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曄 劉妮雅
(河北金融學院,河北 保定 071000)
根據世界銀行2015年的統計數據和對世界各國收入比較研究的結果,中高收入國家的人均國民收入在4125美元至12745美元之間;國家統計局的數據顯示,2015年我國人均國民收入達到7880美元,屬于中等偏上水平。事實上,早在2010年我國就已經進入上中等收入階段,經濟增長速度從高速轉換為中高速,經濟發展進入新常態?!肮┙o側結構性改革”戰略方針是在中國經濟運行進入轉型階段的大背景下應運而生的。在此發展階段,經濟增長已從要素驅動轉向創新驅動,經濟增長要實現速度下行而質量上行。
“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戰略方針提出“要在適度擴大總需求的同時,著力加強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優化現有生產要素配置和組合、增強經濟內生增長動力,優化現有供給結構、提高供給體系質量和效率,進一步解放和發展生產力,用新供給引領需求發展,為經濟持續增長培育新動力?!睂τ凇肮┙o側結構性改革”戰略方針的理解主要包括以下兩點。第一,該戰略方針首先明確闡釋了“需求側”仍然是必要的,并未否認需求側的作用,因此還需繼續做好需求管理工作;“供給側”是被強調的改革著力點,通過“有效制度供給”進一步解放生產力。第二,“結構性”主要強調的是制度結構和利益格局,通過“攻克體制機制上的頑瘴痼疾,突破利益固化的藩籬”(習近平,2013),進而激發社會創造力。當前“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概念也被簡稱為“供給側改革”,簡化概念中仍然蘊藏著“結構性”的內在含義,不容忽視。
供給學派強調市場供給,認為生產增長取決于生產要素的供給和有效利用。英國經濟學家詹姆斯·穆勒(James Mill)最早指出“生產、分配、交換都是手段。沒有人為了銷售而生產。分配和交換只是中間操作環節,目的是將所產之物交到消費者手中[1]?!奔礊榱诉_到消費目的,生產者才進行生產性勞動。法國經濟學家讓·巴蒂斯特·薩伊(Say,Jean-Baptiste)的“薩伊定律”(Say’s Law)是供給學派最初的理論淵源,該定律指出供給創造其自身的需求。我們每個人只能購買生產出的產品,能夠購買的價值等于能夠生產的價值。人們生產得越多,購買得也就越多;不存在供給過剩,產品沒有銷售出去是因為另有一些產品沒有生產出來。消費需求要求同時具備消費欲望和消費能力,只有提高生產水平,創造出商品交換價值,才算具有消費能力。薩伊定律說明資本主義經濟在沒有政府干預的情況下會自然趨向充分就業和繁榮。
在20世紀30年代經濟大蕭條期間,市場供過于求的情況真實存在,經濟代理人共同選擇增加手中貨幣持有量,由此減少了需求而非供給。薩伊定律受到凱恩斯學派的抨擊。1936年,凱恩斯指出薩伊定律過于簡單并不正確,需求是決定經濟活動整體水平的關鍵變量而非供給。但是,凱恩斯并未完全否定薩伊定律,他認為只要執行正確的宏觀經濟政策,薩伊定律就能夠成立。因此,凱恩斯主張國家投資拉動經濟增長,由宏觀調控政策刺激消費和經濟增長,這在一定時期取得了較好的經濟效果。
上述供給學派和凱恩斯學派最根本的失誤是“假設”了供給環境,沒有充分意識到生產力革命給總供給帶來的根本性變化。當生產力的飛躍使得人類的供給能力迅速提升之后,人類需求滿足程度也會發生變化,從充分滿足轉變為未充分滿足,其根本原因在人類的需求是適應環境變化而變化的、是無限的。因此,雖然人類社會的發展離不開消費需求作為動力源,但是有效供給對于需求的回應與引導才是支撐社會發展的主要因素(賈康等,2013)。正是由于此錯誤判斷,20世紀70年代,凱恩斯主義指導下人為地擴大市場需求,導致經濟出現了滯脹的局面,這使得學者開始質疑和反對凱恩斯主義,隨之催生了新供給學派。新供給主義經濟學指出只有通過更新供給結構、引導新供給創造新需求、引導資源向新業態轉移,才能實現薩伊定律中“供給創造需求”的經濟運行機制。消費不足的問題在于生產的錯誤,消費是生產的結果,因此,不需要刺激消費而是要改進生產。
供給側結構性改革需要從五大要素分析著手[2]:勞動力、自然資源、資本、科技、制度。在發展中國家向發達國家過渡的過程中,其發展過程可分為以下兩階段:
第一階段,經濟增長的動力主要依靠勞動力、自然資源、資本和技術的投入,以勞動力、資源和資本的投入為主要動力,科學技術作為輔助動力。在此階段,勞動力和自然資源相對豐沛,通過資本的投入帶動剩余勞動力和自然資源的大量投入,經濟得以快速發展。具體生產方式逐漸從勞動密集型向資本密集型轉變。此時,經濟類型屬于需求決定型,通過刺激需求可以有效促進經濟發展。隨著第一階段發展末端出現的勞動力資源短缺、資源消耗殆盡、環境遭到破壞等問題的出現,單純的資本投入已經無法吸引更多勞動力、也無法提高其生產效率,資本的投入只能造成工資和通貨膨脹率“雙提升”。經濟增長若要持續,只能轉變增長動力,改變生產方式,經濟發展需要進入第二階段。
