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竹筍的滋味

曲博

她站在廚房里做飯。菜板上，淡黃色的春筍被切成薄薄的小片，在天花板上暖色電燈的照射下顯得晶瑩剔透。筍片躺在紅色的木碗里，靜靜地聆聽旁邊鍋里的花生油發出的“嗞嗞”聲。

不遠處，她的兒子正在房間里收拾行李。她端起木碗，用濕漉漉的手把春筍倒進鍋里，筍片頓時活躍起來。她一邊翻炒，一邊聽著房間里的動靜，忍不住想，兒子吃不上炒冬筍了。

春天的竹筍比冬天的竹筍要苦，這是她和兒子都知道的。

她想起兒子還小的時候，每天早上，他們二人手牽著手一起去菜市場買菜。竹筍被擺在小道的拐角處，渾身是土。他們蹲下來認真地挑筍，然后把它們帶回家。事實上，他們并不很會挑筍，因此春天餐桌上的炒春筍總是很苦。兒子喜歡夾起炒好的筍片放進嘴里，做出夸張的表情，把她逗得大笑，卻也堅持著把嘴里的春筍嚼一嚼咽下去。他們一邊吃，一邊一起說：“真苦啊！”然后她就會告訴他：“到了冬天，我給你炒冬筍吃。”

冬天的竹筍真的很甜，炒出來油亮亮的，格外好看。兒子也被她包裹得像個竹筍，不倒翁似的坐在椅子上，鼓鼓的臉蛋隱隱泛紅，他滿足地把冬筍塞得滿嘴都是，眼睛瞇成了一條縫。他們一邊吃，一邊期待下一個春夏秋冬。

山里的竹筍越長越高，兒子也一天天長大。他開始上小學、初中、高中，她有時聽不懂餐桌上他談論的內容，但他會耐心地解釋給她聽。其實，有時候她到最后也沒搞明白，但看到兒子笑得開心，她也不禁跟著樂起來，春筍變得不是很苦……

兒子從房間里出來了。他把行李箱放在一邊，愣了一會兒，然后來到廚房幫她端菜。她坐下來，望著餐桌那頭的兒子，那個天真幼稚的孩子，如今早已褪去了青澀，長成一個挺拔的男子漢。他所期待的早已不是春筍的苦澀和冬筍的脆甜，而是更遙遠的未來。

兒子夾起一片春筍放入嘴里，像從前那樣夸張地說：“真苦啊！”但她分明看見了，兒子眼角有隱隱的淚痕，這和他成熟的臉龐那么不相稱。她多么想告訴兒子，到了冬天，她愿意炒好冬筍，在家里等著他。但她沒有說話，只是慢慢咀嚼著，感覺今天炒的筍的確更苦些。

離別之際，母親與兒子坐在一起，慢慢吃著菜肴，一起品嘗春筍的滋味，一起感受這份苦澀，期待著下一個春天的到來。

（指導老師 李冬妹）

簡 評

文章采用回憶的口吻娓娓道來，從眼前母親炒春筍引出小時候母子二人吃炒春筍、炒冬筍的平凡歲月，再回到現在一起吃炒春筍，期待著來年的團聚與未來的美好，自然流暢，讀后仿佛能隱隱地聞到炒春筍的味道。本文語言樸素平實，卻讓人印象深刻。

文章以故事的形式詮釋了這樣的主題：只要有親情，有愛，生活中的一切都變得美好，哪怕是苦澀，也愿意也期待與親人一起品嘗。

（李冬妹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