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和斯德哥爾摩扶持企業研發創新的政策措施及其對深圳的經驗借鑒

歐陽卿 廣東省社會科學院

企業是研發創新的主體，國外許多創新城市都將支持企業研發機構建設作為創新工作的重點，不斷完善政策扶持體系，以提升區域持續競爭力和創新能力。新加坡和瑞典斯德哥爾摩兩大創新城市在扶持企業研發創新方面進行了積極探索，取得了顯著成效，其中有不少經驗值得深圳借鑒。

一、新加坡扶持企業研發創新的政策措施

位于東南亞的新加坡，面積僅有719平方公里，總人口約565萬人，是全球知名的創新型城市國家，在促進企業研發創新方面出臺了不少有益的政策措施。

一是持續增長的科技和研發投入。新加坡從1991年開始實施科技“五年發展計劃”，第一個五年規劃的科技投入預算是20億新元，第二個五年規劃的科技預算翻倍，到第五個五年規劃時就達到了161億新元。新加坡政府1990年的研發總支出為5.7億美元，到2010年已經增長到64.6億美元，增長了十倍多。2016年出臺的《研究、創新與企業計劃2020》（以下簡稱《RIE2020》），又將科技經費提高至190億美元，比上一計劃提高18%，是第一個五年計劃的9.5倍。新加坡政府還通過一系列津貼和計劃來推進企業研發機構建設，如：企業發展津貼、企業產能科技提升計劃等。

二是針對中小企業量身打造創新券、技術提升、微型貸款等計劃，實施傾斜優惠政策。新加坡早在2009年就推出了創新券計劃（后更名為創新與能力券），幫助中小企業解決難題，提升發展創新能力。只要是在新加坡注冊、擁有30%以上本地股權的中小企業都可以申請此券，此券可用于技術領域和資金管理、人力資源等“軟”創新領域。根據中小企業發展特點，新加坡政府先后提出了新加坡中小企業21世紀十年發展規劃、技術提升計劃、中小企業技術創新框架等，通過提供技術和人力支持、財政激勵等方式助力企業增強技術創新能力。此外，新加坡政府還還制定了本地企業融資計劃以及中小企業微型貸款計劃等，以解決中小型企業研發資金不足問題。為激勵中小企業加大研發投入，新加坡又出臺了一些稅收優惠政策，如：根據生產力及創新優惠計劃，中小企業在員工培訓、注冊和購置知識產權、購置或租用自動化設備、研究和開發以及設計項目開支上，可享受400%的稅收抵扣，最高補貼為40萬元新元，對現金量不足的企業，也可以選擇發放最高10萬新元現金來代替。

三是重點支持四大戰略技術領域，關注未來的科技創新。2015年，新加坡政府組建了未來委員會，在企業能力和創新等方面對未來經濟進行探討，促使新加坡向創新型城市轉變。2016年，新加坡政府發布了新一輪的《RIE2020》，重點支持與國家產業方向相符的四大戰略技術領域，即先進制造技術、健康與生物醫藥科學、城市解決方案和可持續發展、服務與數字經濟，計劃投入85億新元。在《RIE2020》中，專門提出設立面向未來的“空白基金”，用來關注未來的顛覆性技術和不可預見研究，預算投入25億新元，比《研究、創新與企業計劃2015》（以下簡稱《RIE2015》）預算增長了56%。

四是營建良好的風險投資環境。1999年，新加坡國家科技局成立了經濟發展委員會投資公司，設立了政府投資基金和科技風險投資基金。新加坡政府通過發展風險投資，鼓勵企業開發新產品和新技術，鼓勵民間研發創新和創業投資。據不完全統計，新加坡境內的風險投資機構現已有100多家，其中約20%是由政府投資建成。為了鼓勵企業風險投資，新加坡政府制定了一系列稅收優惠政策。如：因風險投資和股權交易帶來的損失、由風險投資事業清算導致的損失，都可扣除免稅；若在風險投資過程中引進了先進技術，則可免交5至10 年所得稅；風險投資管理公司的管理費和紅利收入可享受10 年以內的免稅，等等。此外，新加坡政府還為有需要的企業提供風險投資職業培訓等。

