不怕傷胃。”
“哦?!弊繒侊w快睨他一眼,佯裝自然,“知道了?!?/p>
他的視線盤桓在她身上,半晌收回,同從悅打招呼:“快開始了,我先過去。你看著她點兒?!?/p>
從悅笑了笑,目送他跑開。
卓書顏這才敢看他,小聲嘀咕:“每次都像訓女兒一樣訓我,煩死了?!?/p>
從悅笑意不減,看著卓書顏,直看得后者臉上一臊,伸手推她。
隨著裁判一聲哨響,比賽正式開始。
盛大籃球隊實力強勁,但盛附大的球員體格更健壯,比分膠著,雙方互不相讓。不過從局勢上來說,盛大稍占上風,隱隱壓了盛附大一頭,在隊友的配合以及隊員的靈活性方面,盛大要比盛附大強得多。
籃球館里全是給盛大加油的聲音,除去主場因素,江也一向迷妹眾多,周嘉起亦是爽朗陽光,其他幾個隊員個頭高、身材好、長相端正清秀,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女生們嗓子都快喊破了。
上半場結束時,比分終于拉開差距,盛大遠遠甩開盛附大。
卓書顏雖然不好意思叫周嘉起的名字喊加油,卻也沒忍住拍紅了手掌。
球員中場休息,從悅不得不提醒她:“你悠著點兒,明天上課還得拿畫筆?!?/p>
卓書顏笑嘻嘻地應了聲,一聽裁判吹響下半場開始的哨聲,當即把她的話拋到腦后,用力鼓掌給盛大隊伍鼓勁兒。
從悅沒辦法,只能由著她去。目光放到場中,第一個搜尋的自然是周嘉起的身影,然而隨著球員奔跑移動,目光也會時不時地落在另一個人身上。
盡管不愿意,她還是得承認,江也這個人天生就有吸引別人目光的能力。
籃球館里開了暖氣,兩隊男生穿著短款球衣,身上都出了汗。
江也做什么事都猶有余韻,或許是這種從容使然,就連流汗看起來都比別人清爽幾分。
他奔跑在球場上,身體的每個細胞都在躁動燃燒,眼里卻是淡漠一片,仿佛什么都不在他的視線里。
囂張跋扈,目中無物——這就是江也。
從悅看著江也略有出神,忽聽觀眾席傳來驚呼。
“啊——”身旁卓書顏驚叫出聲。等從悅回神,周嘉起已經沖到她們面前,揮手狠狠拍開飛來的籃球。
趕得太急,周嘉起腳下一崴,摔倒在場邊。
卓書顏“騰”地站起身,提步就要往下沖。
還沒跑下階梯,裁判朝這邊跑來,吹著口哨示意她坐好。
從悅快步過去拉住她,搖了搖頭。
下方球場外圍,周嘉起站起身,盛大的隊員紛紛跑過來詢問:“沒事吧?有沒有弄傷?”
“裁判!”卓書顏指著盛附大一個球員,沖聚集的那群人喊道,“那個人犯規!他故意往這邊丟球,他犯規!”
從悅順著卓書顏指的方向看去,眉頭擰了擰。
就在剛才她出神之際,周嘉起正和那個人在球場上對峙,對方運著球,被周嘉起擋住,左右皆無法突破。當時他們所站位置離她們這個方向不遠,之后球就朝著她們飛過來了。
裁判吹口哨再度示意卓書顏坐好,從悅見周嘉起面色尚可,抿著唇將卓書顏拉回座位。
“先坐下!”
卓書顏揪心之意寫在臉上,咬咬牙,憤憤地坐回原位。
滿場都瞧著這出插曲,裁判跑到卓書顏指責的那位盛附大球員身邊,似乎在和他談話,不知說了什么,之后裁判又跑向盛大的一群人,交談過后,似乎準備吹哨示意繼續比賽。
“就這樣?!”卓書顏激動得嚷出聲,“他故意傷人!為什么不罰他下場?!”
周嘉起朝她們看來,皺著眉搖了搖頭。
卓書顏瞧見他的示意,動了動唇,最終還是閉嘴,不甘心地將唇抿得緊緊的。
從悅用口型詢問:“沒事吧?”
