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飄飄

美國奧林匹克國家公園的巨大樹根訴說著森林曾經的歲月。

加拿大,太平洋海岸上,一棵倒下的大樹樹干可能曾經支撐起一片天空,它從哪里漂到這里?沒人知道。

加拿大,雪山消融的冰川曾經淹沒了這些樹木,隨著水量減少,這些樹木再次從水下露出。
如果最后一棵樹倒下會怎樣?
我有幸住在一個被森林環繞的城市,這里的邊緣就是那些地球上曾經的主人,它們看著我們來到這里,在這里成長,并逐漸成為主人,此消彼長。一片片森林消失,成為新的森林——樓宇和建筑。
中泥盆紀,在大約3.5億年前,地球表面已經被森林覆蓋,覆蓋密度高達二氧化碳幾乎被轉化干凈,因此造成了地球冰川時代的來臨以及隨之而來的生物滅絕,當然包含了樹木自身,這些惹禍的樹木從陽光中獲得大量的能量儲存,并沉積成為地質結構中的煤炭和石油,并決定了地球是碳基生物的領地。
每次我拍攝那些巨大的樹根的時候,我都會贊嘆這些改造了地球的家伙們,它們和我們實際上從生物學上來看,甚至有某種親屬關系,這就是為什么人類對于樹木有著天然的留戀,不僅是生活需要,在精神上,我們從猿到人的過程都曾經在樹上留下遙遠的記憶。
對于樹的態度,實際上已經成為一種文明的態,我喜歡在世界上不同的地方去觀察和了解樹木對于人類的影響,特別是那些死去的樹木,他們以樹根的方式巧妙地保存了某種非常特殊的信息。
實際上人們對于樹木,特別是樹根的態度很有差別,在中國樹根很難見到,幾年前去新疆的一個胡楊樹林的時候,那些無比美麗的樹干就像是時間的雕塑作品,但是當地人告訴我千萬不要將這個位置告訴別人,否則會有人開著卡車將他們偷走,放進那些有錢人的院子里成為裝飾品。
而在美國奧林匹克國家公園漫長的海岸線上,很多巨大的樹木都停泊在海岸上,這些巨大的樹木來自落基山脈,他們隨著自然的力量被推到海邊,也許在遠古時期,海邊的那些陸地上本身就是巨大森林覆蓋,隨著海水上漲,巨大的森林逐漸被蠶食和破壞,北美的溫帶森林中最巨大的那些樹木例如巨杉紅杉林等,都在19世紀工業化到來后被徹底破壞,今天在國家公園中僅存的那些樹木已經是最后一代了,這個世界并不適合他們生長。

美國奧林匹克國家公園海岸線上,巨大的樹根在海水的沖刷下慢慢分解成為地球的原始元素。

新疆沙漠中的一棵胡楊木,就像是一個跳舞的人。

加拿大,太平洋海岸線上文明世界的燈火照射在這棵古樹的巨大樹根上,在距離鬧市區僅僅23公里的地方,就有遠古的樹的記憶。

日本奈良一棵老樹下的鹿。
這些重達2000噸的巨大生物的年齡都是以千年計算的,這對于勉強以百年計算生命的人類來說顯得那么不可思議。
在巴厘島我見過的一位法國藝術家使用古老的樹根制作家具,成為世界著名的奢侈品牌。人類萬分鐘情于植物帶來的好處,因此在歷史上,戰爭的到來也是植物的災難。人類砍光樹木制造武器、防御敵人,人類也利用樹木制造建筑和器物。
在加州的那些森林中,巨大的樹根成為森林的桂冠,就像是王國中心的那些宮殿,優勝美地和國王谷都有巨大的樹根或是樹干,這些體量可以讓你看到碳基生命最大的表現方式。
在日本的寺院中,我也能看到被青苔包圍的樹干,從年輪看并不古老,但也值得尊重,在樹根上的那些石頭就像是祈禱儀式上的祭品。這些樹木的根部如果不是因為施工的原因,會在大地母親的懷抱中慢慢分解,重新成為土壤,并以另一種方式給予后代,從這個角度看,他們幾乎就是永恒的。
在加拿大森林資源非常豐富,巨大的樹木被砍伐之后,都會留下巨大的根部,在很多湖邊和森林中,你會看到這些巨大的樹根逐漸被新的森林包圍,他們的軀體上甚至會長出新的樹木。
我每年都會去約翰湖拍攝那些巨大的樹根,這些樹根不是任何季節都可以看到,在春天冰雪消融之前,湖水的水位比較低,那些水下的樹根便都露了出來,它們在水里浸泡很久,在低溫中保持不腐,表面的色彩已經如同金屬一般,就像是一種化石。隨著水位上漲,他們又逐漸沉入湖底,只有在船上或是空中俯瞰才能看到它們的身影。
世界上植物的領地正以空前的速度消失。生物學家估計,如果沒有人類活動的干擾,在過去2億年中平均大約每27 年才有一種被子植物滅絕。近百年由于人類干擾,滅絕的速度提高了上百倍,動物受到傷害會發出哀嚎,而植物只能無聲息地走向消亡。我們可以這樣理解,每棵樹,對于所有附著于它的生物來說,就是一個蓋亞,就是一個星球和生物圈,樹上的動物和植物有上百種與之共生,一旦最后一顆樹木倒下,這個星球就瓦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