五是鼓勵企業和高校、科研機構聯盟創新。新加坡支持企業與公立科研機構、高校和跨國公司組建產業創新聯盟，共同探究產業共性技術等問題。2010年，新加坡成立了生物醫學產業聯盟辦公室，專門負責協調本土科研機構和跨國企業的合作，推動研究技術和理念轉化為臨床治療手段。《RIE2015》還設立13.5億新元的“產業聯盟基金”，主要用于企業和公立科研機構聯合開展研發項目，針對行業共性科學技術問題進行研究。之后《RIE2020》又提出，擴大產業聯盟基金規模，推進公立科研機構和企業深入合作。

二、瑞典斯德哥爾摩扶持企業研發創新的政策措施

斯德哥爾摩（Stockholm）是瑞典的首都和第一大城市，面積6520平方公里，人口約 155 萬人（2018年）。這座面積和人口均處中等規模的城市，在世界城市競爭力、創新能力排序中卻一直名列前茅，其中的西斯塔科學園還被譽為全球第二大科學園。這與政府對創新和研發的重視以及完善的政策扶持體系密不可分。

一是加大研發投入。2016 年瑞典投入研發的經費約占全國生產總值的 3.3%，這一比值居世界第四位。而斯德哥爾摩占了瑞典大學研發支出總數的48%，可見斯德哥爾摩的研發投入已超過瑞典平均水平、處于世界城市前列。企業是技術創新的主體，瑞典的企業科研投入約占科研總投入的73%，占比居發達國家首位，而且科研投入主要集中在大型企業，斯德哥爾摩也是如此。斯德哥爾摩對于企業研發的支持主要通過一系列創新支持計劃來實現。研發資金的支持者既有瑞典創新署，也有瑞典研究理事會、戰略研究基金會、知識基金會等。瑞典創新署是斯德哥爾摩主管創新、實施創新政策的政府機構，它的一大職能就是從企業和市場需求出發，在發布公告、征集計劃建議后主動發起項目，召集研發人員開展研究工作。創新署每年有20億瑞典克朗（約3億美元）的預算，其中有一半投入到企業創新中，用于支持約4000個企業的創新項目。

二是重視扶持中小型企業研發創新。斯德哥爾摩深入實施國家“創新瑞典”戰略，通過項目帶動、資金扶持、市場融資等方式，增強中小企業技術力量，促使其迅速成長。政府支持中小型企業主要是通過研究、成長項目及“現在就贏”獎勵機制項目來實現的。瑞典創新署設有專門面向中小企業的項目，如：利用專項技術建設新企業的啟動資金、中小企業產品升級換代資金等，企業可向創新署申請一半的資助，每年有4次申請機會，資金共計1億克朗。資金不足是制約中小企業創新研發的瓶頸問題，斯德哥爾摩政府通過提供保證貸款、基金中介和資金資助、設立科技園基金會等投資形式，為中小企業創新研發提供更多資金支持。政府鼓勵中小企業通過市場融資渠道解決投資問題，但私有金融機構一般不愿為高風險的中小企業貸款，這時國有融資機構就承擔起融資服務的責任。如：斯德哥爾摩ALM I ForetagspartnerA的基金項目為初創型企業提供長達6至10年的貸款，前2年無息，前4年無須償還本金。瑞典國有企業中小企業發展公司還免費為開辦企業提供咨詢，對項目前期市場調研給予2至4萬克朗的無償補貼，企業根據項目計劃書，僅需少量抵押或無抵押，就可獲得貸款。

三是研發資金投入具有專業導向性。由于資金有限，研發投入上不可能面面俱到。瑞典創新署80%以上的資金被用于通信、運輸、生物技術、材料和職業生活等領域的研究和開發活動。斯德哥爾摩也在研發領域上，著力對一些重點領域進行集中研發，主要集中在電子通訊產業、生物醫藥等高科技領域以及基礎創新型研究等方面。

