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瑞爾和麥克納馬拉：40年“合伙人”終獲建筑大獎

李忠東

“神仙搭檔”創奇跡

備受矚目的2020年第42屆普利茲克建筑獎揭曉，今年這一國際建筑界的最高榮譽獎頒發給了愛爾蘭建筑師兼教育家伊馮娜·法瑞爾（Yvonne Farrell）和雪萊·麥克納馬拉（Shelley McNamara）。

創立于1979年、素有“建筑界諾貝爾獎”之稱的普利茲克獎，每年都會有數百名建筑師和團隊獲得提名，經由一個來自全球各地的知名建筑師及學者組成的評審團評選后，產生一名獲獎者（或一個獲獎團隊），頒發一枚獎章及10萬美元獎金。今年的普利茲克獎桂冠再一次被女性建筑師摘得，向社會證明了當今社會女性建筑師的非凡成就。同時，此次評選還凸顯出另一個重要主題——將建筑實踐視為一項集體勞動的成果。

法瑞爾和麥克納馬拉具備國際化的視野，同時對各個項目地點的獨特性（地理、氣候、自然等）兼收并蓄。她們對“場所精神”的深刻理解，使她們的作品在提升和改善當地社區境況方面，力求做出超越建筑邊界本身的貢獻，建筑就像一個個“好鄰居”，促進著城市的良性運轉。

自1970年代以來，身兼建筑師和教育家雙重身份的法瑞爾和麥克納馬拉所創造出的空間，在尊重歷史傳統的同時又高度重視城市環境和建筑工藝，在力量與精致之間求得平衡，始終秉承對特定場所周邊環境的敬畏。她們所設計的學術、公共、文化機構建筑以及住房項目，從不重復或模仿，而是突出建筑本身的風格表達。

她們的作品始終圍繞著人類發展的主題，憑借良好的尺度感，將深層內部空間與更宏大的外部空間連接起來，通過天窗或高層窗戶穿透進來的自然光激活建筑物深處的內部空間，營造充滿社區感的親密氛圍。她們對于建筑的態度永遠是誠實的，從大型結構到最小的細節，無不體現出她們對設計、建造過程的透徹理解，以及對城市環境各種影響因素的執著探索，讓 “自由空間”帶給人們更多的關懷與美好。

法瑞爾現年69歲，出生于愛爾蘭奧法利郡的塔拉莫爾，兒時喜歡穿行在錯落的街道中，尤愛撫摸石頭搭起的倉庫和精心建造的房屋，琢磨它們是怎么蓋起來的，似乎幼年就與建筑結下了不解之緣。麥克納馬拉68歲，老家在愛爾蘭克萊爾郡的利斯敦瓦納。她說自己的建筑興趣源于小時候拜訪姨母姨父的一次經歷，這激發了她對房子的認知好奇。他們住在一個優美街區的一棟18世紀巨宅里，姨父在一樓經營藥房，姨母則利用樓上開辦了一所小型蒙臺梭利學校。雖然時過境遷，但麥克納馬拉至今對當時的空間與光線記憶猶新。

她們相識于都柏林大學建筑學院，幾乎從大學時代就開啟了屬于兩個人的建筑事業。1978年，兩位年輕人與其他三位同仁聯合創立了格拉夫頓建筑事務所，名稱取自最初辦公室所在的街道。42年過去了，事務所依然保留著最初的名字。自開辦以來曾經有56位建筑師在此工作過，取得了不凡成就。在5位最初的合伙人中，只有法瑞爾和麥克納馬拉堅持留了下來。在2012年的威尼斯建筑雙年展中，兩人主辦了以“建筑成為新地理”為主題的展覽，獲得銀獅獎；2018 年，她們作為威尼斯建筑雙年展的聯合策展人，提出主題概念“自由空間”的策展，通過建筑實踐，共同探討了“建筑學中的參與性、多樣性，包容性、特異性與延續性”等主題，共有來自全球的71位建筑師參與；2020年，法瑞爾和麥克納馬拉獲得了由英國皇家建筑協會頒發的最高榮譽——皇家金獎，此獎意在表彰英聯邦國家最杰出的個人或建筑團體，相當于“終身成就獎”。兩人不僅在國內進行演講，傳播她們的建筑思想，還在世界各地廣泛演講，將愛爾蘭的建筑理念帶向世界。

