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踐敘事：心兒在園子里飛翔

吳海麗

著名教育家蘇霍姆林斯基說：“兒童就其天性來講，是富有探求精神的探索者，是世界的發現者。”這就提醒我們，教育應當基于兒童的特點順性而為，引導他們積極探索，樂于創造，發現美好。

一

我支教的崇川學校有好幾個園子：珠媚園、梓萱園、溢彩園，這些園子名字美，景色更美。在我看來，學校里的這些園子就是最好的自然之書，是帶領學生親近自然、認識世界、發展思維和語言的最好源泉。就地取材，就近發展，一二年級認識珠媚園，三四年級徜徉梓萱園，五六年級流連溢彩園，我們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光陰在園子里讀“校園”這本大書。我們熟悉校園里花草樹木的味道，就像熟悉自己的每一次心跳。

長期的觀察實踐，使我們愛上了校園，愛上了校園里的一草一木。

珠媚園的夏天，睡蓮滿池，粉色、黃色、白色，艷而不俗，美得純正，缺了口的蓮葉貼伏在水面，就像被精心裁剪過一樣。池上，曲橋臥波;池邊，涼亭靜默。迎春花，垂柳，芭蕉，臘梅，四季更迭，美不勝收。蓮花什么時候悄然綻放？什么時候無聲合攏？什么時候開得最艷？早晨，我和孩子們蹲守在小池旁;中午，我們流連在涼亭下……持續的觀察，使孩子們捕捉到蓮花開放的姿態，日記《蓮花開了》水到渠成，那細膩的文字，宛若詩的語言。學生喬靈姝這樣記錄：“一連幾天，我都在等待蓮花開放。這天早上，我發現小池塘的角落里開出了一朵金燦燦的蓮花，耀眼迷人！圓圓的蓮葉上有一個整齊的缺口，恍若是五月的夏風裁剪過似的。一陣微風輕輕吹過，蓮花輕輕晃動，搖啊搖，搖得花上的蟲子以為自己爬進了搖籃。當風慢慢吹散蓮葉時，紅的、黃的小魚就顯露出來了，它們游來游去，恍若是在跳魚族的舞蹈。”

秋天，梓萱園的樹木最為繁茂。桂樹，玉蘭樹，欒樹，香樟，石榴樹，垂絲海棠，銀杏……蓊蓊郁郁。欒樹開花、結果后，癭椒樹就開始變色了，紅，橙，黃，綠，深深淺淺交疊在一起，色彩斑斕。園子中央那株最為高大粗壯的銀杏也不甘落后，葉片由淺綠到深綠，再由深綠褪色為黃綠，最后徹底變黃，像個魔術師似的。從初秋到冬至，我們鎖定欒樹，凝眸銀杏，先后寫下《欒樹的秋天》《銀杏黃了》等習作，在學生謝俊威眼里，“梓萱園里的欒樹，秋天最美。在它眼里，秋日的時光是任何事物都不可代替的。秋一來，就戴上金黃的花冠，那花冠是用自己心愛的欒花制成的。那些欒花黃得鮮艷，黃得閃亮，黃得燦爛。那是太陽的影子，在樹上和太陽對視，對太陽眨眼，那情景是多么神圣啊！”

一年四季，三個園子的花草樹木像約好了似的，花開花落，次第有序，看完這個賞那個，觀察循序漸進，寫作螺旋上升，校園之美、自然之美如長卷般為我們漸次打開。慢慢地，“學校·園林·兒童”綜合實踐課程成為孩子們的最愛，它引領兒童成長、舒展兒童靈性、啟迪兒童創造。

二

2020年上半年，由于新型冠狀病毒的肆虐，師生居家抗疫長達數十天，原定的中小學開學時間一延再延，我們錯過了校園的春天，如何讓孩子們身雖不能至，而心依然可以自由漫步于菁菁校園？如何讓居家的日子精神豐富、情意飽滿？

教育是一條流淌的溪流，每一次新的出發，在回首來路時，去向反而顯得更加清晰。不忘本來，有助于更好地走向未來。

我把回憶的目光投向校園，投向孩子們已在這里度過的歲月，望向他們經由此地可能朝向的未來，試圖把自然環境、具身體驗和精神涵育融通起來，在立足兒童語文已有生活的基礎上，尋求兒童語文人生的新超越。超越，就從熟悉的地方——學校梓萱園啟程。

梓萱園是孩子們入學以來相處時間最長的園子，所有和梓萱園有關的活動都發生在最近的一學年里。在記憶變得模糊之前努力激活它們，嘗試用文字留住它們，梓萱園必將成為學校的一個文化符號永遠定格，校園亦因之成為一道永不磨滅的精神底色，留駐他們心底。于是，我通過班級QQ群引導孩子回想最近一年來在梓萱園里的學習和生活，引導他們追憶梓萱園四季更迭的美景變換，按照時間順序，以《我愛梓萱園》為題寫一篇習作。孩子們在這篇命題習作中，有的說愛戀梓萱園的線條，有的說梓萱園的顏色最美，有的說最喜歡梓萱園的氣氛。學生王殷姿說——

梓萱園是我們學校的一處園子。那兒有花、有草、有樹，不論什么時候，不論什么季節，都是一道美麗、獨特的風景線。它吸引著我，讓我無時無刻不記著它。孩子們喜歡在梓萱園里玩耍，欣賞梓萱園春夏秋冬不同的風景。春天采野花兒，夏天在樹蔭下乘涼，秋天撿欒果、銀杏葉，冬天趴在教室窗口看小鳥在枝杈間跳躍。他們在園里玩時，總能不時發現些東西——一只極可愛的小蟲子或沒見過的小花小草。這時，他們便將稚氣十足的小臉伸過去，仔細觀察，然后滿懷著激動的心情大呼小叫。