周嘉起彎唇笑了下,搖頭安撫她們。
從悅稍稍放了心。說不氣憤是假的,那個盛附大的球員分明是看到開場前周嘉起和她們說話,在被周嘉起攔住進退不得之際,故意泄憤把球朝她們砸來。
這種行為不僅沒品行,而且低劣,可以說是在侮辱籃球這項運動。
可惜裁判沒有看到,奈何不了他。
盛大的隊員們圍著周嘉起詢問他腳的情況,商量過后決定讓另一位替補換下他。
從悅關切地看著他們,見他們似乎要重新上場,暗暗捏了一把汗。
江也忽然朝她看來,眼睛里平淡依舊,瞳色卻似乎深了些許。從悅和他對視的剎那,他眉心蹙了一下,很短的一瞬間,沒等她看清,他便轉身和隊友一塊兒走向場中。
比賽重新開始后,盛大籃球隊突然間換了個打法。原本幾個隊員相互呼應,彼此配合,此刻變成了一人突進,其他人助攻的模式。
江也一改之前略顯懶散的狀態,舉手投足間每個動作都用上了勁,眼神亮得有些凌厲。
他速度快得令人瞠目結舌,轉眼之間連過三人,直沖對方籃下,投籃得分。
全隊回防后,隊友攔截對方的反攻,球傳到他手里,他反應極快,當即左突右進,攻勢迅猛,在被堵截前繞到側邊彈跳拋投,又一個球命中,得分。
主動權牢牢掌握在盛大這邊,江也帶動全線,所有隊友幫他助攻,他敏捷迅速,像道摸不著的閃電,雷霆萬鈞。
盛附大齊齊將攔截目標鎖定在他身上,可惜作用不大,有隊友在外配合,他一個假動作虛晃,將球傳出去,待他們更換目標時飛快突破防守,接過隊友傳回的球攻至對方籃筐。
大灌籃得分,滿場歡呼。
就連一向不喜歡江也的卓書顏,這下也被他感染,她看著對方吃癟的模樣大出惡氣,連連叫好,毫不吝嗇地拍掌吶喊。
最終,比分拉開了無法追趕的差距,最后三分鐘,球一直在江也手上,他卻沒有展開投籃攻勢,而是開始了一連串的“失誤”。
帶球過人的時候,原本準備傳給隊友的球,一不小心脫手砸到了對方球員臉上。
投籃的時候出現差錯,起跳直至快落地時才將球投出,結果命中準備搶籃板球的對方球員。
搶籃板球的時候用力過猛,雙方誰都沒搶到,球飛出去打在了側邊一個對方球員的臉上。
傳球過程中……
整整六次,失誤的球恰好都招呼在同一個人身上。
盛附大那個穿七號球衣的男生臉都被球砸紅了,眼睛隱隱發腫,忍無可忍地沖江也發怒:“你是故意的吧!”
盛附大的人趕忙拉住他,沒讓他沖上前去將比賽演變成斗毆。
江也睨了他一眼,懶散半垂的眼睛寫滿蔑視,運著球理都沒理他。
最后二十秒,江也以一個完美的投籃給這場比賽畫上句號。
籃球館里的觀眾都在為盛大籃球隊叫好。
兩方球員面和心不和地握完手,裁判離開場館,負責組織這場比賽的盛大學生開始搬裁判用的桌椅凳子,將其運回倉庫。
其他人都去長凳邊擦汗喝水,周嘉起正和剛剛打完比賽的隊友們說話,忽聽側邊傳來“嘭”的一聲巨響。
場館內還沒離開的零星觀眾,和籃球隊的人齊齊看向那邊。
江也站在場邊,被他扔出去的籃球,在命中目標后悠悠往回滾。
“江也你……”
被砸中的仍舊是那個七號,他眼睛都紅了,滿臉怒氣,一副要跟江也干架的架勢,隊友們七手八腳地扯住他的胳膊。
“我想扔進球筐來著?!苯埠翢o歉意道,“不巧你擋路了。”
盛附大那群人所在的長凳后,放著一筐備用籃球。
他這個理由倒也算是一種說法,但誰都聽得出這分明只是搪塞。他的球技剛才大家有目共睹,那么大個筐怎么可能扔不準?還有,他方才在場上的那幾次失誤,也太過巧合了。
盛附大的隊長摁住七號,站出來道:“他剛剛確實做得不對,球脫手飛到觀眾席是我們隊員的失誤,讓你的隊友扭傷腳我們也很抱歉,但你會不會太過分了?”
