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變牙買加警務理念的英國警官

高錫鳳

馬克·希爾茲（Mark Shields），1957年1月1日出生，英國警察和安全顧問，在倫敦市警察局（新蘇格蘭場）、艾塞克斯警察局等服役近30年，2005年轉任牙買加警察局副總警監，主持調查了著名的巴基斯坦板球教練死亡案，打擊了惡性案件的高發勢頭，英國《衛報》稱他為“改變牙買加警務理念的英國警官”。

一、成績斐然的英國警察

馬克很早就入警，1976年，年僅17歲便加入警察隊伍，開始了30年的執法生涯。1987年至1990年，他擔任倫敦金融城警察特別分局的負責人，屢破大案要案。他還曾以國家毒品情報局官員的身份擔任國際毒品和有組織犯罪聯絡官，被派往德國法蘭克福工作，在此期間，經常奔波于東歐國家，包括白俄羅斯、烏克蘭和波蘭等國協調緝毒工作。

由于表現卓越和具備豐富的辦案經驗，升任倫敦警察廳刑警高級警司。其間他主持調查了陰謀綁架歌星維多利亞·貝克漢姆案;2002年，他通過摸排，在希爾林頓找到了一個大型武器儲藏室，系某犯罪團伙或職業殺手的武器庫;他還擔任了“鋼鐵之環”項目負責人，該項目旨在加強倫敦金融城反恐防暴能力，建立反恐警戒線。

1.維多利亞·貝克漢姆綁架案

2002年9月，《世界新聞報》記者得到情報，說有一綁架集團準備在足球明星貝克漢姆的家門口綁架其妻子維多利亞，也就是歌星“辣妹”，打算勒索500萬英鎊（約合4380萬元人民幣）。記者打入綁架集團內部，取得他們的信任，其中一名記者還被指派為作案時的司機。

倫敦警察廳的刑警高級警司馬克獲知這一情況后，精心組織，巧妙安排，密切注視綁架集團的動向。

11月4日，馬克率領隊員實施統一抓捕，一舉抓獲羅馬尼亞和阿爾巴尼亞籍的九名嫌犯，摧毀了該犯罪團伙。通過審訊，他們對密謀綁架勒索一案供認不諱。

2.黑幫武器庫

2002年10月10日，馬克和同事在調查一起刑事案件，發現希靈登區有黑幫人員活動，便加大了對該區的摸底排查。在一廢舊車庫里找到了一個武器藏匿點，里面有貝雷塔9毫米自動手槍、柯爾特.25手槍、帶消音器的瓦爾特PPK手槍、帶消音器的英格拉姆沖鋒槍;100發子彈、一輛2001年被盜的大功率摩托車以及手銬、頭盔、面具、連衫褲工作服和一把錘子等。

馬克說：“這是合同殺手的經典裝備。我毫不懷疑，收繳這些武器可以挽救很多生命。”

這次收繳行動得到了新聞媒體和市民的廣泛贊揚。

3.“鋼鐵之環”（ring of steel）項目

為防范恐怖襲擊，倫敦耗資500萬英鎊打造了一個新的“鋼鐵之環”項目，以保護倫敦核心金融區域的摩天大樓。

“鋼鐵之環”被用來指代為保護倫敦城而采取的一系列安保和監控防范措施，包括設置路障、檢查點，安裝監控攝像頭等。

馬克接手該工程的時候，力主設立多個人工檢查崗，增加街道護柱和防沖撞障礙物，布置密集的攝像頭。

二、信心滿滿的牙買加副總警監

牙買加是加勒比海的一個小島國，風景秀美，是世界體育強國，但是犯罪活動很猖獗，加上邪惡組織巫毒教的蠱惑，致使牙買加成為地球上最危險的地方之一。

1962年6月8日牙買加獨立，結束了292年的英國殖民地歷史，黑幫勢力逐漸抬頭，與政治家密切交織，影響到該國的局勢。全國最大犯罪集團是克里斯托弗·寇克領導的販毒集團，在政界有很大的影響力。牙買加的犯罪根源在于貧窮和高失業率，首都金斯敦的情況更糟，青少年從10歲左右就開始犯罪。

