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箱葡萄

陸惠明

早上，老金頭正在健身，忽然接到兒子的電話，說他讓同事買了一箱無公害葡萄，放在了小區門衛那里，讓老金頭去拿一下，然后再三叮囑老金頭要放好，說這箱葡萄是他朋友托他買的。

老金頭聽得清楚，連連說好。到了小區門衛，拿到了葡萄就往回走，走到半道的時候，老金頭想，這箱葡萄等一下要給兒子朋友的，自己住五樓，樓梯太高了，就先放在自行車庫里，省得搬來搬去。

老金頭到了車庫門口，一摸口袋車庫鑰匙沒拿。年紀大了總是忘事。于是他就把葡萄放在車庫門口，自己急急忙忙上樓拿鑰匙。

老金頭拿好鑰匙下來，走到車庫門口，他頓時傻了眼，葡萄不見了。他四處尋找，沒有蹤影，心想這下可壞事了，等一下兒子回來怎么跟他交代。找了一圈仍舊沒有，他額上的汗就下來了，嘴里罵開了，這是誰啊這么缺德，就上個樓的工夫，一箱葡萄就被偷走了。

圍觀的人多了起來，大家都說沒有看見。老金頭心里雖然急，但腦子很清醒，他來到了小區門衛，找人幫忙去看監控。保安聽說老金頭的葡萄不翼而飛，急忙調出監控認真查看。這一看馬上清楚了，是小區里的老張把葡萄抱走了，他一直把葡萄抱回了家。

保安和老金頭一起去了老張家，開門的是老張的老婆臘梅，她問有什么事，保安就把老金頭丟葡萄的事跟她說了一遍。臘梅連忙給他們作揖說對不起，回過頭來叫老張，問他有沒有拿老金頭的一箱葡萄。

老張從臥室里出來，一臉嚴肅地說他沒拿葡萄，他只是在車庫門口撿了一只葡萄箱子。臘梅嚴厲地問：“你這還叫沒拿？葡萄箱子放哪里了？”老張氣鼓鼓地說放在樓梯間的車庫里了。

臘梅嘆了口氣，一邊罵老張，一邊帶著保安和老金頭去了車庫。打開車庫的門，里面果真有一只葡萄箱子，這箱子的邊上有一道深深的折痕。保安讓老金頭確認，老金頭上前打開箱子往里一瞧，頓時傻眼了，竟然真是一只空箱子，一粒葡萄也沒有。

臘梅氣得雙腳跳，一邊說對不起，一邊罵老張不著調，不知道把葡萄弄哪里去了。

老金頭很氣憤，保安也指責老張的行為不可取。臘梅滿臉通紅地奔上了樓，一把把老張拉了下來，問他葡萄去哪里了？

老張一臉無辜，他說他就撿了一只箱子，哪有什么葡萄？你們就是不信那有什么辦法。

老金頭和保安見老張不肯認賬，氣不打一處來，老金頭就要報警。臘梅見狀忙打圓場，讓老金頭先回去，她再細細地盤問老張。實在不行，等一會兒買一箱賠給他。老金頭想想大家都是鄰居，報警也不是太好，再看臘梅態度誠懇，就答應先回去了。

臘梅回到家里就開始盤問老張，老張死不承認。

直到傍晚，老張的兒子小張回來了，臘梅就把老張拿人家葡萄的事跟小張說了。

臘梅埋怨說，就一箱葡萄值多少錢，要吃買一箱就是了，為啥要去拿人家的，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老張白了她一眼，再三說他就撿了只箱子。臘梅的脾氣也上來了，張口罵老張：“人家說是一箱葡萄，你說撿了一只空箱子。你沒事去撿只空箱子干嗎？你管他是葡萄還是箱子，你不去拿不就沒事了嗎，你為什么要去貪這個小便宜呢？現在你是有嘴也講不清楚了，我一直跟你講不要到外面多管閑事，你就是不聽，一天到晚不讓我們省心。”

