縫紉機踩出的華年

顧蕓瑄

迎著習習拂來的風，雙腳踏在鄉間松軟的泥土上，我似乎還能聽見縫紉機“噠噠噠……”的運轉聲，一陣又一陣……

那是十年之前，我不過是個童真的小兒，在鄉間肥沃的土地上肆意奔跑，任由朝露打濕褲腳，輕風吹亂發絲。一轉眼我便鉆入祖母的懷抱，而她還在縫紉機上忙活著，腳踩著踏板，一只手轉著轉輪，另一只手扶著布料。我呆呆地看著針在布料上打出密密的針線腳，偷偷摸著上面精致又繁復的花朵。

祖母呵呵地笑著，騰出手摸摸我的臉蛋兒，說道：“今年新打的棉花做的布料，上面花兒的樣式還是我們老一輩傳下來的呢！”她的眼角微彎，皺紋像橫斜的枝丫般，深深地鐫刻在黝黑的滄桑的臉上。祖母的手上還有些傷痕，那是她采棉花時不小心弄傷的。她一輩子都在和大地、土壤打交道。那只厚實的大手，垢了些黑泥，我知道，那是大地留給她一輩子抹不去的印記。

縫紉機的聲音還在繼續，厚重而又邈遠，就好像要鉆到我的腦海里去，扎下深深的根。祖母咳了咳，又繼續說道：“這衣服是給你做的，棉實，又暖，穿上去肯定舒服！”我開心地咧著嘴笑，這衣服是我想了好久的了，隔壁的小姑娘穿得可好看了，就是這個花紋，這個料子，我肯定要比她好看！縫紉機還在響著，寄托著我的期盼，轉著轉著……

新衣服如愿以償地上了身，我急匆匆地奔向田野，像小獸一樣穿梭在田埂阡陌之間。我聽見小伙伴們驚喜的贊嘆，聽見村莊里女人們的縫紉機聲，聽見踏在大地上的腳步聲。原來，縫紉機早已和這片淳樸的土地結下了不解之緣，那一片片穿梭在機上的布料共同編織了屬于大地的淳樸民風。我嗅著泥土散發的清香，好像把自己也絲絲縷縷揉進了大地之中。

可惜，時日無多，我去了鎮上上小學。那個名為三廠小學的對面，恰是屹立著的大生三廠。張謇老先生真是明智，不然他又怎么會知道那縫紉機聲，聲聲悅耳，絲絲縷縷與這片土地緊緊相連呢？我眼前又浮現出祖母的身影。

海門，從大生三廠創立初，便迎來了聲聲縫紉機聲。“纖纖擢素手，札扎弄機杼”。那些端坐在縫紉機前，妙手紡織的女子們，恰是民俗最好的傳承者，大地最忠誠的子孫。

我疊起祖母給我做的衣裳，又憶起大生三廠縫紉機踩出的斑斕華年……

※ 相關鏈接 ※

大生三廠：永不模糊的記憶

百余年前，在被稱作“常樂南灣”的地方，一個載入中國民族工業發展史的企業在這里誕生，它就是由清末實業家張謇于1914年創辦的“大生三廠”。張謇，清末狀元，中國近代實業家、政治家、教育家，主張“實業救國”，是中國棉紡織領域早期的開拓者。一百多年來，散發著古樸氣息的三廠鐘樓，用時間記錄了企業的興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