第二階段,經濟增長的主要動力轉變為科技進步和制度創新。在此階段,勞動力優勢和資源優勢已經不復存在,資本的帶動作用大大減弱,科學技術和制度創新成為促進經濟增長的主要動力,經濟類型也由此轉為供給決定性。通過科技創新和制度創新帶動生產力水平提升,長期經濟增長的動力即為創新。根據熊彼得(1912)的創造性破壞理論,當經濟陷入低迷,企業家需要通過創新求生存,創造性地破壞市場均衡,從而實現超額利潤,而健康經濟的常態即為動態失衡。經濟創新過程是經濟結構的創造性破壞過程,有價值的競爭是新商品、新技術等創新形式的競爭。與此同時,科學技術的創新是要以制度為保障的,只有在制度創新的環境下,才能保障科學技術創新的動力和水平。
我國目前處于第二發展階段,就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著手點而言,新供給學派的代表人物賈康(2015)認為,應以中長期高質量制度供給統領全局,主張宏觀經濟政策要解除供給抑制,即減少稅收和經濟管制,打破壟斷,開放市場空間,促進公平分配和城鎮化進程。此外,賈康和周天勇(2015)還提出需要調整人口政策,增加人口供給,從控制人口數量轉變為優化人力資本。劉鶴(2014)提出要通過提高全要素生產率和增長知識含量的方式實現經濟增長方式轉變,從而達到提高供給效率的目的。我國的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不僅要解決稅收問題,還要通過系列配套政策推動科技創新、發展實體經濟、保障人民生活,提高供給結構對需求的適應性。我國供給側結構性改革要通過去產能、去庫存、去杠桿、降成本、補短板的具體措施,最終實現更高水平的供需平衡。
研究中國農業經濟問題同樣要以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為總抓手。2019年,中央“一號文件”明確了圍繞著鄉村振興計劃,繼續深化農業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發展方向。放眼世界,中國農業的發展水平與發達國家相比還是存在較大差距,為了促進我國農業現代化的發展進程,農業農村部及相關科研機構、高校等部門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和財力,共同推動了現代農業產業體系的建立和發展,并且已經初見成效。目前,部分產業發展進程較快,已經初步建立了現代化農業產業體系,如小麥產業、玉米產業、蘋果產業、柑橘產業等。但是,仍有不少產業尚未建立現代化產業體系,發展較為落后,仍然正在經歷從勞動密集型向資本密集型和技術密集型產業轉變的階段。
開展農業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依然要從動力、要素和制度三方面著手。
第一,農業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動力依舊是創新,主要指農業科技創新。為了改造傳統農業,推進農業現代化進程,我國早在2004年就在中央一號文件中提出農業科技創新,提出要增長農業科技創新能力,引導推動企業成為農業科技創新的主體;此后分別在2005年、2010年、2011年的中央一號文件中重點提出加快農業科技創新;2012年的中央一號文件更是把農業科技創新擺在突出的位置,此后農業科技創新多次出現在中央一號文件中,2017年提出圍繞農業增效、農民增收、農村增綠,加強科技創新引領,深入推進農業供給側結構性改革,2018年提出加快建設國家農業科技創新體系。可見,農業科技創新對于現代化農業發展戰略和鄉村振興戰略起著關鍵性作用,科技創新是實現農業提質增效的重要動力。
第二,農業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中要素方面包括勞動力、自然資源、資本。隨著城鎮化進程的加快,農業從業人員的數量大幅減少,與此同時,農業從業人員的人力資本質量亟待提高。以科技創新為引領的供給側結構性改革需要與之匹配的人力資本的配合,才能在推進過程中發揮最大效用。在第一階段農業發展對自然資源的過度開發使用,造成了當前農產品質量下降、病蟲害增多,這是以提質增效為主要內容的農業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必須解決的問題。資本在農業發展的第一階段起到非常重要的促進作用;在農業發展進入第二階段,資本的介入也必不可少,但是,需要將資本與農業科技創新相結合,以資本保障和激勵農業科技創新的實施。
第三,制度創新是根本保障。制度創新是農業科技創新的重要保障,為農業科技創新營造適宜的環境。我國圍繞創新發展的核心理念,在農業制度方面用于探索和嘗試,包括著力構建現代農業經營體系,完善土地承包制度、創新農業經營制度、改革農業集體產權制度、構建新型主體培育制度等。科技創新是農業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內在動力,制度創新是改革的保障,通過創新產生市場“動態失衡”,打破現有產業發展的桎梏,創新經濟結構和產業發展模式,從而創造超額利潤,實現新的動態均衡。
