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斯媛,慶 慧
(1.河南中醫藥大學,河南 鄭州450046;2.河南省中醫藥研究院,河南 鄭州450004)
慶慧主任中醫師是第3批全國優秀中醫臨床人才,碩士研究生導師,河南省首屆中醫藥青苗人才培養項目指導老師,從事醫療、臨床研究和文獻研究工作30余年,擅長治療內科、皮膚科、婦科疾病,尤其在治療皮膚病,如濕疹、手足癬、不典型帶狀皰疹等方面頗具心得,療效突出?,F選擇導師治療皮膚病驗案3則,以供同道參考。
濕疹是臨床最為常見的皮膚疾病之一,病因復雜,一般認為與變態反應有關,臨床表現具有多形性、對稱性、復發性和瘙癢劇烈等特點[1]。該病屬中醫“濕瘡”范疇,慶師認為濕瘡主要為正氣不足或飲食傷脾又復感風邪、濕邪或熱邪所致,其在臟與脾、肺相關,且與脾的關系最為密切。如《諸病源候論》卷三十五《頭面身體諸瘡候》云:“肺主氣,候于皮毛;脾主肌肉。氣虛則膚腠開,為風濕所乘;內熱則脾氣溫,脾氣溫則肌肉生熱也。濕熱相搏,故頭面身體皆生瘡。”[2]故脾虛不運,水濕停聚,復感濕邪,內濕與外濕相合,蘊濕化熱,浸淫皮膚而生濕瘡。治療時,慶師多采用急則治標、緩則治本的原則,主張先清熱利濕以止癢,通常選用萆薢滲濕湯、三仁湯等方劑,而后健脾益氣以治其本。同時結合中藥外洗,并囑個人護理宜忌,從而達到內外同治的目的。
案例1:患者,男,80歲,2019年3月21日初診。主訴:腰、腹、大腿前部大片紅疹、瘙癢20余日。20 d前無明顯誘因出現腰、腹、大腿前部大片紅疹、瘙癢難忍,曾外用藥膏及抗過敏治療未見減輕??滔掳Y:皮損部位片狀紅疹高出皮膚,向周圍散開,邊界不清,呈彌漫性,瘙癢,伴有胃部不適感,大小便尚可。舌質紅、苔黃膩,脈沉、滑、數?;颊哂兄酗L病史,左側肢體行動不便;有冠心病史,2018年9月行心臟支架植入術。西醫診斷:濕疹。中醫診斷:濕瘡,濕熱浸淫型。予以萆薢滲濕湯加味。組成:萆薢10 g,薏苡仁20 g,黃柏10 g,牡丹皮10 g,通草8 g,土茯苓30 g,澤瀉10 g,黃連片4 g,苦參10 g,白鮮皮15 g,滑石15 g(包煎)。3劑,水煎服。藥渣煮水外洗,洗后外涂凡士林潤膚膏。2019年3月25日二診:服藥3 d后,前癥顯著減輕,皮損消退大半,瘙癢亦顯著減輕,囑繼續服用3 d,后告知痊愈。
按語:本案患者為老年男性,久居南方,氣候潮濕,加之患中風后遺癥多年,行動不便而少動,致脾運不健,內生濕邪,內外濕邪相搏,久而化熱,濕熱蘊結,充于肌膚腠理,浸淫肌膚而見腰、腹、大腿前部大片濕疹、瘙癢,同時伴有胃中不適感,結合舌脈,故辨病為濕疹,辨證為濕熱浸淫;治宜健脾利濕、清熱止癢;選方萆薢滲濕湯為主加減。方中萆薢為君,解毒利濕;黃柏、牡丹皮為臣,清熱涼血消斑;薏苡仁、土茯苓、澤瀉、通草為佐,在健脾祛濕止癢的同時通利小便,使邪有出路,體現了“治濕不利小便非其治也”的原則。原方加苦參、白鮮皮、黃連以加強利濕止癢之功效。諸藥合參,共奏健脾利濕、清熱止癢之功,并囑藥渣煮水外洗,內外合用,效果顯著,服藥6劑而愈。
手癬是由皮膚癬菌引起的手部淺表皮膚真菌感染,分為水皰型、間擦糜爛型和鱗屑角化型,臨床這幾種類型可同時存在,其病程纏綿難愈、反復發作[3]。本病屬中醫“鵝掌風”,慶師認為手癬不外乎脾胃濕熱和血虛風燥兩種證型,病因為濕熱之邪郁于腠理,浸于皮膚或氣血虧虛,化燥生風,搏于肌膚而致。治療時注重辨證論治,對脾胃濕熱者以清熱利濕為主,方用三仁湯合苦參湯等;對血虛風燥者遵循“治風先治血,血行風自滅”的原則,在祛風止癢同時加入養血潤燥之品,方用當歸飲子等。
案例2:患者,女,54歲,于2018年12月5日初診。主訴:雙手掌脫屑、增厚3年。3年前無明顯誘因出現雙手掌脫屑、增厚、干燥、瘙癢,足背、尾骨處有片狀皮損、脫屑,冬季加重,晨起口干,納眠可,大便溏,小便可。舌淡紅,邊有齒痕,苔白厚膩,脈沉細結。患者既往有期前收縮病史、高血壓病史6年,平素口服苯磺酸左旋氨氯地平,血壓控制可。西醫診斷:手癬;中醫診斷:鵝掌風,血虛風燥證。方藥:當歸飲子加減。組成:當歸15 g,川芎10 g,赤芍15 g,地黃15 g,防風10 g,荊芥10 g,制何首烏15 g,炒蒺藜15 g,炙黃芪30 g,炙甘草10 g,土茯苓15 g,麩炒白術15 g。7劑,水煎服。囑患者避免接觸堿性洗浴用品。2018年12月14日二診:服上方后雙手掌脫屑、增厚減輕,續服上方14劑。2019年1月9日三診:雙手掌脫屑、增厚顯著減輕,皮損持續縮小,僅留掌心、虎口處皮損較厚,續服7劑以鞏固療效。