“過分?”江也微抬下巴,垂眼看人的模樣囂張至極。他的視線從盛附大隊長臉上掃過,移到憤怒咬牙的七號身上,扯了扯嘴角,一字一句地說道,“砸的就是你?!?/p>
七號這下再也忍不住了,捏緊拳頭向前一步,然而沒等他做什么,他們隊長及時拉住了他。
盛大籃球隊也不是吃素的,一見這狀況全都過來了,兩隊人劍拔弩張地瞪著眼。
盛附大的人到底沒敢在盛大惹事,悻悻離開。
從悅和卓書顏愣愣地回神,忙從觀眾席跑下來,近前查看周嘉起的傷勢,確定沒有大礙之后才放下心來。
卓書顏纏著周嘉起絮叨,從悅到另一邊長凳上,幫周嘉起收拾背包。
面前忽地籠罩下一道陰影,從悅抬頭一看,是江也。
從悅想說話,猶豫著不知該不該開口。
江也則直接得多:“你想說什么?”
當然是說剛才的事,想說他的暴脾氣或許該收斂一些,然而他和盛附大的人正面起沖突,是因為幫周嘉起出頭。事出有因,她也無法因為別人的下作而指責他,所以有點兒開不了口。
從悅暗暗嘆了口氣,只道:“他們那些不是什么好人,你別那么沖,要是其他人不在,你今天就吃虧了。雖然你為周嘉起討公道,我和……”
“不是因為他?!苯泊驍嗨?/p>
她驀地止住話音,微微一愣。
他說:“有一部分,但不全是?!?/p>
氣氛安靜了兩秒,從悅咳了聲清嗓,跳過這個話題:“他們都走了,你也走吧,我陪周嘉起去診所看看?!?/p>
江也站著沒動。
從悅疑惑地看向他,就見他皺了下眉,問道:“每場周嘉起的比賽你都來看?”
頓了頓,她道:“沒有,偶爾有空才來?!?/p>
“下一場你來嗎?”他問,“下一場,下周五下午的那場比賽?!?/p>
他給周嘉起出了口氣,從悅難得對他態度好點兒,略一思忖后答道:“要看有沒有時間。”
“來吧?!?/p>
“啊?”
“來看周嘉起比賽?!?/p>
江也微微抿唇,眼角睨了睨她,聲音低下來:“……也看看我?!?/p>
11.
從悅沒有回答江也的問題,四目相對,十幾秒間她都在猶豫著不知該如何應答。她還沒想好怎么張嘴,卓書顏就過來叫她了。
周嘉起的腳問題不大,卓書顏來叫她一塊兒去門診。
其實,周嘉起想讓她們倆直接回去休息的,他的意思是連門診都不必看,不過輕輕崴了一下,緩緩就好。卓書顏沒他那么心大,執意要檢查過才放心,還要拉上從悅一塊兒去。
江也卻突然插了一句:“我也去?!?/p>
惹得他們三個人齊齊看向他。
“我沒事,你……”
周嘉起推辭的話被江也打斷:“他們都走了,你的腳現在用不上力,我攙你,等會兒一塊兒回宿舍?!?/p>
從悅和卓書顏對視一眼,礙于剛才他在球場上的表現,卓書顏少見地沒有給江也臉色看。
腳踝的確有些疼,周嘉起便答應了。
到校外的診所檢查過,醫生給他開了兩支藥膏。
卓書顏看著他紅腫的腳踝又嘮叨了一通,末了埋怨道:“這下好了,明天估計也沒法出門,我還想喊你陪我們一塊去水族館寫生,看來只能我和從悅兩個人去了?!?/p>
“水族館?”
“對啊?!弊繒伆姿谎?,“我打算畫一本水族館寫生冊的?!?/p>
周嘉起忙道:“能動!怎么不能動?我恢復能力強,明天絕對就沒事了!”
“行了。”從悅笑嘆一聲,“能不能去再說吧,不是還有我嗎?”
