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豬艾瑞斯

□文/阿維 譯/欒述蓉

在這個世界上，無論是動物，還是鳥類，幾乎沒有誰能讓艾瑞斯害怕。就算是貓頭鷹、狐貍、河貍這些猛禽和動物，他也從不把他們當(dāng)回事。確實，這些動物也很少會招惹他，他身上銳利的刺給了他最有力的保障。如果有需要，他可以輕松地豎起刺來抵御襲擊，保護自己。

然而，人類另當(dāng)別論。這些人，有時只是在森林里觀看動物；有時想觸摸動物；有時卻又被動物嚇跑；但是，還有一些時候，他們會留在森林里——屠殺動物。總之，人類完全不可捉摸。

艾瑞斯疲憊不堪，此刻他最不希望的就是撞見人。如果木屋里有人，很大可能是他們正在狩獵。不，這不是個好兆頭。可是，那里有鹽。

艾瑞斯盯著木屋，試圖做出決定。

在艾瑞斯身后約三十米處，漁貂馬蒂正蹲在一根高高的樹枝上，困惑又饒有興趣地觀望著。他也察覺到木屋里有人。在跟著艾瑞斯一路穿過森林時，他一直在好奇豪豬執(zhí)意要到哪里去。現(xiàn)在，看到豪豬的目的地，他猜出豪豬想要什么了。

“是鹽，”馬蒂自言自語道，“那個愚蠢的家伙冒著暴風(fēng)雪出來，是為了尋找人類的鹽。”

想到離人類這么近，馬蒂感到很不安。他毫不懷疑那些是獵人。在他看來，獵人是人類中最壞的一種。他知道，獵人們也許正在到處找他，就像以前追蹤并獵殺他全家一樣。他想起給自己制定的鐵律：遠離人類，以及所有人類的東西。

“如果艾瑞斯有點兒腦子的話，就該離開那個木屋和那些人，”馬蒂想，“希望他能這樣做，他看起來很累，也許又冷又餓。很好！這樣的話，等他從木屋那邊回來時，就不會有力氣抵抗我的攻擊了。”

“當(dāng)然，如果他實在太傻，非要進到木屋里面的話，我就等到他出來。對待艾瑞斯這樣的動物，總有很多辦法引他落入我的陷阱。”

馬蒂舒展了一下尖爪，繼續(xù)觀察，等候。

艾瑞斯搖了搖腦袋。說到底，他沒有選擇的余地。他又冷，又累，又餓。在他看來，最好的休息處是木屋下面，相對來說那里溫暖又干爽。要想找點兒吃的，那里或許也是最佳選擇。當(dāng)然，還有此行的目的：鹽。怎么能走這么遠的路，卻連一口鹽都吃不到呢？而且，盡管他不喜歡跟人類打交道，但他覺得他們不可能到屋子下面去。

艾瑞斯慢慢走下山，嘴里呼出的哈氣凝結(jié)成一片白霧。每走一步，他都仔細觀察和傾聽。走到中途時，一道黃色的光線閃過，木屋的門開了，一個人從里面走出來。他穿著毛皮大衣，捂得嚴嚴實實的，看起來更像只熊，而不是人。這人走到門廊，抱起一堆木頭，又回到了木屋里。隨著砰的一聲，門在他身后關(guān)上了，光線也隨之被關(guān)在了門里。

艾瑞斯停了停，又接著往山下走。盡管積雪很深，他的腿又粗短，但他還是以最快的速度穿過小山和木屋之間的那片空地。他的心怦怦直跳，上氣不接下氣，一頭扎進木屋下面。

成功了！從上面房間里傳下來的熱量讓他感到無比舒適。

艾瑞斯深吸一口氣，打量起四周，這里只在北側(cè)有一點兒積雪。他看見一把破椅子，角落里團著一塊藍色的塑料雨布，還有一個獨木舟、一輛雪地摩托和一堆長木頭，木頭堆上擱著一把斧子。

艾瑞斯再也無法控制自己。他沖過去，爬到木頭堆上，嗅了嗅斧頭柄，頓時幾乎幸福地昏厥——斧頭柄上殘留著人類的汗?jié)n——鹽！

艾瑞斯欣喜地伸出舌頭，使勁舔斧頭柄，就像人類舔食蛋卷冰激凌一樣。啊，美味！啊，幸福！啊，鹽！這就是他所能想象到的最美好的東西！

這場雪地之旅沒有白費工夫！

就在艾瑞斯陶醉地舔斧頭柄時，從上方傳來的說話聲讓他停了下來。

“我跟你說，韋恩，”一個聲音說道，“我餓得簡直可以吃下一只活的豪豬。”

“汪汪亂叫的膿包！”艾瑞斯罵了一句，“有本事來吃我的尾巴！”

雖然想得很勇敢，但艾瑞斯還是覺得，或許應(yīng)該趁還來得及趕快離開木屋。他緊張地四下看了看，理智告訴他要趕快跑，可是想教訓(xùn)一下人類的念頭讓他難以抗拒。