小張讓媽少說幾句，然后跟老張說：“爸，我知道你喜歡吃葡萄，今天我也讓朋友買了一箱葡萄，等一下就送來。媽說得沒錯，你不該去拿人家的，隔壁鄰居的影響多不好，讓人家笑話。”

正說著呢，有人敲門，小張去開門，門口是老金頭，說：“小張，不好意思，白天我來找老張要葡萄，我錯怪他了，這葡萄真不是他拿的。”

小張和臘梅驚奇地問：“那是誰拿了葡萄？”

老金頭說：“是我爸媽拿了。”老金頭的爸媽年紀大了，雖然與老金頭住在一個小區，但老兩口租住在汽車庫里。

臘梅狐疑地問：“監控里明明看到是老張拿的，而且盒子還在我們車庫里，怎么會變成你爸媽拿了呢？”

老金頭說，監控后來他又去看了，他的車庫在拐彎的角上，他放下葡萄的時候，正好有一輛汽車開了過來，停在了車庫門口，正好擋住了葡萄箱子。一會兒他的爸媽從車子邊上出來了，手里拎著兩只黑袋子。他們走了以后是老張走出來，手里拿著葡萄的盒子。

臘梅也是打碎砂鍋問到底的人，說他們既然拿了葡萄為什么不連箱子一起拿，而要留個箱子給老張呢？再說監控被汽車擋著，也不能明確地看到他爸媽打開過葡萄箱子。還有，他們出現在監控里的時候，手里有沒有袋子？

老金頭想想她的話也有道理，他說：“一開始根本沒想到是我爸媽，因為是老張拿了箱子，就認定是他拿的，但他不承認也沒辦法。沒想到的是，我爸媽聽人說我在找葡萄，就急急忙忙拿著葡萄來找我，說葡萄是他們拿的。我見葡萄找到了，就馬上過來拿箱子。”

小張聽了半天說：“這葡萄終于找到了，總算能還我爸一個清白了。”說著就下樓給老金頭拿箱子。

老金頭接過箱子要走的時候，老張嘆了口氣，把老金頭叫住了，語重心長地說：“老金頭啊！你我年紀差不多，但你爸媽還在，這是件讓人羨慕的事情。但我常常看到兩位老人撿垃圾，把人家丟棄的水果撿回去吃，我看了心里很難過。今天的葡萄確實是我拿的。我看見你把一箱葡萄放在車庫門口，你爸媽正好拎著黑袋子經過，我就把箱子里的葡萄給了他們，然后我拿著空箱子回了家。你爸媽并不知道這葡萄是你的，可沒想到你爸媽知道你找我要葡萄后，就急忙把葡萄還給了你。老金頭啊！你對你爸媽如何，小區里的人都看在眼里。爸媽在，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老金頭的臉頓時火辣辣的燙，原來是老張把葡萄給了他的爸媽啊！這是老張故意在批評他對爸媽不孝順啊！想想自己平時很少關心爸媽，一門心思只顧兒子和孫子，沒想到鄰居都看在眼里。老金頭想到這里，不好意思地朝老張笑笑：“謝謝你老張！今后我一定多關心老人家。”

老金頭走后沒一會兒，又有人來敲門，小張去開門，來的是同事小林：“小張，這是你要的無公害葡萄。”

小張接過葡萄說：“謝謝你了，還麻煩你親自送貨上門。”小林連連擺手說：“舉手之勞，舉手之勞。”

小林走后，臘梅看著葡萄的箱子樂了。小張問她笑啥呢？她說：“你爸拿回來的就是這箱葡萄，我記得很清楚，這箱子的邊上有一道折痕。當時我還以為是箱子破了呢！”

小張“哦”了一聲：“原來小林是托老金頭兒子買的葡萄啊！這彎轉得真夠大的！中間還被我爸插了一杠子。呵呵，這真是生活比故事更精彩！”

老張見了那箱葡萄心里有說不出的滋味，說：“兒子，雖然我們都喜歡吃葡萄，但今天這箱葡萄我想送給老金頭的爸媽，我們明天再買一箱，你們看行不行？”

小張和臘梅出神地看著老張，異口同聲地說：“行，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