2005年，馬克·希爾茲被特招到牙買加擔任副總警監，有人戲稱牙買加獨立40多年后，英國人又獲得了執法權。就任伊始，他面臨著一系列的挑戰，失控的謀殺和光天化日下的持槍搶劫，犯罪手段之惡劣令人毛骨悚然，這正是他來牙買加的目的，打擊暴力犯罪活動的囂張氣焰。

馬克的任命在島上引起了很大的轟動，而他1.96米的身高更是引人注目。他在國家媒體上公布了自己的手機號碼，告訴市民遇有重大案件可以直接打他手機報警，贏得了廣泛贊譽。

他一到牙買加，在東金斯敦東區的布萊登街上就有六人被槍殺，是近幾年來最嚴重的槍戰之一，在首都金斯敦和其他地區，類似的情形時有發生。

馬克有豐富的刑事調查經驗，在倫敦警察廳工作期間，作為蘇格蘭場的職業偵探，在多個部門工作過，如打擊國內和國際恐怖主義活動、調查有組織犯罪、欺詐、洗錢、綁架、謀殺和走私槍支等刑事案件。

馬克說，警察必須逮捕犯下罪行的罪犯，以及他們背后的“其他人”。他堅持認為，警務工作很難立竿見影，需要廣泛搜集情報，積累情報信息，夯實警務基礎。

“槍手背后有人，那些扣動扳機的殺手在正常情況下是買不起大功率槍支彈藥的，我們要盡一切努力找到槍手背后的保護傘、打財斷血。”

他曾經與倫敦三叉戟行動小組進行合作，深知社區參與對打黑除惡行動的重要性。他解釋說，三叉戟行動之所以成功，是因為成立了由社區領袖組成的獨立咨詢小組，兩個組織之間建立了信任，信息共享。牙買加必須遵循這種警務模式，加強多渠道的合作。

他上任之后接手的第一個案子就是調查警員瀆職。刑警隊長雷內托·亞當斯和其他四名警察被指控于2003年5月7日在克拉倫登教區的一所民房中射殺四個平民，亞當斯一直堅稱他們是黑幫內部火并致死。因為缺乏證人，案子一直擱置，社會影響很大。

馬克詳細研究了卷宗，并到實地勘查現場，認定警察射殺四人的可能性大，于是和四名警員進行了長談，說服了他們說出真相，在法庭上作證。事實正如他所料，是亞當斯隊長下令開槍的，當然四個死者也不是平民，是黑幫分子。

很多人對馬克說，很難讓亞當斯受到起訴，就算是起訴了，也不會判刑。

他們的第一個預料錯了，但第二個說法是對的。

因為四名警員的證言，檢察官向法庭提起了訴訟，但卻被法庭判決無罪釋放。

牙買加的司法腐敗可見一斑，司法系統充滿了裙帶關系，人們痛恨警察。

馬克立志要打擊寇克的販毒集團，多次尋求美國、加拿大和英國警方支援，準備給該集團致命一擊。販毒集團的大本營在蒂沃利花園，是金斯敦一個臭名昭著的社區，警方很難進入。

2005年，有四名警察被殺，馬克主持了該案的調查，并很快破案，發現兇手躲在蒂沃利花園。就在他帶人趕到蒂沃利花園準備抓人時，該選區議員、反對黨領袖和市長一起攔住了他們，責問馬克憑什么入侵他們的社區。最終，警察沒能進入該花園。

馬克搖搖頭，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他終于明白蒂沃利花園是獨立王國，比想象的勢力還大，但是職業警察的敬業精神讓他不言放棄。

2010年6月23日，毒品王子克里斯托弗·寇克被警方抓獲，牙買加政府迫于華盛頓的壓力，答應讓寇克引渡到美國受審。蒂沃利花園的犯罪集團和其他黑幫聯合起來與警察進行對抗，反對引渡寇克，發生了多次槍戰，導致多人傷亡。牙買加時任總理布魯斯·戈爾丁迅即宣布全國進入緊急狀態。

克里斯托弗引渡到美國后，被判處23年監禁。

2011年11月，戈爾丁總理辭職。

三、巴基斯坦板球教練之死

2007年3月18日，牙買加首都金斯頓正在舉辦板球世界杯，飛馬飯店清潔工發現巴基斯坦板球國家隊主教練鮑勃·伍爾默（Bob Woolmer）橫躺在房中不省人事，送醫院搶救無效死亡。

