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是個小團子



濟南千巖青靄錯落,鳥獸靈動穿梭,上有云霧潤蒸,下有泉源奮涌。置身其間,人們能于看山看水的悠閑生活中,找到讓生命喘息的方式,任此處將自己滌蕩得靈臺清明,難怪元好問能發出“日日扁舟藕花里,有心長做濟南人”的感嘆。
來濟南者甚多,駐足停留者亦甚多。他們將歲月凝做只此一次的芳華,綻放在濟南的眼眸之下,詮釋著濟南的瀟灑。
這種瀟灑,在春夏秋冬之中輪轉變化,次第呈現。
濟南的春,少女與荷次第開放
若論誰對這片土地愛得最為深沉,生于斯、長于斯的人們,應當是最有話語權的。他們也許并未將自己的一生凝固在濟南,卻將性格塑造期的每分每秒交付于它,任它滋養。一方水土養百種人,他們各有所長,卓犖不群。
趵突泉公園內便是李清照紀念館,館內沿用宋代建筑的風格,給人的視覺感受是樸實與淡雅,洋溢著低調的詩意。若你信步踱去,可見綺麗多姿的歇山”飛檐,豐富多變的懸山抱廈,凹凸有致的回廊與花木扶疏的院落,它們頗有風致地點綴其間,給你一種沉浸其中的感官體驗。有時你會看見身穿宋制漢服的少女低眸淺笑漫步館內,一個恍神,也許你會錯以為自己回到了宋代的濟南。
易安居士李清照,從咿呀學語時便與濟南相識了。
李清照生在濟南,是京東提刑李格非之女。作為濟南城中大戶人家的女兒,她從小便在工于詩書的父母的熏陶下尋獲一身書香,濟南更無聲地賦予她此處特有的清泉荷香。然而,濟南從不喜歡將女子養成古板無趣的樣子,十五歲之后的李清照雖然已離開濟南,卻始終帶著少女時就有的靈氣、脾性與風骨,堅韌地度過之后的漫長歲月。后來的那些讀書潑茶的甜蜜時刻,是她用此時的心境與異秉造就的;那些肩扛時代閘門的艱辛片段,是她用此時的勇氣與脊梁支撐起的。
相較于李清照之后走過的地方,濟南一定很安靜,它一直安靜地潛藏在李清照的氣韻里,潛藏在她的記憶深處。在她寫就《如夢令》時,也許她已發現這方安靜的水土正巧妙地映出自己的身形。
“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
清新的荷香,沉醉的日暮,明朗歡脫的年紀,這是李清照美好的少女時代,亦是濟南見過的明媚春光。
濟南的夏:投筆從戎的熱烈情懷
濟南有“二安”,除了易安居士李清照之外,便是字“幼安”的辛棄疾了。若說易安居士的少女時代是明媚的春,辛棄疾的少年時代便可謂是熱烈的夏了。所以,來此處的人定不會忘記要去辛棄疾故里逛上一逛。建筑群坐北朝南,石砌正門的橫額上蒼勁有力地書寫著“辛棄疾故里”五個大字,巍峨壯觀的石牌坊令人肅然起敬。往前走,穿過六角碑亭,便可見到辛棄疾雕像了。
若無實地造訪的經歷,若不能擁有換位思考的能力,也許我們對課本中的辛棄疾的印象會始終停留在他無根無源的一腔豪情上。殊不知在那些字句背后的辛棄疾是一位實打實的傳奇人物。
他出生時,南宋已經偏安一隅,北方落入金人手中。山東地處南北之間,宋、金兩處朝廷均難以管轄,便有了割據地方以自雄的勢力。辛棄疾在少年登第之后,參加了忠義軍,并勸服了忠義軍首領耿京率部南歸。誰知,耿京居然在這時被部下謀害。辛棄疾迅速反應,召集了幾位同伴即刻奔赴金人營帳,于金人眼前生擒內奸后率部返回。這段故事中的細節我們已不得而知,只明白那是刀0舔血的生活,亦是將性命交托于國的理想。
這哪里是我們所想象的儒生,這分明是洋溢著戰士精神與俠客精神的瀟灑少年!須知,他率部歸京時,也不過二十二歲。
這便是生于濟南的辛棄疾。時移世易,濟南的泉水卻依舊奔涌得激烈,如同辛棄疾當時的豪情,如同眼前雕像的氣勢。
宋代的文人墨客早已經脫離了追慕法家的戰國時代,選擇儒家的他們心懷家國天下,憂患廟宇江湖。雖然也渴望回到戰場,以刀劍兵術為國家取得一番勝績,但他們的出發點卻早已不同。且看雕像所展示的辛棄疾,他頭戴儒巾,身披戰袍,內穿護甲,腰跨寶劍,人物神態莊重,昂首挺胸,目視遠方。他是在嘹望那幾乎已無可能再次回返的沙場,“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人人都能出0成誦的詞句,記載著他的壯志。朝廷上下,眾人都要將火熄滅,他一人獨將此火高高舉起,光輝倔強。他堅毅的眼神穿透歷史風塵,如同夏日陽光穿透層層樹葉,在來者心里銘刻下不滅的光。
濟南的秋:溫婉、細膩而充滿詩意
濟南,這片被澄碧水色滋潤的北方古城,見證過歷史如何前進,人群如何往來,朝代如何更迭后,始終如一,“湖光山色與水清”。然后,我們終于等到了一位在秋天到來的旅人。