他倆這才止住話,沒再糾結這個問題。
倒是江也,他一直沉默作陪,將周嘉起攙到診所后就在一旁站著,從頭至尾沒有摻和他們的對話。
從悅他們三個是多年的好友,他們之間,他一句都插不上嘴。
水族館全天開放,午后,從悅和卓書顏先到,入內稍稍逛了一圈,沒多久周嘉起就來了。不過,除了他以外,還多了一個不速之客。
一見江也,從悅微怔片刻,面色卻很快舒緩。大概是最近此類事情太過頻繁,她已經開始習慣他作妖。
卓書顏小聲嘀咕了兩句,聽周嘉起悄悄跟她們解釋說實在攔不住江也:“他要出門的時候,票都已經買好了,我不跟他一塊兒,遲早也會在這里碰上。”
水族館不是她們開的,誰愛來她們沒資格攔著,當下便不再糾結。
館內很大,不同園區生活著不同的水生動物。卓書顏畫了一幅速寫,之后就開始拍照。集成冊,畫頁數量少不了,縱使她有八只手,一個下午也畫不完,拍下來待回去后一張一張完成即可。
有的拍的是整個玻璃面全景,有的只拍動物近照,周嘉起幫她找位置、拿東西,力求角度最好,拍出來的畫面足夠漂亮。
從悅慢慢跟在他們身后,優哉游哉地賞起景物,全然一副單純游玩兒的游客模樣。
“你不畫?”江也和她走在一塊兒。
“我不用畫,這個是書顏他們老師布置的作業,我跟她不是一個班。”這畫冊就跟她之前做的手工燈籠是一個性質。
從悅步伐悠然,微昂著頭看透明玻璃內的水底世界,不時有巨大的魚類蕩開水波穿行而過,漫步于昏暗的光線下,眼前深藍色的畫面美妙而浪漫。
江也和她并肩走了一段,忽然說:“你們應該不希望我來?!?/p>
從悅瞥他一眼,視線又轉回到水景中:“這兒又不是我開的,買了票誰都能進來。”
她避重就輕,江也心里卻有數:“我知道,卓書顏不喜歡我,周嘉起不想讓我和你碰面?!?/p>
從悅挑了挑眉,看著游弋的魚群沒說話。
“你呢?”江也忽然問,“你想見我嗎?”
從悅道:“說實話,我并不是太想見你。”
江也垂眸:“我想?!?/p>
“我不想?!?/p>
“我很想。”
從悅白了他一眼:“那你想著吧?!?/p>
他似乎笑了一下,唇邊弧度輕淺:“所以我在這兒?!?/p>
從悅懶得跟他貧嘴,提步欲走,忽地想起一事,扭頭問他:“你的門票是提前買好的?你是怎么知道我們上午來,還是下午來?周嘉起告訴你的?”
“不是?!苯舱f,“我關注了你的校內主頁,然后找到了卓書顏的主頁,看到她發的門票圖片。其實提不提前買票都沒關系,周嘉起出門的時候直接跟上就行,今天不是周末,門票到窗口買也來得及。”
從悅稍感無言,吐槽道:“費不費勁兒啊,就為了跟我們一塊兒逛水族館?你有病?。俊?/p>
“可能有?!?/p>
“那就去治!”
江也凝眸看著她,眼里微微發光,那一剎的笑意確切又真實:“在治啊?!?/p>
那邊,卓書顏和周嘉起在這一區域拍照拍夠了,揚聲喊他們。從悅從微怔中回神,暗暗瞪了江也一眼,扭頭走人。
江也兩手插兜跟在她身后,五官線條如往常一般罩在一層淡漠之下。他盯著面前的身影,邁著長腿慢慢踱步,唯有嘴角的弧度隱隱約約,與往常不同。
離開海底觀光區,一行四人逛至別處,卓書顏拍下數量足夠的照片,恰好趕上海豚館開放自由參觀,他們馬上興致勃勃地往那兒去。
體驗項目很多,從悅感受了一回與海豚近距離接觸的滋味。周嘉起想上廁所,拉著江也一塊去男廁,從悅和卓書顏兩個兀自在水池邊逗弄兩只海豚。
兩只海豚年紀略有差距,表演握手皆有模有樣,十分親近人。從悅和年紀小的那只握完手,它立在池子邊發出叫聲,像是想傳達什么。
從悅疑惑地朝陪在一旁的馴養員看去:“它怎么了?”
馴養員一笑,解釋:“看樣子它很喜歡你,你要不要和它親一下?”
可愛的生物沒有誰不喜歡,從悅眼睛微亮:“可以嗎?”
“可以啊。你往前傾一點兒,小心不要掉到水里?!?/p>
她依言身子前傾,將臉頰湊近海豚,未料到它卻沒親在臉上,尖尖的嘴啄在她的嘴角。
從悅一愣,小海豚在水里浮沉,一個躍身扎進水里,又探出一半。
她摸著嘴角淺笑,卓書顏一臉艷羨,早就按捺不住,忙道:“我也要,我也要!”
馴養員吹哨,讓海豚再度靠到池邊。
另一只年長的海豚聽到指示,在水里翻了個身,聽話地靠近。卓書顏把臉湊過去,它在她臉上親了一下,連連叫了幾聲。
恰好周嘉起兩人回來,瞧見她倆和海豚親近,周嘉起走過來道:“干什么呢?親了這個親那個,我也親一個,來!”
