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喵
再讀沈復(fù)先生的《浮生六記·閑情記趣》時,對其中一段描繪深有體會,摘選如下:余憶童稚時,能張目對日,明察秋毫,見藐小之物必細(xì)察其紋理,故時有物外之趣。譯為白話大致就是孩童之時,常常會被周圍的事物所吸引,總能發(fā)現(xiàn)其中的樂趣。我深以為然。
對于生于農(nóng)村的孩子來說,農(nóng)田、菜地、果園、池塘等是最天然的游樂場。多在這些地方轉(zhuǎn)轉(zhuǎn),你總能有意外的驚喜,為此,我沒少挨過罵。
父母常年在外工作,于是,我就順其自然的被接到爺爺奶奶家放養(yǎng)。爺爺奶奶種了非常多的橘子樹,有的在屋前屋后,有的則在遠(yuǎn)一點河岸邊。怕我一個人調(diào)皮搗蛋,爺爺奶奶每次去地里干活時總會帶上我。年紀(jì)小,幫不了什么忙,找鳥窩就成了消遣時間的好活動。那個時候還有一雙慧眼,小身板往樹下一站,再用柯南似的眼光研究下可能有鳥窩的地方。經(jīng)驗告訴我,枝葉茂盛、高大的樹木有鳥窩的可能性最大。那時四肢可謂非常靈活,三下五除二能爬到樹上。找鳥窩純屬愛好,掏鳥窩不是我的規(guī)矩。每次找到鳥窩后,內(nèi)心都會有滿滿的成就感。如果那個時候有相機(jī)的話,我可能會把每窩蛋和雛鳥都拍照紀(jì)念。長大后從書上才知道鳥窩是不能碰的,小鳥察覺到后,不會再回來了。
爺爺奶奶家樓上有個小倉庫,是用來專門放稻谷的。對于周圍的小鳥來說,這里散發(fā)著迷人的谷香,是一片誘惑之地。為了生存、為了挑戰(zhàn),經(jīng)常有些鳥兒莫名其妙地就鉆了進(jìn)來。一開始的驚喜等吃飽后慢慢變成了絕望,因為它們找不著出去的路了。當(dāng)在樓下聽到“撲騰撲騰”扇翅膀的聲音時,我們便知道又是有小鳥闖進(jìn)來了,只好上樓去把它們放出去。麻雀們一直是谷倉的常客,鉆來鉆去,樂此不疲。
二年級的時候和班上女同學(xué)養(yǎng)了只貓頭鷹。貓頭鷹是無意中撿到的,受了點傷,于是我倆覺得這是天意,要把他養(yǎng)得白白胖胖。朋友的爸爸用木頭做了一個木房子釘在樹上,這個就是貓頭鷹的家了。解決了貓頭鷹的住宿,還剩他的吃飯問題。山村別的不多,但土壤肥沃,蚯蚓到處有。于是,挖蚯蚓成了我們的艱巨任務(wù)。我非常害怕軟乎乎的動物,蚯蚓更甚,沒毛不說,滑膩膩的。每次去地里挖蚯蚓簡直就是世界末日,但一想到自己在做一件神圣的事,又不那么害怕了。每天放學(xué)后,我們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喂它吃飯,第二件事是看著它會不會閉著眼睛睡覺。
暑假是作妖的大好時機(jī)。天氣變得非常炎熱,別的孩子都喜歡呆在家里歇息,我偏偏每天跑出去鬧騰。先去屋后砍一根長竹,再找個厚實點的袋子套在圓鐵絲上,最后往竹子一端一綁,一個捕蟬器就這么做成了。柳樹是蟬的聚集地,一棵柳樹上往往能看到幾十只蟬, “知了知了”地唱著, 此起彼伏。小心翼翼地將竹竿伸過去,將袋子對準(zhǔn)一只蟬,再巧妙地一收,小家伙就成了囊中之物。 天性使然,當(dāng)年只徒捉蟬的樂趣,殊不知蟬的一生中,99%的時間在黑暗中度過。經(jīng)年隱忍,只為能在有限的十幾天生命里看看世界,可謂傳奇。
對于釣魚和抓魚,我從小便有一種迷之執(zhí)著。用家人的話說,一天中有半天時間在池塘邊瞎轉(zhuǎn)悠,等著魚能蹦上來。我雖然十分惦記池塘里大大小小的魚,但畏于不會游泳,一直是有賊心沒賊膽。不用上學(xué)的時候,村里的毛孩子會聚在一起在池塘邊釣魚。魚竿也是竹子做的,魚餌一般是蚯蚓之類。每個人會從家里帶個小板凳,圍坐成一個圈,耐心地等待魚兒上鉤。
唯一一次名正言順抓魚的機(jī)會要等到過年。臨近過年時,各個魚塘的主人會奔走相告,通知村里人抓魚的時間。到了那一天,塘主會搬來抽水機(jī)將池塘中的水抽干,再撈魚出售。這也是小孩子們最期待的時刻。待池塘中的大魚差不多捕捉干凈,熊孩子們便紛紛提著桶子開始抓剩下的蝦兵魚將。所有的規(guī)矩都可以暫時放到一邊,誰的收獲最多誰就是今天的王者。
四年級的時候忽然迷戀上剪報。每當(dāng)看到有趣的故事或者百科,就會拿剪刀剪下來,用心地貼在筆記本上。父母為了支持我這一愛好,特意去鄰居和親戚家里搜羅廢棄的舊報紙,厚厚的一摞堆在那里,讓我慢慢挑慢慢剪。他們說不管我平常多調(diào)皮,在剪報時總會顯得特別乖。我還會把剪報分門別類,有百科、鬼怪、未解之謎等,只有玩得非常好的小伙伴才有借閱權(quán)限,真的是愛惜之至了。時至今日,那本厚厚的剪報還靜靜躺在我的百寶箱里,等待著我時不時地去翻閱。
當(dāng)00后像韭菜一樣一扎又一扎地冒出來時,80、90后早被冠上了油膩大叔和老阿姨的稱號。忙碌的工作和生活,以及“禿如其來”的不知所措都讓人多少有點喪,而只有當(dāng)和人講述起小時候的趣事時,才會兩眼放光、意猶未盡,只想跟對方說:別打斷我,我還能跟你聊幾個江湖我的傳說。
時間在走,而夏夜的螢火蟲、菜園的西瓜、田里的泥鰍、雨后的青蛙、后山的兔子和野雞……終究都還是漸漸遠(yuǎn)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