四是研發創新成果轉化環境優良。斯德哥爾摩促進研發創新成果轉化的三大重要抓手是：大力發展科學園，鼓勵在高等教育機構設立高技術創新中心和促進高等院校與企業開展合作。科學園是培育創新型中小企業、實現科技成果轉化的重要手段，發揮著孵化器的作用，比如：卡羅琳斯卡醫學院的孵化器成為著名的產業孵化基地。1998年，瑞典頒布了新高等教育法，規定高等教育機構有與社會合作開展研究、為公眾提供研究的責任和義務。該法實施后，斯德哥爾摩產學研合作的氛圍日益濃厚，高校與企業合作研發和研究成果商業化的積極性有很大提高。此外，為促進大學和企業的合作，瑞典孵化與科學協會還專門設立了技術轉化基金。

三、兩地政策措施對深圳的經驗借鑒

綜上所述，盡管瑞典斯德哥爾摩和新加坡扶持企業研發機構建設的政策措施不盡相同，但是還是存在著不少共同經驗，對未來深圳完善企業研發創新扶持體系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大致可以歸結為四個性，即扶持政策要有可持續性、梯度性、導向性和系統性。

一是可持續性。扶持政策要有可持續性，不能因某位領導的個人意志而朝令夕改，這樣企業才有比較穩定的政策預期并制定相應的戰略。通過對深圳多家企業的實地調研發現，創新政策缺乏延續性是大多數企業反映深圳創新政策存在的主要問題之一。深圳可借鑒新加坡規劃實施五年一次的“科技研發計劃”，對創新政策進行頂層設計并根據效果五年進行一次調整。政府在持續加大科技和研發投入的同時，鼓勵企業自身持續投資，對連續加大研發投入的企業，給予政策傾斜支持。

二是梯度性。一方面，針對不同類型、不同階段的企業，制定不同的扶持政策。如：借鑒新加坡專門為中小企業制定創新券、技術提升、微型貸款等計劃。借鑒斯德哥爾摩設立基金項目為初創型企業提供較長時間無息或免息貸款；另一方面，扶持政策類型既要有普惠性，又要有競爭性。鼓勵企業開展關鍵、核心技術攻關，并且根據技術攻關項目成效，對項目給予一定比例的補貼。

三是導向性。針對自己的核心產業或者要重點發展的戰略性新興產業，兩地的扶持政策都具有明顯的產業導向性。比如：瑞典創新署4/5以上的資金被重點投入到本地核心產業領域；新加坡重點支持與國家產業方向相符的四大戰略技術領域，專門設立面向未來研究的“空白資金”。因此，對于深圳而言，一方面要重點支持文化創意產業、高新技術產業、現代物流業、金融業、生物產業、新能源產業和互聯網產業企業開展研發活動。另一方面，要扶持本地有潛力的大型企業和獨角獸企業，鼓勵其開展基礎和前沿技術的研發活動，提升其創新能力。還要重視扶持生命健康產業、海洋產業、航空航天產業和機器人產業等未來產業。

四是系統性。從兩地的經驗來看，政府對企業研發機構的扶持政策應該是一個涉及資金、人才、稅收、融資等諸多方面的政策體系。深圳可借鑒其經驗，構建多層次、特色化的企業創新政策體系，全面覆蓋不同規模、不同類型和不同領域的企業，為企業開展研發創新活動提供重要支撐和保障。比如，在資金方面，學習新加坡鼓勵民間資金和企業共同成立風險投資基金，制定增倍稅收抵扣、貸款免息、設備補貼等優惠政策。借鑒斯德哥爾摩通過提供基金中介、設立科技園基金會、借力國有融資機構等方式，解決融資難的問題。加快以企業為主體的產學研合作創新體系建設，可借鑒新加坡鼓勵高校、企業和研發機構成立產業創新聯盟，設立“產業聯盟基金”，共建合作基地。此外，通過出臺法律法規，要求高校把加強與社會合作作為一項重要義務以及專門設立技術轉化基金的做法，也對深圳有一定的啟示意義。