卓書顏嗤他貧嘴。
江也卻開口問道:“誰都能親嗎?”
包括馴養員在內,四個人齊刷刷看著他。馴養員笑了笑,回答:“雖然男生比較少,但是確實都可以。”
他一臉平靜地說出四個字:“那我也要?!?/p>
馴養員只好吹哨,做手勢指引海豚。很快,有一只海豚靠近池邊,是年紀較大的那只,馴養員朝江也招手:“你傾身……”
話沒說完,江也就打斷道:“不是它?!?/p>
“啊?”馴養員一愣。
江也指著從悅,一本正經地說:“要剛剛親她的那只?!?/p>
從悅狠狠踩了他一腳,在周嘉起和卓書顏別扭的表情中,向馴養員道歉。
“真的不好意思——”
水族館之行在傍晚結束,因從悅隔天有早課,不想在外多加逗留,四人沒有一起吃飯。卓書顏回她的公寓,剩下三人返校,在宿舍區前分開。
從悅點好外賣,進衛生間洗澡。二十分鐘后,她裹挾著滿身熱氣出來,邊擦著頭發,邊靠在書桌旁查看外賣送到哪兒了。
校內主頁有新消息提示,從悅順手點進去,查閱完本想退出,想起在水族館時江也的話,動作一頓,點進新粉絲那一欄查看。
今天增長了三個新粉絲,中間那個就是江也。
他用的是灰白色的頭像,名字起得直白——“ye”,簡練又好認。
從悅點進他的主頁,只有三條動態,還都是廢話。她百無聊賴地點進個人簡介那一欄,隨意看了幾眼。他的資料她再清楚不過,正要退出來,驀地瞥見什么,停了停又把頁面往下拉。
簡介里有身高、年齡、血型、愛好等,還有一些大多人都不填的內容。
從悅不知道江也是不是剛更新簡介沒多久。
近期目標那一欄,他寫了一句話:
“想親海豚,想親你?!?/p>
12.
這學期第二場考試結束,臨時抱佛腳的學生不管結果如何,總算是松了上緊的發條。
從悅學習好,并不擔憂成績,考前考后一樣輕松。
而江也,在一開始的鍥而不舍過后并未失去興趣,糾纏得越發頻繁,從悅對此甚至都快習慣了。
日子有好有壞,在軌道上正常前行,但偏偏就是有人不肯讓從悅安寧。
考試后的第二天,從盛打來電話,張口就是一句:“你阿姨的朋友有個兒子,年紀和你差不多大,也在上大學,這幾天會去盛城玩兒,你好好招待一下他?!?/p>
從悅莫名其妙地問道:“我招待什么?”
“你好歹在盛城待了那么久,算半個地主,替大人照顧照顧朋友的兒子怎么了?!”
從悅不好反駁,沉默不語。
卻不想從盛的意思遠遠不止如此,聽她不說話像是安分地同意,他立馬得寸進尺。
“那個孩子一表人才,很不錯的,他爸爸是你阿姨的牌友,和咱們家最近也有生意上的往來。你看著和人家相處,都是年輕人多交交朋友沒有壞處,別整天悶在屋里搗鼓那些破畫!”
從悅聽得眉頭一皺:“爸,你這話什么意思?”
從盛道:“什么什么意思?讓你別跟個榆木疙瘩一樣,多和人來往的意思!”
從悅不跟他繞彎子,直接一語道破:“我不會跟他處對象,你們省省吧!”
從盛一頓,勃然大怒道:“你這是什么態度?!家里人為你好,為你著想,你別不知好歹!人家那孩子哪點兒不好,輪得著你挑三揀四瞧不上?!”
