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璃
我又一次忘記帶傘。
夏季的雨來得總是沒有任何征兆。我站在教學樓的大廳里,看著操場的地面被雨水染成深色。
一樓大廳里已經聚集了不少人,有的人在猶豫著是要留還是要走,有的人急不可耐地沖向了雨中。大廳里不斷有風灌入,即使是站得靠里的我,也不免被刮進來的雨沾濕了褲腳,不一會兒腳踝的皮膚就已經泛起了涼意。
濕漉漉的感覺的確讓人討厭,不管是夏天的暴風驟雨,還是春天的潮濕感,大概因為在北方生活過的緣故,我總是難以適應這難以驅除的粘膩感。
有人把書包架在頭上離開了教學樓,但貼身的T恤幾乎在沖進雨里的那一瞬間就濕透了。
看著樓道里的人越來越少,我也有些蠢蠢欲動,在這樣潮濕的日子里,我只想快點回到家,換一身干爽的衣服。
這時,有人從背后拍了拍我的肩膀,將一把傘遞到我跟前。是坐在我后桌的同學。她有著一張讓人印象深刻的圓臉,在班上被老師表揚的次數也同樣讓人印象深刻。
“拿去吧,”她的聲音也像雨水落地一樣清脆,“我不急著回家。
大概由于這學期剛剛來到這個新班級,我又不善言辭,我在班上向來沒什么朋友,有同學主動和我搭話著實出乎我的意料。
“……不急,”我看著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雨應該很快就能停。”
說是如此,但我也不過是在自我安慰。天邊的云被驅趕著堆積成了濃稠的樣子,雨落得很急,仿佛是云承受不住它們的重量似的傾瀉而下。
她手上除了雨傘外還拿著一個袋子,里面滿是厚厚的習題冊,我想起來她好像是課代表,大概是老師讓她幫忙統計成績。
“你拿著這么多東西,還是你先走吧。”即使的確很想離開,我也不可能這樣將同學留在大雨滂沱的學校里。
“我們一起走,我送你去車站。”她沒有繼續和我客氣,馬上將傘打開,罩過我的頭頂,在我還沒反應過來時就將我拉入了雨中。
我有些手足無措地幫忙將雨傘扶正,防止雨水從側邊淋到她的肩上。
雨終于不再像一刻鐘前那樣肆無忌憚,擊打在傘面上的聲音逐漸從震耳欲聾變成密集的鼓點聲,我小心翼翼地提醒她注意地上的水洼。
“你知道我的名字嗎?”她突然開口問道。我有些茫然地回答,思忖著她為什么會這樣問。“你在班上經常不說話,我還以為你誰也不記得。”她笑道。
“我知道你坐在我后面,”我慌忙解釋道,“你是英語課代表。”
她似乎被我一本正經的態度給逗樂了,笑得肩膀不住地抖,這會兒她的聲音聽著比雨滴聲更加清脆。
再向右轉走不到一分鐘就是車站。由于是剛剛維修過后的主干道,坑坑洼洼的小路被平整的瀝青路代替,我們不再像剛剛出校門那樣走得拘謹,步伐也逐漸變快。
“我覺得你大概只是不愛說話而已,”她的聲音在笑后帶著咯咯的顫音,“所以像個悶葫蘆一樣。”我搖了搖頭,沒有試圖在言語上反駁。
“我只是……不太會說話。”我斟酌著語句,努力著讓自己不要結巴。
“那就多和我們說說話。”她的心情似乎完全沒有被陰雨天氣影響,臉上掛著笑容。
在公車進站前,我和她說了好幾聲感謝,她的臉頰泛著紅,是陰翳遍布的街道里唯一的亮色。看著車門打開,她抬手把我推上了公車。
在忙亂中,我恍惚聽到她說了這么一句話。“雨很快就會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