勇于探索敢挑戰

利馬工程技術大學校園（秘魯利馬，2015）

該項目位于一個充滿挑戰性的地點，建筑場地極具難度：一側是陷在深谷里的繁忙高速公路，而另一側毗鄰低層建筑為主的城郊居住區。建筑師的靈感源自這座城市的懸崖峭壁，用未經修飾的混凝土原始肌理呈現建筑的力量感，建筑結構與建筑空間共同構成新的循環景觀。剖面設計在整座建筑中不知不覺創造出大量自然而然的人性化聚集空間，最終一座充滿縱向元素的多層建筑拔地而起。教學樓坐落于濱海地帶，與近處海岸線上的懸崖遙相呼應。較大的體量區域貼近地面，教學、行政區域和教師的辦公室在更高樓層交錯分布。靠近屋頂的上層空間是圖書館，城市和大海的全景在此盡收眼底。

凌厲的混凝土邊緣被綠植與藤蔓覆蓋，形成一個剖面呈傾斜A字形的垂直花園，如豎琴的琴弦與主干道垂直的水泥結構板交集，其間錯落散布著不同的功能空間，構成了與內外之間的有機交流；同時，交錯的結構形成了絕佳的通風系統，為會議、休息、教學都提供了舒適的空間。

該項目展現了這所大學在這片土地上的新形象。一方面，學校建筑需要融入城市；另一方面，教育機構也需要適當的開放空間，通過傳統元素的上下騰挪，因地制宜地創作出一個更為理想的空間。

利馬工程技術大學校園是一座以垂直的縱向形態為獨到特色的建筑，與當地的溫帶氣候環境相得益彰，也對秘魯的地形條件與城市傳統有所借鑒，榮獲2016年英國皇家建筑師協會RIBA國際獎。評審團一致稱贊：“獨特的‘垂直校園結構完美地回應了氣候條件，回應著秘魯的地形與文化遺產，創造了一種新的方式思考大學校園。將高聳的梯田混凝土結構稱作現代‘馬丘比丘（位于秘魯海拔約2350米山脊上的印加遺址）， 一點也不為過。”

博科尼大學（意大利米蘭，2008）

這一建筑形象體現出博科尼大學對城市的重要文化貢獻，在建筑界聲名大躁，被稱為“傳奇”的教育空間，獲2008年年度“世界最佳建筑獎”和2018年愛爾蘭皇家建筑師學會金獎。

博科尼大學坐擁一處完整的城市街區，法瑞爾和麥克納馬拉以縱向取代橫向打造出一個感覺更像是由樓閣庭院組成的校園。寬敞多樣的開放空間引發更多自然的相遇與交流，從內部營造出一種社區的感覺，使人輕松自在地置身于所處的城市之中。內部的公共空間雖然巨大，但建筑師們出于對歷史傳統和城市肌理的尊重，從內到外沒有失衡，而是審慎地與城市進行對話，同時提供給人們全新的欣賞視角。

巨型石材幕墻建筑被劃為三個不同的部分：容納令人矚目的大禮堂和其他區域的下沉空間、位于首層的流動空間和承載更多功能的“懸浮式”體塊。大禮堂占據了主立面，提供了一種象征性的存在感。大面積通透元素和多重景觀的運用意在使光線充溢整座建筑，路人也將被吸引到室內空間的生活情境中。建筑底部臨街一側向里后退，讓出面積下沉到街道以下。再把玻璃界面推到人行廣場邊緣，一部分懸挑落在玻璃之外，創造出介于室內外的過渡空間。駐足觀看的路人走近幾步，便會有走到建筑“里面”的錯覺，而在室內使用者看來，好像建筑的一部分潛入了街道的下方。兩位建筑師曾邀請在工地旁邊的鄰居參加建筑的開幕儀式，他們看完后激動地說：“雖然房子大極了，但卻可以把你擁抱住。”