他轉(zhuǎn)回頭，開始憤怒地對著斧頭柄啃咬起來，一邊咬一邊骨碌碌地轉(zhuǎn)動眼珠，尋找其他可以破壞的東西。

艾瑞斯看到了雪地摩托，很清楚那是什么。他體驗過這種東西制造的噪音，還有啟動時釋放出來的惡心氣體，以及它對森林地面的破壞。他從遠處窺視過，知道人類怎么使用它：坐在橫在中間的一個長型座位上，扭動手柄，機器就會以驚人的速度躥向前，伴隨著噪音和臭氣。

盡管艾瑞斯不喜歡雪地摩托，但他知道人類喜愛這玩意兒。因此，雪地摩托成了他心目中非常合適的下一個目標。

豪豬幾乎把斧頭柄啃成了兩截，然后晃晃悠悠地走到雪地摩托那里，撐著前爪，爬到黑色的座位上。座位柔軟而舒適。他扭著身子，抬起尾巴，使勁甩了幾下，于是很多刺掉下來，筆直地扎在座位上。

“這會給他們一個教訓(xùn)，”他嘟囔道，“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做完這些，艾瑞斯在高高的座位上掃視了一圈。他注意到有一個紙板箱，猜想里面可能有吃的。

于是他從雪地摩托上爬下來，走到紙箱那里，往里窺探。結(jié)果讓他驚恐萬分——箱子里裝的是四個黑色的金屬彈簧夾子，這是人類捕獵者專門用來夾動物腿的；此外還有一個捕獸籠，是用來活捉和轉(zhuǎn)運體積較大的動物的。

“殺手！”艾瑞斯憤怒地低吼道，“簡直是不折不扣的殺手！”

“嘿，帕克，”突然，上面有人開口說話，“劈柴不夠了，你把斧頭放哪兒了？”

“在木屋下面的柴堆上。”

“今晚要是不想被凍僵的話，我們最好再劈一些，這天越來越冷了。”

“我覺得也是。”

“那好，”那個聲音又說，“我到木屋下面拿木柴，一會兒就回來。”

艾瑞斯幾乎被嚇呆了，到處尋找可以藏身的地方。就在這時，他看到角落里那塊藍色的塑料雨布。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上面?zhèn)鱽恚€有開門和關(guān)門的聲音。匆忙間，艾瑞斯鉆到了塑料布底下。

躲在雨布底下，艾瑞斯什么也看不見，但是能聽到有人走到門廳，然后咯吱咯吱地走過木屋邊的雪地。

緊接著，又傳來哼哧哼哧的聲音。艾瑞斯猜，大概是那人在搬木頭。這之后，艾瑞斯只能聽到呼吸聲。隨后，啪的一聲響，接著是一聲咒罵：“他媽的，這是誰干的？”

艾瑞斯微笑起來，他知道那人在試圖使用斧子。

“一定是豪豬！”那人氣急敗壞地嚷道，“蠢貨！”

艾瑞斯的嘴咧得更大了。

咒罵聲之后，又響起了腳步聲——那人走回木屋的門廳了。

艾瑞斯從塑料布底下伸出腦袋，仔細地聽著。過了一會兒，有說話聲傳過來。

“嘿，韋恩，一頭白癡豪豬把我們的斧頭柄咬壞了。我剛一砍，手柄就斷了，斧頭沒法兒用了。”

“啊，那怎么辦？”

“老兄，天馬上就黑了，氣溫還會繼續(xù)下降，火很快就要滅了，我們最好趁還不算晚，趕緊離開這里，反正也不需要留在這里了。”

“剩下的那些夾子怎么辦？”

“我們安了多少了？一共二十個，差不多安了十六個，對吧？這種鬼天氣，這些夠了，剩下那幾個可以下次再安。”

“要走就快點兒，”第二個人表示贊同，“最好不要摸黑趕路。”

這一刻，艾瑞斯對自己滿意極了。他盡可能地向后縮回到雨布下面躲好。

過了一會兒，他聽到頭頂上人類來回走動的腳步聲，接著，腳步聲到了門廳，然后有人踩著雪走過來。

“嘿，韋恩，”一個聲音叫道，“來幫我推一下摩托。”

艾瑞斯聽到一陣推拉、拖拽的聲音。

“來吧，快上來，我們走。”

艾瑞斯屏住呼吸。

“唉喲喲！”

“怎么了？”

“我……啊！豪豬刺！扎到我屁股了！”

另一個人大笑起來，“哈哈，剛才你不是還說能吃下一頭活的豪豬嗎？我猜豪豬聽到了你的話，搶先下手了。”

“是的，沒錯。”艾瑞斯偷笑著點頭。

雪地摩托啟動了，發(fā)出巨大的轟鳴聲。

“你站著還是坐著？”

“太疼了，沒法兒坐。”

“行，但如果摔倒的話會更疼。我盡量開快點兒。”

噪音由近及遠，雪地摩托開走了。飄散出來的汽油味讓艾瑞斯感到惡心。沒多久，那機器連同人類一起消失了。

冬天深沉的寂靜再一次籠罩了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