副總警監馬克率重案組負責調查此案。四天后，法醫檢驗報告認定伍爾默教練的死因是人為掐勒導致窒息身亡，于是牙買加警方將此案件定為謀殺案。

鮑勃·伍爾默是世界板球教練中的頂尖人物，富于創新精神，將現代技術融入古老的板球運動中。他在1994年至1999年執教南非隊期間，曾率領南非隊贏得了75%的單日國際比賽，在15次錦標賽中取得了10次勝利。

在他死的前一天，3月17日，巴基斯坦隊意外地被初次登場的愛爾蘭國家隊淘汰出局，爆出了板球世界杯32年以來的最大冷門。

馬克表示，兇手可能來自三方面，一是狂熱的球迷接受不了巴基斯坦隊在小組被淘汰的事實;二是球隊內部對教練不滿;三是賭球集團因爆冷而產生巨額虧損，殺人泄憤。

球迷和媒體催促警方迅速破案，馬克面臨著巨大的壓力。

隨著調查的深入，馬克發現了幾處疑點。一是58歲伍爾默教練身強力壯，身材高大，一般人很難掐死他，一個人作案的難度非常大;二是酒店管理很嚴格，比賽期間更是高度警戒，球迷很難進入酒店住宿區;三是賓館的攝像頭覆蓋范圍內沒有發現可疑人員;四是球隊內部關系和諧，沒有出現殺人泄憤的苗頭。

經過近一個月的調查，馬克得出結論：伍爾默死于心臟病，不是謀殺案。

一時間馬克成為同事批評的對象，球迷和媒體如潮水般地圍攻他，但他堅持自己團隊的調查結論，也拒絕辭職。

2007年 11月下旬，經過26天的庭審，57位證人出庭作證，由11名成員組成的陪審團最終裁定：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伍爾默教練被謀殺，支持馬克的調查結論。

隨后，馬克代表牙買加警方宣布，該案不再做進一步調查。

四、警務十策

在牙買加工作一段時間后，馬克提出了中興警務工作、改善社會治安的十點策略。

1.提升見警率。在首都金斯頓主要道路交叉口和犯罪熱點地區增加可見性警務，警察走上街頭，提升公眾安全感，威懾犯罪分子。

重新調配警力，把辦公室里面身體強壯的警察派到治安熱點地區，而那些不需要太多警務技能的崗位安排一些文員、體弱的警察。

警察管理人員以身作則，與普通警員多接觸和溝通，要經常到執法一線去實地調研。

2.“零容忍”政策。必須確保對每項違法違紀的警員進行查處，并及時公布處罰結果。對頂風作案、貪污瀆職的警員采取零容忍的政策，及時清理出警察隊伍，情節嚴重的要追究法律責任。

3.在全國大城鎮的主要路口設立檢查站，配備執法記錄儀和車牌自動識別設備，創造一個嚴密的、讓犯罪分子感到無處藏身的天羅地網。

4.利用一個月時間對所有的高級警官進行考察評估，盡早作出選擇，優勝劣汰，建立一支強大、可信賴的高層團隊。

5.立即開始培養10名有潛力的年輕警官，派往加拿大、英國和美國的警察部門跟班學習，作為未來的領導接班人。

6.最大限度地利用技術，加強情報分析研判能力，發展情報占主導的警務系統。建立“日情報會商”制度，由一名高級官員主持，及時分析治安動態，分享警務情報信息。

7.加大重案調查組的投入。在過去的十年中，謀殺案、搶劫案頻發，而重案組的警力和科技投入沒有得到加強，不能適應新時代警務工作的需要。應立即著手招募、培訓和裝備刑警，并籌備專業的刑警學院。