從悅沒見過對方,確實不知道他是好是壞,但從盛的話如同一盆涼水,兜頭將她澆了個徹底。
“別人的孩子都是好的,除了我,對吧?”她輕笑一聲,語氣冷然,“你愛讓誰去相就讓誰去,反正我不去。實在不行叫他們等幾年,從嬌很快就長大了,她樣樣比我強,待價而沽肯定能比我賣個更好的價錢?!?/p>
“你……”從盛怒不可遏,“你怎么說話的?!怎么這樣說你妹妹?!你還有沒有一點兒……”
“對不起,沒人教我,我就這么沒教養。”
從悅掛斷電話,暫時拉黑了從盛,省得他沒完沒了地打電話來罵人。
從悅坐在書桌前發呆,畫冊入眼,心底一片煩亂,她郁然地吐了口氣。
手機消息聲“叮咚”響起,她情緒低落地拿起一看,江也發來消息:“下午陪你上課。”
她下午的課是可以旁聽的。
從悅心情不好,沒有周旋的力氣,回了兩個字:“別來?!?/p>
那邊沒有回復,她將手機推到一旁,起身換衣服。
四十分鐘后,從悅收拾好下樓,走出宿舍樓,就見江也等在樓下。這一片來往女生眾多,經過他身旁時紛紛偷偷打量。
從悅一出現,兩個人瞬間成了焦點。
腳步止住,稍稍站了站,從悅心里有說不清的煩躁,無視他繼續往前走。
江也走過來攔住了她。她雙眸低垂,不想抬眼:“讓開。”
他頓了頓:“你心情不好?”
“沒有?!?/p>
“撒謊。”
從悅皺眉,語氣不耐煩:“走開,別擋路。”
江也微怔,輕輕蹙眉,抬手朝她額頭探去:“生病了?”
“啪”的一聲,他的手被打開,手背浮起一片淡淡的紅。
從悅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深深吸了兩口氣:“我要去上課,你回去吧?!?/p>
江也站著不動,居高臨下地注視她。
“誰惹你了?”
“沒有?!彼岵嚼@開。
他挪動一步,擋住她:“說啊?!?/p>
“沒有!說了沒有,你聽不懂?”
從悅猛然瞪他,眼里騰起怒火,短短片刻又很快熄下去,沉聲道:“你很煩。”
江也僵了一剎,在她要走時,扯住她的手腕。
從悅猛地甩開他的手,反應比以往來得強烈得多。
“你夠了!麻煩你差不多得了,你能不能看看周圍,看看別人,不停給別人添麻煩的時候,能不能替別人想想!”
她這一聲壓抑不住的斥責招來無數探詢的目光,無人敢靠近,但都在偷偷關注。仿佛看籠中鳥,又似看困獸場,無盡的非議和八卦,肆無忌憚地圍繞著他們二人揣摩。
“我被人掛到論壇爆料,被人開帖子罵,走在路上被人看被人議論,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都是因為你!你有沒有問過我,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沒有!
“在一起也好,分開也好,你從來沒有一點兒反應,過去這么久突然又跑來要和好!你了不起,你是天上最亮的星,別人沒你這么好的命!麻煩你,過家家能不能找對人?!”
情緒波動最大的一次是十八歲生日那天,她以為自己可以豁達地看開,卻并不是這么回事。
壓抑,憋悶,無處傾訴。
這么多年,她始終可有可無,她的感受永遠不被看重。
她不喜歡做的事情很多,卻一直在被迫承受。
好像沒人考慮過她的想法——從盛是,面前這個人也是。
積壓許久的怒意急需出口,一夕全爆發出來。
閘口大開,內心的兇猛狂獸張開血盆大口,吟嘯叫囂。
“我很煩!我煩死了!麻煩你收一收你的自作主張——”
從悅激動得有些顫抖,臉漲得通紅,浮上來的一點兒點兒淚意還沒見光,就被她全力壓制下去。
“你覺得我煩?”江也一臉平靜,語氣波瀾不興,仿佛被罵的人不是自己。
從悅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是!”
沉默半晌,他靜靜地看著她道:“我知道了。”眼皮慢慢垂下,又成了那副半耷拉著的模樣。
他在周遭打量的目光中,漠然地轉身走人。
從悅站著平復情緒,胸腔里好似堵著什么,呼吸一下都帶著“呼哧呼哧”風刮過喉管的聲音。
她閉了閉眼,再提步時,除了四周好奇的八卦者,前方已無那人的身影。
一步步行至教學樓前,終于甩開那些好事的目光。
卓書顏的電話來得不合適宜:“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飯?”
從悅很疲憊,手機里有好多未讀信息——從盛用張宜的號碼一連發了七八條罵她的短信,都是訓斥她不顧家、不像話的內容。
從悅粗略地掃過,忽然之間累得連課都不想去上。
她知道有些東西是她要不到的,她早就明白。可總是有人一次又一次地要將她的血肉心肺剖開,一下一下地劃出血痕碾成肉糜,百般折磨。
(未完待續)
下期預告:江也與導師鬧矛盾出走,從悅去找他開導,江也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向從悅與導師都道了歉。而從悅也終于意識到,江也已經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