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翔
冬天的鄉村,是一幅簡潔的素描。
冬天的風像一支長長的素描筆,在大地的畫紙上勾勒冬日的景象,一切都化繁為簡,呈現出最干凈、最簡潔的線條。田埂,河邊,道旁,山坡,稀稀疏疏點綴著一些樹木,有的樹還收藏著幾片枯黃的樹葉,樹梢枝丫上偶爾有幾個鳥窩暴露出來。
冬天的太陽是慢節奏,不急不躁,沉穩內斂,慢慢地釋放光和熱。
數十只灰色鳥兒從村口的大樟樹上飛過,撲棱棱的一陣喧鬧。一群雞在覓食,領頭的公雞時不時扯著嗓子打鳴。幾只貓幾條狗蜷縮在陽光里,懶洋洋地打著瞌睡。鄉村的房屋簡單古樸,一排排,整齊有序,安然在冬天的懷抱里。農家的院落,幾棵大樹已經落光了葉子,矮墻上的絲瓜藤徹底枯萎了,隨意垂落著,仿佛墻上簡單古怪的文字,敘說著農家的日子和歲月滄桑。農閑時分,人們漸漸停下了忙碌的腳步。村落里,三五成群的老人聚在一起述說著光陰的故事,誰家今年收成很好,誰家外出打工掙錢最多,誰家蓋起了小洋樓,誰家閨女臘月出嫁,誰家孩子考上了名牌大學……孩子們可閑不住,有的在草坪玩過家家的游戲,有的在野外燒烤紅薯,有的布了機關捕捉覓食的小鳥,有的爬上樹去掏鳥窩,有的放風箏。此時,他們不羨慕城里孩子手上的游戲機,整個田野都是他們游樂的園地。
留守家鄉的青壯年仍在田間地頭打理著。山地里的紅薯,漫山遍野撒歡。有些青壯年一個月之內要運回100多擔紅薯,一萬四五千斤呢。當然,他們現在不像父輩們用扁擔籮筐一擔擔的挑,而是用板車、用小四輪拖回來。人們家里都堆滿了紅薯,更多的要藏進山里的薯洞里。薯洞幾乎都散布在姑婆山旁邊的小山包,那座山包因此就叫薯洞包。收獲了莊稼的田野也在等待積肥,青壯年就在豬廄里清除糞便去晾曬,來年農家那甜甜的鄉村夢需要從現在開始積攢,只有田里攢足了底糞,青壯年才會有底氣,來年的田地才會給農家一個沉甸甸的驚喜……農活都打理好了,青壯年就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走家串戶去嘮嗑,打兩圈牌,聊幾句微信,發幾個紅包,互相做東圍坐在飯桌的四周,桌上的碗里盛滿了一年的收成,盛滿了甜蜜的家釀,也盛了女主人的廚藝,他們一邊喝酒一邊嘮嗑,一邊議論著村里的事,縣里的事,省里的事,國家的事,國際的事。女人們一邊參與嘮嗑,一邊在廚房里忙活,忙好了,三三兩兩圍坐在一起,也是玩微信搶紅包網購之類,間或做些挑花、刺繡什么的,一邊咬耳朵說些悄悄話,村莊內外的各類話題便發酵起來了,這些故事和話題從女人們圍坐的庭院上飄了出去,又從婆姨們串門時倚在門框邊倚了出來。
冬天的鄉村,也發酵著愛情,在外打工的青年男女,懷揣著漸漸鼓起的錢包回到了家鄉,他們渴望建立一個美滿的家庭,便利用這個季節相互串門,談情說愛。臘月鄉村喜事多,隔三岔五,就有迎親的隊伍吹吹打打,鞭炮聲此起彼伏,把小村弄得沸沸揚揚。高速路上,鄉村公路上,不時有車輛疾速奔馳,為冬日鄉村增添些許生機和活力。
鄉村的冬日,好像把時光融掉一般,整個村莊都彌漫在幻想之中,這清瘦的村莊需要在大年時各家各戶燉爛了的肉湯中去滋補才能健壯,需要在溫熱的酒壺中加以滋養才能長膘。
在冬天的鄉村里走走,就是在一幅簡潔的素描中穿行。走著走著,一顆心都變得簡單輕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