8.建立DNA數據庫。抓住一切機會收集DNA數據，并養成比對DNA數據的習慣。

9.打擊、瓦解、滲透黑幫團伙。與社會團體和居民社區建立密切的關系，把掃黑除惡工作作為一項長期的警務工作來抓。

10.加強國際合作，引進高級警務人才。與美國、英國、加拿大和歐盟進行合作，交換情報信息，進行人才交流，打擊國際間犯罪。

中興十策提出以后，得到了牙買加各界的普遍認同。

五、影響牙買加的警務理念

2005年2月，牙買加《拾穗者報》委托著名民調專家唐·安德森進行了一項民意調查，在全島接受采訪的1000人之中，78%的人贊成外國警察加入牙買加警察隊伍。

事實上，馬克受到了當地同行的熱烈歡迎，他們沒有表現出任何敵意。他的副總警監的職位是特別設立的，不阻礙本地警察職位的晉升前景。

馬克一直在思考如何將英國的警務理念應用到牙買加。

“我們要盯住持槍的殺手，有成百上千起謀殺案正在發生，但實施的人不會很多，我們把他們找出來，將他們繩之以法。”馬克發出了強硬的聲音。

“我將與副總警監查理斯·斯嘉麗（分管打擊犯罪部門）每天并肩作戰，我的職責是降低謀殺率，如果不合作是不可能實現的。”

馬克被賦予了多項權限，其中就包括審核調查報告、犯罪現場勘查報告、監察執法規范等。他高調宣布，無論是黑幫暴徒還是腐敗的警察，只要涉及違法一律采取“零容忍”的態度。

“過去20年來，我們一直在鏟除倫敦的腐敗現象。腐敗發生在世界各國的警察隊伍，牙買加也不例外。腐敗問題決不能容忍，這不僅是我的意見，也是總警監的看法。有許多優秀的警官對犯罪率居高不下、資源匱乏和缺乏榮譽感等感到沮喪，我想告訴他們，局面一定會扭轉。”

他認為人力資源不足并不是主要問題，如何合理地管理資源才是重中之重。

“我每隔24小時就會聯系管理人員，商討人力資源的部署以及如何提高工作效率。全世界的每一個警察部門都抱怨警力不足，但是我們必須要有效利用，合理布局。”

他向當局提出了借調副總警監助理的事，可以從蘇格蘭場、紐約、邁阿密或加拿大多倫多等警察局借調四五人，這些地方與牙買加有著密切的聯系，了解牙買加歷史文化，而且幫助牙買加打擊犯罪活動可以讓他們獲得既得利益，比如說減少毒品流量等。他認為有組織犯罪不可否認是一個國際問題，必須要聯合起來共同應對。

當被問及他對“法外殺人”的看法時，馬克非常明確地表明：作為一名警官，隨身攜帶武器，有明確的行為準則，那就是只有在生命受到威脅時才能開槍，而不是胡亂開槍，草菅人命。

馬克進行了很多執法程序和警務技術改革，增加了逮捕和定罪率，其中包括大量收集嫌疑犯的指紋并進行系統的數字化處理、增加監控探頭的數量、加大DNA證據運用。強調社區警務的作用，警察與社區之間建立信任，密切警民關系。

從2005年到2006年，牙買加的謀殺案下降了20%，從1680起下降到1340起。

馬克的付出贏得了尊重，但是在打擊深層的腐敗和暴力行為時也承擔著個人風險。他擔心自己會被當成白人掌權者，進入黑人社區時會被視為“殖民主義者”，但事實恰恰相反，普通民眾把他當成改善社會治安的希望。倒是有些警員對他的高薪有些不滿，達到了警員平均工資的30倍。還有人抱怨說，馬克喜歡挑戰高層人物，以此吸引媒體關注，尤其是和當時的反對黨領袖布魯斯·戈爾丁發生沖突。

不管怎么說，馬克帶來的轉變有目共睹，警察隊伍比以前任何時候都要專業得多，民眾也恢復了對警察的信心。2006年，一個臭名昭著的黑幫頭子澤克斯被牙買加法院判處終身監禁，這在以前是從沒有發生過的事。

四年后，馬克選擇了退休，在牙買加開了一家保安公司，繼續為牙買加的治安做貢獻。

2014年11月1日，馬克迎娶了牙買加媒體主持人、律師艾米莉·克魯克斯，在著名的圓山度假勝地舉行了盛大的婚禮，當地官員、警察及市民紛紛祝賀。

（責任編輯：馮苗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