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水泥工業的發展與中國企業的機遇

王璟（中國中材國際工程股份有限公司（南京），江蘇 南京 211100）

0 引言

越南是中國的重要鄰國，人口超過9000萬，在東南亞具有舉足輕重的政治和經濟地位。自1986年，越南學習中國采取了“革新開放”的國家發展戰略。1990年以來，得益于出口、外商直接投資（FDI）及基建投資，越南GDP平均增速在6.5%左右，僅次于中國。在此背景下，越南水泥工業也插上了高速增長的翅膀，實現了跨越式發展。

1 越南水泥工業

1.1 越南水泥工業的發展歷程

越南水泥工業，起點是法國在1899年建造的越南海防水泥廠（中國第一家水泥廠是1886年建設的澳門青州英坭廠），其發展曲線與中國相似。在沒有自主的知識產權和裝備的情況下，越南水泥工業基本是借助外部的且主要是中國的力量，沿著中國水泥的發展道路而發展。

1990年前，全越南只有3條濕法水泥生產線和3條干法水泥生產線，還有一些作坊式小廠，全國產能約200多萬t，僅相當于現在一條日產5000t熟料水泥生產線；1999年，越南水泥產能達到了1100萬t；2009年，產能躍升到4500萬t；2019年，越南水泥產能約1億t。在短短30年中，尤其是近20年的跨越式發展，越南水泥產能實現了50倍的瘋狂擴張，而中國水泥是從上世紀90年代初開始踏上快速擴張之路的，10年之差，越南水泥工業基本發展起來了，這要歸功于中國水泥工程企業和裝備。2002年中國以EPC模式出口第一條日產5000t水泥生產線到越南（越南福山項目），標志著我國的水泥設計與裝備水平已具備了一定的國際競爭力。該項目的投資方是臺灣幸福水泥公司，設計方是原天津水泥工業設計研究院，設備供貨和建設總包方是蘇州中材建設有限公司。該項目獲得了中國建設工程大獎——魯班獎，打開了中國出口水泥生產線的大門，也奏響了中國大規模出口水泥成套水泥設備到國外的序曲。要知道中國中材國際工程股份有限公司正式進軍沙特從而登上世界水泥舞臺是在2005年，大規模進軍非洲是在2007年。

2005年，日后成為越南第一大私營水泥集團的越南凱撒公司開始投資第一條日產2500t水泥生產線，標志著越南私營資本正式進入水泥投資領域，從而加快了越南水泥工業的發展。2003～2013是中國水泥工程出口越南的黃金時代，也是越南水泥工業大發展的黃金時代，越南一舉跨入先進干法水泥生產工藝國家，成為地區水泥大國，從水泥進口國轉為出口國，廉價的水泥有力的支持了越南近20年的基礎建設和經濟大發展。從這一點來說，中國公司，尤其是原中材系（原南京水泥工業設計研究院、原天津水泥工業設計研究院、蘇州中材建設有限公司），原中建材合肥水泥工業設計研究院以及眾多中國裝備公司，作出了巨大的貢獻。在這個黃金十年，越南水泥業全盤接受中國的設計、裝備和施工，甚至包括水泥生產線投產后的保產和備件服務。

1.2 越南水泥工業的現狀

經過20多年的快速發展，越南已經成為地區水泥大國。

截至2019年年底，越南共有89家水泥廠，100余條水泥生產線，越南水泥年人均消費量已經達到643 kg，在全球平均線上方，在東南亞屬于人均最高，這與其經濟連續高速增長有關（年增速平均在7%，且IMF預測這一增長率還會延續到2024年），也與大規模基礎建設（鐵路、公路、機場）有關，再參照中國經濟發展和國家投資模式，筆者預測越南水泥人均消費量至少還有20%左右的增長空間，即達到人均800 kg（中國人均消費水泥1 664 kg）。

2019年，越南熟料產能8800萬t，水泥產能1.2億t。水泥產能由66個水泥廠和22個粉磨站貢獻，產能利用率較高，達90%～95%。其中，有一半水泥廠日產低于3 000 t，這其中更有21個水泥廠年產不足50萬t。這說明接下來的3～5年，這一類的小廠將因為環保和生產成本原因不得不關閉，越南水泥行業將會迎來一輪“產能置換”。

預計到2020年年底，越南還將增加1000萬t水泥產能。而實際上越南國內早就產能過剩，2019年的越南國內需求大約在6500萬t左右，剩下的3000多萬t產能嚴重依賴出口。越南政府在水泥行業產能過剩的情況下，只能出臺鼓勵出口的減稅措施，使得出口商在每噸30多美元的FOB價基礎上還能有利潤。但近年來，隨著政府收緊水泥行業貸款，越南水泥業應該也感受到了中國同行在2014年前后的壓力（2014年，中國水泥業遭遇了需求下降，用電、用工、煤價及貸款成本造成的成本上升，水泥產量下滑，價格下行，最終全行業嚴重虧損）。

越南水泥（熟料）主要的傳統出口市場是菲律賓和孟加拉（歐洲很少）。但自2018年起，得益于中國宏觀調控和環保影響，中國國內水泥價格飛漲，意外的給越南熟料出口中國帶來了良機。2018年越南出口約1 000萬t熟料到中國，2019年這一數值約10800萬t。越南熟料中國方向的出口增速非常快，已經占到了越南熟料總出口量的50%強，這是因為越南熟料價格有競爭力，加之海運的便利和中國沿海地區關停水泥廠，越南熟料對中國沿海地區（長三角地區）水泥市場沖擊很大。