按語:患者為54歲中年女性,絕經7年,肝腎虧虛,陰血不足,又值秋冬之際感受風邪、燥邪,風燥之氣搏于肌膚,肌膚失于濡養,導致皮損反復遷延日久,秋冬加重,出現皮損干燥、脫屑、瘙癢;舌淡、脈沉細結皆為氣血不足之象,故治宜調養氣血,祛風潤燥。方用當歸飲子加減。本方在補氣養血的四物湯的基礎上,加何首烏以益精血、補肝腎,加防風、荊芥、蒺藜以祛風潤燥止癢,加黃芪以益氣固表,佐以甘草調和諸藥。原方加土茯苓以祛濕止癢,加麩炒白術以健脾益氣。全方體現了“治風先治血,血行風自滅”的思想,使養血固表而不留邪,疏風散邪而不傷正,有補有透,標本兼顧,因此,取得滿意的療效。
帶狀皰疹是水痘-帶狀皰疹病毒引起的,以局部神經受累及其所支配的皮膚、黏膜上發生皰疹或丘皰疹,并伴明顯神經痛為主要表現的急性皰疹性病毒性皮膚病[4]。僅有神經疼痛而不出現水皰者,稱為無疹性帶狀皰疹;僅出現紅斑、丘疹而不出現水皰稱為頓挫型帶狀皰疹,均屬不典型帶狀皰疹[5]。慶師認為本病多因年老體弱,正氣不足,或情志不暢,肝郁化火,濕熱內蘊,又復感外邪所致。其皮疹表現為沿周圍神經分布簇集成群的大小水皰;不典型帶狀皰疹則起病隱匿,除有局部疼痛或紅腫外,不見典型的水皰皮損,常易被誤診。因此,對于不典型帶狀皰疹的診斷和治療,需在根據病情表現排除心腦血管等急性疾病的前提下,抓住皰疹病毒的親神經性,同時結合帶狀皰疹發病的前驅癥狀,在出現皮膚紅腫、發熱或輕度觸痛等癥狀時,盡早明確診斷,以防誤診而延誤病情。慶師提倡本病應采用中西醫結合的治療方法,在西藥抗病毒治療的同時輔以中藥清熱解毒、祛濕止痛,可明顯減少后遺癥的發生。該思路在臨床實踐中效果顯著。
案例3:患者,女,80歲,2019年2月11日初診。主訴:左側面部及耳部紅腫,局部發熱、木痛1 d。刻下癥:晨起頭暈、惡心,周身不適,倦怠嗜臥,不思飲食,左側面部及耳部紅腫發熱、木痛,左側眼瞼紅腫,舌紅,苔黃膩,脈弦滑。患者有高血壓病史,血壓:161/85 mm Hg(1 mm Hg=0.133 k Pa),體溫:37.3℃,排除急癥及毒蟲叮咬。囑口服小柴胡顆粒、阿莫西林膠囊、新癀片后頭暈、惡心等全身癥狀明顯減輕,但左側面部及耳部紅腫木痛轉為劇烈跳痛(三叉神經部位),仍有左側眼瞼紅腫。結合前3 d病情表現診斷為不典型帶狀皰疹(頓挫型)。停服前期用藥,囑口服阿昔洛韋片,每次0.8 g,4 h 1次;同時加用中成藥龍膽瀉肝丸,每次6 g,每日2次。服上藥3 d后左側面部、耳部及眼瞼紅腫、局部皮膚發熱顯著改善,疼痛顯著減輕;5 d后諸癥消失,停服阿昔洛韋片,續服龍膽瀉肝丸1周鞏固療效,后未反復,未留后遺癥,告痊愈。
按語:患者為老年女性,有高血壓病病史,時值冬季,通過問診、測血壓和體溫,以及查看局部病灶,排除心腦血管疾病等急癥。根據病情表現,在口服小柴胡顆粒、阿莫西林膠囊、新癀片后效果不明顯,左側面部及耳部紅腫木痛轉為劇烈跳痛(三叉神經部位),仍有左側眼瞼紅腫的基礎上,反思3 d病情變化,方向已明,老年患者體虛易感外邪(帶狀皰疹病毒),乏力、低熱、納差等全身癥狀及患處皮膚自覺紅腫、灼熱、木痛等為感染帶狀皰疹病毒的前驅癥狀,結合三叉神經痛(跳痛且劇),體現了帶狀皰疹病毒的親神經性,且未出現局部皰疹,故診斷為不典型帶狀皰疹(頓挫型)。因此,果斷采用足劑量阿昔洛韋以抗病毒?;颊卟≡钤诿骖a及耳部,乃肝膽經循行部位,故慶師選用龍膽瀉肝丸以清利肝膽濕熱,方中龍膽草、澤瀉、木通、車前子清熱利濕,柴胡引諸藥入肝膽經,生地黃、當歸滋陰養血,配伍甘草調和諸藥。中西藥聯合應用,效果顯著。
皮膚病是臨床較為常見的一種疾病,其病情表現復雜且皮損呈多樣性,甚至遷延反復,給診斷和治療帶來一定的困難,同時給患者造成心身傷害。因此對于皮膚病的治療,慶師提倡辨病與辨證相結合,明確診斷,合理用藥,將內治與外治、中醫與西醫巧妙結合,往往能得到顯著療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