早在20世紀70年代,英、美、澳等發達國家就開展了農業方面的供給管理和改革的實踐探索。
(1)美國農產品數量龐大,解決農產品過剩問題值得借鑒。美國政府利用國際和國內市場化解困境,通過與國外簽訂談判協議和收購合同等方式擴大出口,對于國內市場,政府采取把過剩農產品向低收入家庭直接發放,向社會福利機構免費提供。從歷史上看,美國政府根據市場供需狀態,頒布過《農業調整法》、《聯邦農業完善與修改法》等法規文件,適時調整農產品策略,實現農產品的供需平衡。
(2)澳大利亞政府在農產品的生產性服務、供銷服務和信息服務方面設立銷售委員會,有的部門負責對外宣傳和推銷產品;有的部門負責對國外農產品的檢疫檢測,保證農產品的質量;有的部門制定相應的政策和法律制度,維護農業生態環境不受破壞;也有的部門提供技術和市場信息服務。澳大利亞政府的這些舉措為農產品的可持續發展樹立了良好的全球形象。
(3)和美、澳一樣,德國經濟同樣面臨著如通貨膨脹、經濟增長乏力、產能過剩等嚴重問題,在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方面,德國采取了產業結構優化的系列有效措施。和其他歐美國家一樣,實施稅制改革,實施了《減稅法》,在1986年,推行稅制改革,通過免征大多數中小型制造企業營業稅,減輕企業負擔,調動企業自主創新性和生產積極性。德國政府還鼓勵企業技術開發與創新等。像美國一樣,升級改造產業結構,壓減高耗能產能,逐步推進國有企業的私有化改革。德國減少政府對企業的管制,讓市場規則來提升企業競爭力和效率。
基于對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理論梳理,我們應繼續探索具有中國特色的農業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政策,盡可能規避改革中可能出現的風險和問題,最大程度上降低改革的成本、提高改革的效率。
(1)明確政府的職責與定位,構建有助于農業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健康環境。從宏觀層面,我國推進農業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不僅承認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基礎性作用,也強調更好地發揮政府的作用,堅持“經濟發展需要有效的市場和有為的政府”的理念(林毅夫,2013)。在新的歷史起點,就是要全面深化改革,讓政府的治理更加科學化,避免僵化的管理模式,讓市場和企業得以釋放出更多活力,建立起統一、開放、競爭、有序的市場經濟體系,實現經濟增長的良心循環。2020年1月1日起實行的《優化營商環境條例》就是要避免社會領域的“中梗阻”,徹底打通“最后一公里”,放管結合,優化市場服務改革提供有力支撐。
(2)調整稅制結構,大力推行減免稅政策,為企業減輕稅收負擔。目前我國的稅收體制還不盡完善,各地執行力還有不小差距,我國農業企業的稅收負擔未發生較大幅度的改變。通過對個人和企業減稅降費,可以刺激消費與投資,拉動經濟增長。我國實行的“減稅降費”政策正是提高生產率,為國民經濟注入新的活力。
(3)完善金融扶持機制,監督檢查常態化。農業企業作為新型農業經營主體,要在財政和金融等方面享有一定扶持政策。特別是給予涉農中小微企業更高的稅收優惠,注重對于這類小微企業的扶持和發展。到目前為止,國務院進行了6次這方面的大督查,旨在著力破除政策落實堵點;對重點問題掛牌督辦,推動逐一整改,糾正基層反映突出的侵蝕減稅降費紅利、破壞營商環境、懶政怠政等問題,疏通擴內需、穩就業等政策落實堵點,力戒整改中搞形式主義。通過簡政放權降低市場準入門檻,最大限度為企業“松綁”。
(4)農業科技創新驅動是農業經濟的活力源泉。習近平總書記提出,科技是第一生產力,創新是引領發展的第一動力。借鑒國外供給側改革方面的經驗,要把創新驅動放在更加突出的位置。幾年來我國的互聯網技術創新發展迅速,數字經濟、人工智能技術等創新技術、互聯網經濟規模和潛力巨大,成為新的經濟發展引擎。要注重管理制度創新、充分調動人才創新的積極因素,助推產業經濟的發展。
中國的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是貫穿五大發展理念和五大支柱政策的一條重要線索,以馬克思主義政治學、政治經濟學為引領,與當今的中國具體實踐相結合,注重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相適應,生產和消費相互關系,商品和服務的使用價值和價值的平衡關系等基本觀點的實際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