1914年8月22日下午三時,一位青年與他的父親乘坐火車抵達了濟南,當他看到那座德式建筑風格的火車站時,便被那圓柱形鐘表樓的宏偉壯麗驚住了。此番他雖然只是個過客,但隆隆的車輪聲仿佛為他的下一次來訪做足了鋪墊。
一年之后的7月,他又應朋友之約來此游玩。這一次,他品嘗了肉質鮮美的“黃河鯉魚”,漫步于橫跨在百花洲與大明湖接0處的鵲華橋上。若我們也在當場,或許也會看見已探出雪白須纓的蘆葦,在晚風里搖晃著的蒲草。月色清明,笛聲從湖畔小樓傳來,若有若無。“醉后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曾被譽為古詩中最美的意境,或許他們所見的那天夜晚就是如此。
他與這樣的浪漫意境頗為相配,因為他是徐志摩,現代文學史上最浪漫的人之一。
徐志摩應該始終會記得濟南的津浦鐵路火車站,他曾在一個秋天來到這里,又在下一個秋8重返此地,從此與濟南結下不解之緣。火車站懂得誰是要留下的人,它總會淡定地等待他的前來。
徐志摩也在這里等待著其他人的到來,他們的相遇是靈魂邂逅,真心交融。這樣的相遇,才真正可謂“便引詩情到碧霄”。
至今,仍有許多人談論著徐志摩與林徽因在濟南接待泰戈爾的那段故事。出現在火車包廂門0的泰戈爾穿著白素長褂,外罩棕紅色拖地長衣,半尺多長的胡須有些曲卷,長發也全然銀白,如同秋日葉上的霜。他出現的時候,慕名而來的青年學生硬是按捺住了心中的激動之情。然而,當徐志摩與林徽因出現在隨行隊伍中時,學生們頓時歡呼起來,場面熱烈火爆,險些失控,由此可見二人人氣之高。
徐志摩是個頗為細心的人,他明白泰戈爾先生最怕看見人力車夫,先生認為讓人駝著自己是一種沒有人道觀念的行為。所以當徐志摩發現泰戈爾先生異樣的表情后,迅速做出反應,讓負責人撤去在火車站前一字排開的人力車夫。大家步行前進,一路暢談,徐志摩也在路上認真地做著翻譯。那是一段令人開心的歲月,是放入相冊后即便褪色也樂意重新翻閱的記憶。
濟南的秋,約莫是屬于浪漫詩情的。它與四月的心扉無關,卻與九月的月色有關,與常在的津浦鐵路,火車站有關。
濟南的冬:房里院內團聚溫情
那么冬天呢?
寒風料峭時,“家家泉水,戶戶垂楊”的風光便不復如前了,可這并不會減損濟南之美。老舍以一篇《濟南的冬天》成功地引起我們對濟南之冬的好奇心,相較于土生土長的濟南人,老舍雖不算與濟南相交甚久,卻能說是和濟南相知甚深。老舍于1930年來到濟南,在此度過了四個春秋,麥柯密古樓,南新街54號,與濟南的大街小巷,都成了這位文學巨匠的寫作素材。
如今,南新街54號已正式更改為南新街58號,只是換了名字,無礙于這處小院原有的風姿。院內有原先栽種的石榴樹,有端坐于前的老石缸,看起來古樸又有生機。房內一應擺設均如先前,未曾做大的變動。
1933年,老舍的第一個女兒降生在小院里,給這個家帶來無與倫比的歡樂和熱鬧。“濟”被老舍放進孩子的名字里,足以佐證老舍對濟南之喜愛。院內旁邊的展廳中列有許多展板,在其中的一張全家福照片上,有老舍題的詩:“爸笑媽隨女扯書,一家三口樂安居。濟南山水充名士,籃里貓球盆里魚。”管理員會笑著和游客介紹小舒濟童年的趣事:或是拿起老舍的稿件在上面橫豎地畫,或是在老舍寫作時拉著他的胳膊要“去公園看猴”。老舍總是會先放下寫作,陪孩子玩上一番的,家中的溫情正如濟南冬8的特點一溫晴。
《濟南的冬天》里,老舍這樣寫道:
“一個老城,有山有水,全在天底下曬著陽光,暖和安適地睡著,只等春風來把它們喚醒,這是不是個理想的境界?”
山水怡然,陽光溫煦,濟南如一位白發長髯的老者,和藹地看著在此處生活的每一個人,見證他們生命的四季。這四季,并不意味著生命的易逝,或人生之風的凜冽,因為無論何時,濟南都會用這里的山水與陽光,藕花與蘆葦,教會他們如何瀟灑度日,去綻放生命的芳華。
濟南,會教會一個人如何獲取生活中的瀟灑與溫煦。你可以像李清照一樣,在濟南獲得明媚清朗的少女情懷,步入生命之春。
你可以像辛棄疾一樣,在濟南展露家國情懷、雄心壯志,展現生命之夏。
你可以像徐志摩一樣,在濟南詮浪漫詩情,看星河浩渺,書寫與眾不同的生命之秋。
你也可以像老舍一樣,在濟南的山水與陽光中,等待春風呼喚,度過洋溢暖意的生命之冬。
須知,濟南瀟灑似江南,且見芳華次第開。
懂得濟南的你,定也能讓生命如絢爛芳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