2020年1～2月，越南水泥銷量下滑超40%～50%，主要原因是傳統淡季，加上新冠疫情，預計越南上半年水泥市場較去年壓力更大，價格有走低的趨勢，銷量和價格均有較大可能下跌6%～10%。2020年第一季度，越南出口水泥熟料773萬t，同比萎縮10%，價格下降2～3美元/t。其中273萬t出口到中國，同比萎縮5%。4月中下旬，中國東北所生產的熟料由火車運輸出關，供應華東市場，看似和越南毫無關系，筆者卻認為這將進一步抑制越南水泥出口到中國，中國水泥行業不會放任越南水泥在大環境不好的情況下于中國水泥市場搶占先機。

1.3 展望越南水泥工業

隨著新冠疫情蔓延和中國水泥需求下滑，2020～2021年，越南水泥出口壓力增大，至少不會延續2019年的快速增長；反過來，出口受阻或滯漲會造成越南國內水泥供需矛盾加劇，預計其水泥價格會有一定下滑。2019年，越南國內（袋裝）水泥價格在60～70美元/t；2020～2021，預計水泥價格下探到每噸55～60美元/t。需要說明的是，這里沒有考慮到匯率的影響；受全球經濟危機和美聯儲寬松政策影響，2020～2021全球發展中國家貨幣普遍走弱，越南盾也會進一步貶值，美元計水泥價格還會更低，有美元貸款/債務的越南水泥廠生存會很艱難。

越南前三大水泥集團分別為國營越南國家水泥公司（VICEM），私營的越南凱撒水泥集團和外資背景的泰國城市水泥。其中，越南國家水泥公司（VICEM）是越南第一大水泥集團，水泥產能4 000萬t，約20個水泥廠，在越南影響力很大，產能第一，負債也是第一。越南VICEM管理混亂，腐敗嚴重，盈利能力不足，2019年因為財務成本過高，依舊虧損，至今未能上市；越南凱撒水泥集團水泥產能1 200萬t，負債率83%，有巨額美元貸款，也未上市；泰國城市水泥有625萬t水泥產能，財務狀況也不佳。在下一次金融危機或行業危機來臨的時候，也將是新一輪行業并購，或外部資本進入的好機會。

同時，越南還不能算是水泥強國，有幾個指標：（1）越南水泥工業集中度不高（38%）；（2）行業盈利能力不強；（3）生產指標水平不高；（4）自主知識產權的技術和裝備缺乏；（5）環保要求低、自動化和智能化程度低；（6）散裝水泥使用度低（20%）；（7）危廢處理、替代燃料等少，......

這些也決定了越南水泥工業離高質量發展有一定的距離，與中國水泥工業還有5～10年的差距；結合本篇開始的分析，越南水泥國內需求還會有20%的增長以及中小企業關停、產能置換帶來的新建也會持續不斷；但很明顯2020～2022將是越南水泥行業最艱難的時期，很可能全行業虧損，甚至出現企業被債務壓垮。

2 中國企業的機遇

危、機總是相伴而行，水泥工業也不會例外——越南水泥工業大規模建設到了下半場，但高質量發展潛力巨大。

2021～2025 ，越南水泥產能將進一步過剩，而生產成本受政策法規、原燃料和財務成本等影響而繼續上升，越南水泥行業將會出現一輪全行業虧損，從而引發大規模并購重組，更多的水泥企業將尋求上市，改善資本結構；而中小企業將被淘汰，行業集中度進一步提升；水泥行業將邁向環保、經濟、效率和智能化，新技術、技改需求會逐步釋放；產業將延伸到骨料、商混和水泥制品等上下游；散裝水泥的比例將提升一倍到50%強；越南水泥公司也會實施走出去戰略，到周邊國家并購或新建布點。

中國水泥企業的策略則需要再思考，再調整，再出發。工程產業轉移的關鍵詞是本土化、高端化、資本化。中國企業目標應該從承接工程變更為引領越南水泥技術的發展，引導水泥行業的變革，引入水泥裝備和備件的本土制造，適時適度介入水泥資本市場，深耕越南市場。

第一，中國工程企業可以在越南設立建材分院，對接越南政府和協會，服務越南水泥企業，輻射東南亞市場。

目前中國公司在越南的分子公司或代表處實體性不夠，技術能力基本為零，而越南技術、市場、履約、裝備供貨、后期服務等都有很大的需求和發展潛力；越南分院背靠國內設計院的技術力量，發展本土技術團隊，提供更加緊密、快捷的技術和圖紙服務；

在越南設立實驗室，組建檢測中心，制定行業標準，掌握越南水泥行業命脈；

設立的建材分院，還可以擇機切入玻璃、玻纖、石膏以及礦石等產業；

第二，中國裝備企業可以在越南設立中小型制造廠，負責組裝設備，現場制作的圖紙分解，以及備件的加工和存儲；

第三，中國水泥企業和資本，提前介入勘察、骨料、商混、余熱發電、智能化、技改以及水泥制品等相關行業，并尋找合適機會參與并購和投資。

3 結語

總體來看，得益于強有力的出口經濟、地緣政治助力的FDI和產業轉移以及迅猛發展的基礎建設，越南經濟還將快速增長。越南水泥工業也還會繼續向高質量發展邁進，盡管短期內越南水泥工業會受新冠疫情影響放緩，以及面臨財務危機，筆者還是看好越南水泥工業中長期發展。越南水泥將在節能環保、智能化、產業升級上迭代更新，產業的資本化也會中國企業帶來新的機遇。

堅毅果敢的決策、堅定不移的推進，開辟中國水泥工程業的第二主戰場。讓我們這代人為此而努力奮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