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愛情用完了（外二首）

川 美

我把愛情用完了

正如我把銀子用完了

偏偏，銀子還剩些

正如日子還剩些

而一枚銀幣怎換得一枚銀月亮？

我把愛情用完了

像小時候，我把糖吃完了

眼巴巴地看著別人舌尖兒上的甜

我把愛情用完了

兩手空空，看別人愛

有時低頭，像悔過之人

檢討從前大手大腳

檢討——曾經富有而不懂儉省

我把愛情用完了

無事可做。待在屋里畫玫瑰

我怕出門遇見你，怕你提起從前的舊債

一只烏鶇

早春的渾河畔，我散步

一只烏鶇站在折斷的樹干上

望著河水，它沉思

粼粼波光中，鳥的剪影

凝聚思想者的沉靜

一只鳥，也有難解的命題？

春天的花名冊上

我們點到一種鳥的名字，談論它們的音調

像談論新房的一些小擺設

而烏鶇，背負史蒂文斯的十三種方式

它主意已定，縱身一躍

向水中，綻放三片黑花瓣

修日子

手表不知怎么了

拍它，晃它，一動不動

像只死青蛙，怎么都喊不醒

修表匠說是心臟出了毛病

他用小錘子小鑷子小焊槍手術

又更換一塊新電池

它立刻起身，后腳追著前腳跑

一副歡喜的模樣

像重新獲得了未來

哪一天——啊，那一天

如果喊不醒我

也把我送到修表鋪來吧

我相信所有的壞日子都能修好

就像昆蟲相信驚蟄的雷

蛇，相信冬眠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