校園是孩子成長的搖籃，有所愛戀，有所寄托，心靈才不會荒蕪，精神世界才會高貴而又豐滿。這次習作大大激發了兒童對校園的熱愛，他們用真情譜寫了一首首獻給梓萱園的動人情歌。疫情阻隔了他們在這個春天踏訪的腳步，卻未能阻攔他們心靈的瀟灑遠游。他們在回望與書寫中，構筑起美好童年的精神家園。

三

其實，校園里每一個角落都是課堂。

我們喜歡書里的世界，喜歡園子里的美景，我們更喜歡在校園里開展豐富多彩的活動。

四季更迭，花有時序，孩童會長大，但可以不變的是純真的童心。

細雨綿綿的時節，我帶孩子們撐著小傘穿過繽紛的梓萱園，走過寂靜的珠媚園，張開嘴巴接幾滴小雨嘗一嘗;雨停了，我們踮起腳尖兒，踱過閃亮的水洼，故意濺起水花一串串。桂花開了，我們做香囊，制造“桂花雨”;我們一起在操場上打滾，仰臥于操場上看云卷云舒。落葉滿地的時候，我們賞落葉，還一起清掃落葉，大大的竹掃帚刷過大地的聲音，成為孩子們最喜歡的歌聲。

是的，我們在校園里開展了許許多多大家覺得好玩又有趣的活動，一起做了許多別人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我們根據時令，在教室窗臺上飼養金魚、春蠶、蝌蚪;在教室門口養小兔;在學校池塘養小鴨。我們不僅養小兔，還帶小兔到校園里散步、玩耍……初夏時節，我們脫了鞋襪，赤腳奔跑于梓萱園之中，盡情感受大地的炙熱——

“赤腳啰！赤腳去啰！”在同學們驚奇的目光中，吳老師帶大家呼啦啦來到梓萱園。卷起褲腿，光著雪白的腳丫，在熱乎乎、發燙的地面上行走是什么滋味？剛開始，還都小心翼翼，沒過多久，全都撒開腳丫狂奔起來！大家玩得不亦樂乎，整個園子里都是我們的笑聲，一會兒這個發現一條死去的大蜈蚣，一會兒那個看見一條蟲子在石縫中蠕動……呼朋喚友的聲音穿過園子傳出好遠好遠。（學生曲鈺軒）

初夏的一個傍晚，一只蝴蝶跌跌撞撞飛進了教室，它舞動著五彩的翅膀，飛到了天花板上的燈罩里，隔夜后卻不知所蹤。我結合所學應用文，指導孩子們給蝴蝶寫“留言條”，和孩子一起將留言條送至梓萱園桂花樹下，約請蝴蝶改日相約學校青草地。這些聽起來童話般的活動，我們始終認真地對待著，有滋有味地開展著。身體力行，方知其中真滋味。多彩的校園活動，豐富了孩子們的生活，滋養了孩子們的心靈。日積月累中，潛移默化地影響著孩子們，使他們在不知不覺中成長為有思想、有道德、有情懷、有童心的大寫的“人”：天性張揚，童心釋放。在實踐中，他們學會了合作，提高了認知……有趣的活動，使他們身心得到發育，臉上有光，眼里有神，心里有愛，他們的童心永遠活潑潑。

四

和學校里的其他幾個園子比起來，學校西圍墻的那塊空地并不美，除了一排并不高大的香樟樹，這塊空地顯得有些荒。但，正因為如此，這塊草地給我們留下許多可以自由“開發”的空間。我們在那里釋放童心，放飛快樂：捉蝴蝶，種葫蘆，吹蒲公英，編狗尾巴草……草地上發生的所有故事，關乎草木，關乎自然，關乎童年，所以，令人意外的是，這塊沒有任何名字的“草地”成了孩子們心中美的象征。

到荒草地尋狗尾巴草，編織手環、動物，是孩子們喜愛的、百玩不厭的——

狗尾巴草的莖細弱、單薄，輕輕用指尖一掐，就折斷了，可它卻能把自己的尾巴頂得高高！軟中帶刺的狗尾巴草，像一株株稻穗，青綠的花籽小小的，幾十粒聚在一起組成一小支花棒，被“尾巴”小心地呵護著。扯下幾根狗尾巴草，將兩根莖纏繞在一起，插上幾朵撿來的欒花，獨一無二的手環做成了。再模仿吳老師的淘氣樣，將兩根狗尾巴草交叉相疊，咬住中間，將草的末端頂住眼皮，我就有了夢寐以求的“雙眼皮”。（學生鄭成涵）

草地，給了我們自由生長的空間。它超越教室這個課堂，甚至超越那些迷人的園子。它的“荒”和“空”充滿野味，卻也充滿靈性。我們在那里自由觀察，在那里盡情幻想：手舉蒲公英絨球，“一二三”一起將其吹散，想象自己就是那只越飛越遠的蒲公英;捉到一只黃黑相間顏色艷麗的毛毛蟲，就給它找來石榴花做“高山”，撿來小石子做“路障”，拿來樹枝做“小河”，“爬呀，爬呀……”我們為這只毛毛蟲喊加油，希望它能跋山涉水，勇闖四方。

是的，我們在校園的草地上、園子里、操場上……那么歡快、那么起勁地干著許多別人覺得幼稚的事情，因為我們心里明白：這樣的生活，這樣的場景，這樣的故事，它們都有一個共同的名字：童心飛揚！

（作者單位：江蘇南通師范學校第二附屬小學）

實習編輯? 劉攀

責任編輯黃? 佳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