金斯頓大學學習中心（泰晤士河畔金斯頓，2019）

該項目以可持續發展和社區導向型大學為核心，創造自由開放的空間，使非正式的學習、研究和表演有機地融合在一起。六層建筑內部采用開放式布局，由形成建筑立面的石頭柱廊統一包圍。新建筑內部由多個彼此連通的寬敞大廳構成，在物理和視覺上相互重疊交織的兩層和三層空間穿插其中。入口大堂幾乎通高至建筑屋頂，樓梯仿佛懸吊于地板之間，平添雕塑般的藝術質感，同時將建筑各層緊密編織在一起。作為大學的創新學習中心，該建筑的開放精神在內部得到了體現，9400平方米面積中超過50%是開放式布局，相互聯系的空間矩陣使學生、參觀者和工作人員都能找到僻靜的角落，進行創造性學習和小組合作，同時建筑又不失相互聯系的整體性。

圖盧茲第一大學經濟學院（法國圖盧茲，2019年）

圖盧茲的城市建筑始終保留著玫瑰紅磚瓦的特色，橋梁、碼頭墻、磚石塔、回廊、拱門和庭院隨處可見。蜿蜒的加龍運河提供了廣闊的視野，兩側綠樹成蔭的運河穿過城市，建立起帶框架的軸向線性空間。該項目位于加龍運河的轉彎處，地上七層地下兩層的新建筑用扶壁、墻體、坡道、回廊、庭院和酷炫神秘的內飾等元素進行詮釋。

為了提供舒適宜人的研究和教學場所，建筑師采取了一種建筑策略，即以立面充當“深墻”，而幾乎不用留出窗口，來控制光線的明暗變化；從辦公室到研討室再到露臺的每個空間，都可以最大限度地引入新鮮空氣和自然采光，并充分保證通風效果。

財政部辦公樓（愛爾蘭都柏林，2009年）

該項目位于都柏林市中心一個頗具挑戰性的地區，合并了1912年受保護的建筑物The Billets的修復，由圣史蒂芬綠地公園、胡格諾教派墓地和18世紀喬治亞風格的街道風貌構成了這一區域的城市語境。室內主樓梯間設置于梅瑞恩街的沿街立面附近，濾掉刺眼的陽光，同時緩解來自城市的噪音。100毫米厚的石灰石板經過精心加工，形成了深厚的石材屏風墻。受愛爾蘭陽光季節變化的影響，建筑物的各個立面均開有窗戶，不僅能提供全景視野，也可以改善光照條件，將室內外空間連接起來。為了賦予建筑優雅而堅固的質感，建筑師精挑細選材料，手工制作的青銅欄桿和大門顏色頗為低調，與愛爾蘭本地石灰巖的外立面設計相得益彰。

洛雷托社區學校（愛爾蘭米爾福德，2006）

該項目位于多尼戈爾郡的小鎮米爾福德，由科技翼樓、餐飲區、教學樓和運動館這四大主體部分共同構成。鍍鋅板屋頂別具一格，與當地引人入勝的坡地景觀遙相呼應。不同的翼樓呈風車狀圍合布置，創造出多個猶如“房間”的室外避風港，滿足學生和教職工的多種需求。大大小小體量不一的教學區天花板采用膠合板襯砌而成，便于獲取來自不同方向的采光。光線與空氣在建筑體內自由流動，令空間充滿生機。教室區的高層通過懸掛在餐飲區上方的“橋梁”與體育館畫廊相連。高大的抹灰墻壁足以捕捉并反射陽光。

愛爾蘭城市研究院（愛爾蘭都柏林，2002）

建筑主體由兩層結合在一起，形成一個空間網格。兩層中的“地面”層又在東西方向上分層，從而在環境實驗室與私人研究機構之間建立隱私層。天窗的“天空”層則為南北方向，在視覺和體積上再次將空間拼接在一起，并輕輕顛覆了固有的分區要求。“分層”層和“縫合”層之間的這種張力強化了一種空間復雜度。混凝土砌塊結構支柱交錯布置并圍繞中央，兩層通高的工作室與最經濟的膠合板形成了屏障與欄桿。

新建筑有著低矮的涂裝基座和陶土磚墻形成的堅固基礎，陶土屋頂瓦面、花崗巖基座、云母斑點涂裝和紅磚組成了與相鄰建筑相似的顏色與質感。愛爾蘭城市研究院之所以在視覺上給人以一種獨特的趣味性，就在于法瑞爾和麥克納馬拉運用“手工表皮”技術，通過改變建材選擇，根據開口、折疊、對遮蔽的需要以及其他方面的考慮凸顯材料特質，形成別具一格的趣味復雜化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